從商場出去,差不多就該前往宴會場地。
怕她餓,陸望準備了點心在車上。
這會兒聽到包裝被拆開的窸窣聲,何秓沒動:“我不餓。”
剛說完肚子咕嚕嚕叫起來,陸望低笑:“我買的不多,隻是用來打發時間如何?當然等會兒在宴會上再吃也不錯,聽說劉伯伯為這次滿月宴特意空運了一批A5雪花牛肉。”
從廢棄大樓摔傷到目前確定為刑事案件,罪犯潛在人群當中。
陸家和警方達成協議,一直沒有把消息放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恐慌。
而她幾近失明,理所當然也不能暴露,否則被人順著漏洞找過去,捅出去各種極端揣測或是報道出來,不僅她會被曝光公眾視野,也不利於追查。
這次赴宴,何秓還得借助視線裏恢複到的那麽丁點兒光亮,盡量表現正常避免做出不恰當的舉動。
提心吊膽的情況下去赴宴吃東西是吃不好的,光是裝模作樣就夠累了。
她撇撇嘴攤開手,陸望意會,拿濕紙巾替她擦拭一遍,才將點心放到手裏。
旗袍顯身段,雖說曳地款式比較寬鬆,她也沒把握吃多了不顯小肚子。
吃了兩塊壓壓胃,就不肯再吃。
到了宴會酒店,從旋轉門外就能聽到裏頭淺笑談話,還有華麗的背景音樂。
酒杯碰撞,衣香鬢影。
劉薏夫婦出手闊綽包場了整個酒店,從前門到內裏露天再到宴廳,四處都是受邀而來的各界上流人士。
她一下子接收到太多嘈雜的聲音,挽住陸望的手微微用力,顯示內心的慌張。
何秓不自覺緊張交代道:“陸望,我沒戴墨鏡連盲杖也沒有在身邊,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呀。”
還不待陸望回答,旁邊插進來:“小妹!”
陸舟抱怨著走過來,梳著大背頭往日裏衛衣套頭也換成白西裝。
他各種不適應,總覺得渾身的累贅,苦笑著:“你們怎麽才來,我跟二哥等了半個多小時了,早知道我也晚點來。”
陸望注視著他:“路上堵,況且我也並沒有逼著你們來。”
確實,一般陸家隻要有人能來就夠分量了,陸清陸舟趕著過來,是知道何秓的情況再次加劇嚴重。
連找了借口本可以推掉本次赴約的陸清,也都來了。
陸舟看著麵上無恙的小妹,怕盯久了會露出破綻。
他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吐槽大哥,找話開溜:“二哥還在跟劉伯伯說話呢,我去通知一聲,你們來了。”
說完也不等大哥同意,一溜煙跑沒影。
“我們也進去吧。”他垂眸看向何秓,一句話澆滅她心中莫名升起的煩躁,“我為什麽要丟下你?等會兒有任何不適一定要說,未婚妻。”
“說了然後呢?”
“然後回家。”
“回家來呢?”
“聽音樂一次性喝三份奶茶還是說你想聽一些電影或者故事之類的?”
男人回答的,都是最近她喜歡上的活動。
何秓故作苦惱:“那還蠻無聊的。”
“那不如趁現在我們花點時間想想,回家之後怎麽打發時間?”
陸望對她始終耐心回答,何秓咧嘴,鬱悶心情在這些一問一答中吹散。
有服務生出來專門帶他們進去,一切如陸望說的那樣,他單人解決大半的社交,她全程裝作乖順,微笑聆聽,時不時附和著說上兩句。
等到落座,他們被安排的位置靠為劉伯伯身側,到時候可以近距離看到小孩兒的抓周禮。
同桌的還有陸清和陸舟早就坐下,仿佛提早就有安排剛好他們坐在何秓右手方,左手方是陸望。
她坐在中間,有哥哥們保護基本上杜絕了其他人借機攀附靠近的心思。
大哥還在跟幾位找來寒暄的商人說話,陸清怕她過於無聊,從點心架各取了些甜點,送到她麵前。
他靠近道:“這裏人多又無趣,我剛剛試了幾塊桃酥味道還不錯,小妹嚐嚐看?”
何秓意外,她二哥不像是喜歡吃甜食的人。
前段日子裏那雙眼睛注視誰時的生氣被剝奪,此時隻是轉過頭佯裝正常與他對視。
何秓早前還沒懂陸舟的牢騷,待坐在這裏,差不多猜到他們是為了她才來。
“二哥不會是在哄我吧?”她怎麽會想不通這層道理,可心裏熱乎乎的順著話題說下去,“大哥非要帶過來湊這熱鬧,幹坐著怪想睡的。”
她睜著眼借模糊不清的影像,伸手小心捏住一塊酥餅吃。
陸清被戳穿了也不惱,自己也陪著吃東西,大哥這麽細膩心思的人,怎麽可能會單獨把她丟一邊不管。
不過是想要何秓和他們的關係緩和,能修補過去的印象,拉近一點。
十幾年的疏離,彼此之間嚐試靠近到底是好還是壞?
