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時拿著合同回了家。

她趴在餐廳的吧台上, 靜靜地等陳琛回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天都黑透了,陳琛還是沒有回來。

梁時有點擔心, 給陳琛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梁時能聽到對麵傳來很大的風聲,時不時還有警笛的聲音,她詫異地問:“你在哪兒?”

陳琛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抱歉, 今晚應該不回去了,忘了跟你說一聲。”

梁時擔心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小事, 已經解決了。你好好吃飯, 明天我就回去了。”

“陳琛。”梁時搶在他掛電話前, 還是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柏樾讚助的事,是你安排的吧?”

陳琛沒有否認:“是我。”

“是因為我嗎?”

“是因為你的策劃案足夠好,讓我相信這是個有潛力的項目。”

梁時拿手機的手指又緊了緊,“那我作為顧問的報酬……”

陳琛笑了,戲謔地說:“你不是連交通費都沒了嗎?又不願意蹭我的車。既然如此, 自己去買一輛喜歡的吧。”

*

陳琛掛了電話,轉身朝一旁的救護車走去。醫護人員正在給齜牙咧嘴的周沅齊包紮。

周沅齊腦袋上纏著紗布,正在打電話:“媽, 我真的沒事, 不信你問陳琛!”說著,就開了免提, 把手機懟到陳琛臉前。

陳琛頓時麻爪, 隻得硬著頭皮道:“姑姑, 您放心, 他還活蹦亂跳的,保證沒事。”

陳華瑛已經暴怒了, 誰的麵子也不給,透過手機話筒,把她的好侄子罵了個狗血噴頭。末了還不過癮,又把槍口對準親兒子,剛剛罵過的詞兒又重新排列組合了一遍。

由於整段都是功放,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不得不默默聽著自家總裁和總經理被罵得慘不忍睹,還一個字不敢回嘴。

場麵的尷尬程度堪稱一絕。

陳華瑛罵夠了,血壓也漸漸平穩下來。她懶得再搭理這兩個小子,直接撂了電話。

周沅齊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瞥了眼陳琛的手機:“……保不齊舅媽也要來一通。”

陳琛二話不說,立刻關了自己的手機。

周沅齊回身仰躺在擔架**,額角青筋猛跳,咬牙切齒地罵道:“陳嘉涵那個王八蛋!老子誓要把他剝皮抽筋!割蛋下酒!”

周沅齊在回國的第一天,竟然被人綁架了。

兩個綁匪完美地偽裝成南城建設的接機人員,把他騙上了車,迷藥一捂,就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關在海邊的一個廢舊倉庫裏。

身為周家的孫子,陳家的外孫,周沅齊自認還有點身價。可是綁匪沒對他開價,也沒要他的四肢或者小命,隻是攜著他的行李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沅齊覺得這個綁架綁得不同尋常。

他摸索了半天,想順著排氣管往外爬,結果不小心被天花板上掉下來的鐵皮砸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已經被人從倉庫裏撈了出來,陳琛正站在擔架邊俯視著他——周沅齊從未覺得這個表哥如此親切可人!

南城建設的負責人在機場被綁架,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表弟,陳琛可謂怒火中燒。立刻著人排查陳家所有人一個月之內的行蹤——膽敢明目張膽成這樣,唯有燈下黑了。

果不其然,手下查到,陳嘉涵最近緊急飛了一趟法國,出現在梁家父女在巴黎下榻的飯店,然後又先於周沅齊回國。

結合周沅齊平安無事的現狀和消失不見的行李,陳琛猜到了他的意圖。

周沅齊也猜到了——行李箱裏有他的筆記本電腦,裏麵有沙遠鎮項目的所有相關資料。

*

帝都,梁昀工作室。

助理被臨時放了個假,梁昀親自在茶水間裏煮水泡茶,然後端到會客室。

梁秋聲坐在上首的單人沙發裏。他雖然年近六旬,但體格勻稱,眉目溫雅,眼睛深邃有神。這個年紀依然風度翩翩,可見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男子。

梁昀看著自己的父親,這個男人有種獨特的本事,似乎能夠對自己的氣質收放自如,就像善於隱匿的變色龍。

在法國的酒莊,他真的像一個淳樸的農場主,在園子裏揮汗如雨,甘心侍弄那些葡萄。而回到帝都,他搖身一變,又攏上一身貴氣,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地產大亨的強勢。

她把茶盤放在矮桌上,下首的陳嘉涵立刻起身,為梁秋聲斟茶。

待梁昀離開,陳嘉涵才開口道:“梁叔叔,我的提議,您考慮得怎麽樣?”

梁秋聲端起茶盞,虛虛一吹,並沒有看他。

“沙遠鎮的事情,是昀昀告訴你的?”

“怎麽會呢!”陳嘉涵綻放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這在美東的圈子裏可不是什麽秘密。那周沅齊也並非眼光獨特,他就是運氣好,偶然得到了消息,到處賣情報,順便拉拉投資。”

“梁叔叔,周沅齊隻是陳家的外孫,而我可是爺爺的親孫子。您和我合作,比跟他強。”

陳嘉涵的眼睛裏閃著精光:“再說,我可是完全相信您的投資眼光。我隻出錢,絕對不會幹預泰啟的管理細節,您帶著我賺點小錢就行。那周沅齊能做到嗎?您別忘了,他現在是南城建設的頭了,肯定會為自己、為財團著想,您和他合作,難免有諸多掣肘。”

