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楠將信將疑，但是山神已經轉移了話題：“對了，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這話一出來，大殿內便陷入了沉默。
她手中的那份名單至關重要，一旦曝光出來，甚至能在頃刻間扭轉戰局！
但是白安寧現在已經掌握了她的行蹤，甚至在山下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最開始還沒有撕破臉的時候，她提出要想一想再給他們答複，就是想趁機離開，卻沒想到被白安寧給看出來了。
不管是她自己還是那份名單，這畜生現在顯然是勢在必得，更何況三哥還在那些人的手裏！
按照白安寧所說，他既然能救出三哥，就說明他和那些人之間的關係匪淺。
那也就意味著，她若是不同意他提出的條件，他也完全有辦法能讓三哥的處境難上加難！
白安寧果然足夠了解她，紀楠是絕對不會看著自己的哥哥受苦的。
雖然這次交鋒看上去是她逼退了那兩人，但實際上她很清楚，她沒有退路了。
七天的時間，沒有辦法躲避。
而且這七天內，三哥受到的酷刑會不會比之前更甚……
紀楠都不敢想。
“我不知道……”
她坐在地上，目光茫然地望著不知名的角落，輕聲開口。
一邊是大義，一邊是從小將她寵大的親哥哥。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兩種完全對立的情緒瘋狂撕扯著她的大腦，讓她整個人幾乎崩潰。
“父親……”
紀楠閉上眼睛，眼淚一滴一滴滾落，“女兒該怎麽辦……？”
可是世間再無父親。
大哥下落不明，三哥淪為階下囚。
她現在是真的……孤立無援了。
山神輕歎了一聲，口中誦念過什麽，紀楠身形一晃，軟綿綿地朝著一邊倒去。
不過最後沒有倒在地上。
山神扶住她的肩膀，讓她平躺下來。
她現在的情緒太亂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紀楠的精神瀕臨崩潰，她現在不宜思考任何，而是需要好好休息。
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山神眸底閃過痛苦和糾結。
在他漫長卻孤獨的生命中，紀楠是第一個闖進他生活的人類。
他掌管著這座山，而她活動在這座山上，就像是在無時無刻地填充著他生命的每一條縫隙。
他們每天像是老友一樣相處，但是就在剛才聽到白安寧讓紀楠嫁給那頭蠢豬的一瞬間，山神的心頭突兀地咯噔了一下。
他猛然驚覺，自己接受不了紀楠的離開！
他無法描述那種複雜的情緒，最後隻凝結成了幾個詞。
——不想，不能，不舍，也不允許！
紀楠安靜地睡了一夜，山神就在她身邊坐了一夜。
次日的陽光從小小的窗戶灑進殿內，紀楠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山神頓時緊張地看過去。
卻見紀楠好像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
她麵色如常地道了一聲早安，然後和以前一樣開始洗漱，整個過程中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就像是她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
隻是她越是正常，山神反而卻是緊張。
他多次欲言又止，給自己憋得一臉通紅。
直到傍晚的時候，紀楠低頭扒著飯，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我已經想好了。”
山神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想好什麽了？”
紀楠平靜地說道：“白文翰不是讓我嫁給他嗎？我嫁就是了。”
“不行！”
山神噌地站起來，著急道，“他不是說七天時間嗎？現在才是第二天，我們好好想想，肯定會有辦法的。”
“沒有辦法了。”
紀楠放下筷子，麵色如常，“我三哥在他們手裏，我從來都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更何況，多猶豫一天，我三哥的境遇就越糟糕一天，反正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所以還有什麽思的必要？”
山神急得團團轉，他想要說點兒什麽，但是心中又很清楚，紀楠說得沒錯。
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能徒勞地閉了嘴。
他頭一回對自己神明的身份產生了痛恨。
這一刻，他甚至恨不得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一個雖然神通廣大，卻處處受限的山神。
最起碼普通人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爛命一條就是幹！
而他所謂的神通廣大，也隻是對這座山有效。
超出了這片區域，就是他伸不到手的地方了。
“白安寧說的沒錯。”
紀楠夾了一口菜，“那份名單太重要了，所以既然這麽重要，那我為什麽，不用它來換更多的東西？畢竟這可是我現在唯一的籌碼。”
山神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心中苦澀。
他無法提供任何幫助，現在甚至都沒有資格對她做出的任何決定說任何話。
卻聽見下一秒，紀楠狀似無意地說道：“隻是我實在厭惡那頭蠢豬，一想到要嫁那樣的人，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所以我想要在那之前，先和我喜歡的人成一次親。”
“哦，哦——啊？”
山神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莫名的，他心跳如擂鼓，“你方才……說什麽？”
紀楠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所以，你願意和我先成一次親嗎？”
山神手裏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愣怔在原地，但是在山神廟外，明明已經是秋天，卻有數不清的嫩綠色枝椏從樹幹上鑽出來，飛速地生長，結出了花苞……
一片百花齊盛的光景。
他咽了咽口水，像是沒反應過來，再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你有病啊！”
紀楠耳根子一下通紅，“我都已經說了兩遍了，沒聽見算了！”
“我聽見了！”
山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結結巴巴地說，“我的意思是……你說的，是真的嗎？”
“就是，不是開玩笑的那種，是認真的……你是真的喜歡我，而不是單純的不想和白文翰成親，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抵消一下心中的情緒……”
紀楠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這種事我騙你做什麽？但是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就——”
“誰說我不願意了！”
山神飛速道，“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