陸清握住高腳杯晃動,麵上很樂意配合大哥的安排,他道:“不知道大哥的為什麽帶你過來?”
“他說是訂婚宴上劉伯伯劉伯母來參加,還送過禮。”她還專門戴在手腕,陸清自然有留意到,連帶著還有那枚消失已久的戒指也在,“如果不來,是我們禮數不周到。”
大哥還是老樣子,喜歡輕巧蓋過去。
陸清不覺得這得瞞著便解釋道:“這是表層原因,秓秓這段時間忙於學業可能還沒聽到議論,我們卻聽到不少你和大哥無端四起的流言。”
聽到這裏何秓心下了然,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訂婚時就有不少人不看好這場鬧劇,陸望又是個眾人眼裏的搶手香餑餑。
她的強求,陸望的冷情,站一塊兒看起來就不像是對佳偶。
加之這麽久以來,除去訂婚那會兒出來過消息,兩人之後再無動靜,就算有人傳出他們宣布訂婚作廢,隻怕會是一片叫好聲。
原來陸望帶她來的目的,是為了打破謠言維護她的名聲。
何秓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啃了第二塊桃花酥餅,不自覺想轉移話題,“二哥沒有騙我,真的好吃。”
在邊上的陸舟聽了一耳朵話,咧嘴拿瓷碟裝滿那款酥餅送過來。
“來,這裏還有不同口味的,秓秓盡管吃。”
她隻笑了下,沒言語,心裏無奈看來得裝一肚子酥餅回去。
從一開始她其實對陸家持敬而遠之的態度,拗不過世事無常,發生之後的事。
三哥冒失慣了,性格跳脫,卻對她別扭安慰總是想拿好吃的這種方式對她好。
何秓沒法拒絕真心對她好的人,真誠揚起一抹笑:“謝謝三哥!”
“還有什麽想吃的,就跟三哥說就是了。”陸舟被這一聲哥給叫軟了心,“別學人減肥就故意挨餓,女孩子就是能吃能喝才健康,這才叫美。”
這小子倒是會借花獻佛,拿幾個酥餅就哄得何秓笑,陸清看著突然覺得不是滋味。
他把湊過來的陸舟一把推回原位:“這裏的點心是挺出名,很多人會專門訂購禮盒送人,我訂全口味送上門,秓秓隨時可以吃到。”
雪芙酥餅出名在外,是靠傳承的老手藝,加嚴苛的選材,最重要的是手工製作。
即便是這樣,也有三十來種口味,且訂購難求。
何秓不知道這點,但怕囤太多會吃膩,浪費不說還辜負了二哥的好意,連忙婉拒,隻說等會兒能帶一份回去就足夠了。
陸舟忍不住笑出聲,揚了揚眉,嘲笑他哥不僅沒有收獲到小妹同款微笑,還差點被當成大麻煩。
陸清:“……”
宴會舉行到一半,抓周禮登場,她看不到隻能聽二哥三哥在身邊解釋。
小寶寶圓潤可愛如糯米捏的團子,俘獲了在場人的心,在逗弄中自己爬向一串質地沁潤的手持玉串。
當即恭賀祝福聲不斷,恭喜劉薏夫婦孫兒大有繼承珠寶家業的天賦。
等劉薏兒子劉一昀摟著妻子,感謝各位賞臉赴宴,最後妻子抱著犯困的小寶寶先去歇息。
劉一昀拉住送完禮就要溜的陸望,兩人自小是玩伴,玩得好不講究客套。
“我這裏小公主都有了,你呢?”
陸望目光落在四散交際的人群中,有點敷衍:“我有什麽好說的。”
“訂婚之後就沒動靜,叔叔又醉心事業放養你們長大,我爸媽擔心你跟未婚妻相處不好。”劉一昀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何秓正搭在陸舟的臂彎,坐回原位繼續吃東西,“你雖然比我小兩歲,心眼還多成馬蜂窩,奈何也是個工作狂,哄小姑娘怕是不會吧?”
一般這類打趣的玩笑話,陸望不會理會,這回卻真思考了起來。
劉一昀看著分外稀奇:“當初留學期間追求你的妹子,各個當你是捂不熱的冷血怪物,我就知道你始終理智克製占上風,不會哄人也根本沒有想把心交出去的意思。”
他們在國外留學期間,劉一昀跟陸望同校,雖然不同院係也不同屆,但平日裏玩在一塊兒知道不少彼此的消息。
陸望打住他的話頭:“各有各的處理方式,你去忙吧,不打擾了。”
“臭小子。”
他不想聽其他人的感情理念,見人來找劉一昀,便走開。
在抓周禮進行到一半,賀棠棠一身清麗長裙,帶著身穿勾勒曲線禮服的顧雲熙本在找大哥,結果看到分外不對付的人。
“何秓你怎麽也在?”她氣衝衝擠過去,這下瞪大眼,“二哥、陸舟你們不是都有事要忙不能來嗎?”
賀棠棠見到陸家兄弟的開心一瞬即逝,她記起上回摔門出去的不愉快經曆,視線在他們三人之間來回遊走。
一股背叛感油然而生,她忍著憤怒指著何秓質問:“你們都是陪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