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無比堅決，反倒是紀楠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真的願意？”
“我願意！”
山神雖然看上去有些羞澀，但是語氣卻是堅定不已，“我是山神，在這裏已經不知度過了多少年，對於神來說，這樣漫長的歲月一晃而過，但卻不知道是多少人的一輩子。”
“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長跪在我的麵前祈求各樣的事情，求一生平安順遂，求地裏的莊稼能有個好收成，求姻緣，生子。”
“有些是給自己求的，有些是替別人求的，雖然我幫很多人實現了心願，但是對於人類的情感，我從來都是一知半解，尤其是那些求能和相愛之人白頭偕老的，我更是不理解，人類的一生漫長也短暫，能遇到的人那麽多，為什麽非要和同一個人一直在一起呢？”
山神臉上騰起兩片紅暈，“我以前不理解，但是現在，我覺得我應該是理解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牽住了紀楠的食指，“因為我發現，我好像也變得和那些人類一樣，想要無時無刻地都跟你在一起，一想到你要離開這裏，去和那個白文翰成親，我的心情就極其難受，雖然我也沒有辦法詳細描述這樣的感覺，但是我覺得，這應該就是你們人類口中的愛情吧……”
“紀楠，我應當，是愛上你了。”
他的掌心幹燥溫暖，沒想到他竟然一次性能說出來這麽多，紀楠眨了眨眼睛，源源不斷的溫度從兩人手指接觸的地方傳來，飛快地蔓延至臉頰，她隻覺得自己渾身滾燙，好像是要燒起來了。
她總覺得這種時候自己應該也得說點兒什麽，可是心髒在胸腔劇烈地跳動著，一時間耳邊的所有聲音都好像淡去了，隻有心跳聲震耳欲聾。
“那，我們成親吧。”
紀楠開口的瞬間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哽咽。
她已經做好了決定，明天就下山。
在親情和家國大義麵前，她沒有別的路能走，她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無形力量推動著向前，有些事逃不開，躲不掉。
下山就意味著她從此之後將徹底走進那個漩渦，完全身不由己了。
所以在麵對之前，她必須要遵從自己的本心，最後做一次決定。
婚禮十分簡陋，沒有見證人，沒有親朋好友，甚至連正式的食物都沒有。
可深秋時分，卻是山花爛漫，他們本就是自己的見證人。
“一拜天地——”
山神顫著聲音道。
二人對視一眼，對著天空緩緩拜了下去。
然而頃刻間狂風大作！
林間的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原本的豔陽天，轉眼便是烏雲密布！
厚重的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隱約有銀白色的電光如小蛇般在雲層間流竄，不似是天氣驟變，更像是一種警告。
紀楠瞳孔一縮，山神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一幕，他麵不改色，甚至唇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他深深地望著對麵的少女緩緩啟唇：“二拜高堂——”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驟響！
“山神……”
紀楠顫抖著想要說什麽，可是山神已經毫不猶豫地拜了下去。
與此同時，紀楠也感覺到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降臨在了自己身上，泛著淡綠色的熒光，充斥著無限的生機和生命力。
腦中似乎閃過什麽，麵前的種種異樣，終於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不對，這是你的神力！”
“你在和我共享你的神力！”
神靈和凡人共享神力，簡直就是逆天命！
至於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蓄勢待發的天雷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既然決定要成親，那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去麵對那些危險？”
山神輕輕道，“紀楠，我聽過不少人類在我麵前立下的誓詞，要同甘共苦，要共患難，要不管什麽時候都不離不棄，隻有這樣，好像才是合格的夫妻。”
“而且我聽說，凡間的夫妻成親時，是需要聘禮的。”
“我無法離開這裏，也不能阻礙你去走自己的路，身為一個神靈，明明應該無所不能，但是這種時候，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卻好像隻有我的這些力量了。”
“不行……”
紀楠驚慌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此刻的自己根本掙紮不得分毫，“你做了什麽？！”
山神委屈地看著她：“可是你主動提出要和我成親的，難道現在卻要後悔了不成？”
“你要做這樣的負心人啊？”
轟隆隆——
雷聲就像是炸在心口，天道震怒，威力何其巨大！
山神小聲地“切”了一聲，兩個字——蔑視。
“夫妻對拜——”
“你不能這樣做！”
就在山神喊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卻聽見對麵的紀楠尖聲叫了一聲，她唇角溢出鮮血，卻是硬生生地掙脫了他的束縛！
山神震驚抬眼，紀楠身體搖搖晃晃，強逼著自己站了起來，目光中閃過決然：“我雖然不知道惹怒天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是那些話本子也是看過不少的，抱歉，我真的要後悔了。”
“紀楠！”
紀楠搖搖頭，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我是想徹底遵從一回自己的內心，但絕對不能是現在這樣，將你置於險境。”
“你看，這門親事，連老天都不同意。”
她行至桃花樹下，摘下了一朵桃花，“你是山神，你能……讓這朵桃花永不凋謝嗎？”
桃花在她的掌心靜靜地開放，但是如果沒有人幹涉，它很快就會幹枯萎縮，變成皺巴巴的一團，最後變成一觸就碎的碎片。
山神張了張嘴，紀楠料到了他要說什麽，再次截斷：“正好我這次下山之後，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之前是我太自私，隻顧著自己了，所以老天不同意我們的親事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要不這樣，等我下次回來找你的時候，我們再拜天地吧？”
“這朵桃花就是信物，我會永遠把它帶在身上，這樣的話，就算我下次來找你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老太太，你也能認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