梁秋聲看著滿桌的項目複印件,有些很是眼熟,他在周沅齊那裏曾經見到過——這些東西來自於誰不言而喻。

看來,陳家內部的爭鬥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激烈。

還有一些更加機密的文件,他還是第一次接觸。梁秋聲非常清楚,有了這些,他可以獨自吃下整個項目,不必再有後顧之憂。

其實,當初麵對周沅齊,他並沒有說實話。這些日子之所以一再猶豫,始終還是顧慮周沅齊背後的那道影子。

陳琛,這個他幾乎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已經鋒芒畢露,不可小覷。

幾個月前,陳琛以雷霆手腕端掉了他的舊友餘勝利,將南城建設的餘氏勢力清洗一空,手把手送到了周沅齊手上。而餘家全家被送去了海外,美其名曰治病療養,其實就是監視起來,再無回國興風作浪的可能。

梁秋聲自認從未得罪過陳琛,他甚至一度將陳琛視作自己的接班人——畢竟他沒有兒子,女兒又天天追著陳琛跑。婚約將兩個姓氏、以及背後的利益,牢牢綁定在一起。

後來,隨著梁時的離開,陳家絕口不提婚事,兩家的關係也迅速淡了下去。

直到幾個月前,忽然天降機緣,讓他遇到了這絕佳的商機,牽頭人卻令他有所顧慮。雖然他從來沒和陳遠之一脈的勢力有任何過節,可從商幾十載的嗅覺告訴他,要謹慎。

他便一直作猶豫狀,按兵不動。

此時此刻,看著手中的資料,梁秋聲的眼中燃起野心的熊熊之火。

這個得天獨厚的項目可以由他獨攬,還有什麽比這點更加令人放心?

而且,還有陳嘉涵這麽個冤大頭上趕著送錢參投,此時不簽,更待何時?

梁秋聲的內心已然欣喜若狂,麵上卻隻是對著陳嘉涵和煦地一笑:“賢侄謙虛了。既然你如此信任叔叔,那叔叔定當勉力,不讓你失望而歸。”

*

周沅齊入院檢查的功夫,陳琛得到消息,泰啟已經派人火速趕到沙遠鎮,拿下了【葡萄酒小鎮】項目。

他隔著醫院的窗戶,望著滿庭金黃的銀杏,翹起嘴角。

陳嘉涵插的這一腳實在是搞笑,他以為搶了周沅齊的項目,就可以躺著賺錢了?

能不能賺到錢還是未知數,不過確實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終於把梁秋聲順利送進了他一手挖下的坑裏。未來三五載,有人怕是要在這個坑裏不得翻身了。

陳琛忽然覺得,留著陳嘉涵也不錯。這小子莫名其妙的總能成為自己的福將,這次綁架的事,也就不追究了。

周沅齊對此表示了強烈反對,並且單方麵宣布和陳嘉涵勢不兩立——戰火一路從地產行業的對打,蔓延到陳家的飯桌上,都是後話了。

*

陳琛的確如自己承諾的,在第二天回了家,不過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

梁時本來已經睡著了,模糊中聽到開門的聲音,又窸窸窣窣地爬起來,批上衣服出去。

客廳裏沒開燈,主臥的門半掩著,隱約透出一點燈jsg光。

梁時輕輕推開臥室的門走進去。

**扔著幾件衣服,洗手間裏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陳琛應該是在洗澡。

梁時將**的衣服拿起,準備送到洗衣間,手習慣性地在口袋裏掏了掏,竟然摸出了一條染血的繃帶。

她盯著繃帶上的血,瞳孔微顫,劇烈的恐慌瞬間湮沒理智——什麽也顧不上了,打開浴室的門就衝了進去!

浴室裏熱氣繚繞,陳琛眼見著梁時進來,嚇了一大跳,慌忙扯過浴巾裹上。

梁時直接衝進淋浴間,抓著陳琛的兩隻胳膊來回檢查,眼神順著胸口一路往下,一直掃到腰間。

陳琛不禁咽了口唾沫,感覺那目光有如實質,在貼著他的身體遊走。

梁時卻什麽都沒有意識到,手忽然穿過他的腋下,去摸他的後背——陳琛的腦子裏,cpu已經明顯過載,快燒成灰了。

檢查了一圈,的確是沒有受傷,梁時緊懸的心這才放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在幹什麽。

她的臉頰驀然漲得通紅,張了張嘴想要解釋,目光裏卻滿是陳琛□□的上身。

一滴水珠順著他的脖頸滑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轟——”

梁時的大腦一片空白,舌頭徹底打結了。

剛剛才被自己一通**的軀體,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性感了?

小小的淋浴間裏,曖昧的氣氛瞬間膨脹至頂點。

她感覺到這具軀體向自己靠近了一步。

陳琛的肌膚上散發著僨張的熱氣,模糊著梁時的眼睛,讓她的呼吸微微急促,渾身發燙。

梁時緊張地攥了攥手心,目光牢牢地盯住他鎖骨上的水珠。

那水珠越來越近,晃得她眩暈……

忽然,不知是誰碰到了淋浴的開關,溫熱的水柱從天而降,把梁時澆了個透。

——也把那股在狹窄空間裏橫衝直撞的情動堪堪澆滅。

“陳!琛!你搞什麽!我還穿著衣服呢!”

“怎麽,你還想不穿衣服跑進來?偷看我洗澡很有趣嗎?”

“誰偷看你洗澡了!我是在檢查你有沒有受傷!”

“誰會在別人洗澡的時候檢查受沒受傷?”

“我那是擔心你!啊,別衝我澆水!陳琛你混蛋!”

兩個人竟然在淋浴間裏打鬧了起來,就像年少時無數次在一起的時候。最終,這場戰爭以梁時跳起來爆捶了陳琛的頭而結束。

梁時頂著陳琛的大浴巾,氣哼哼地出了主臥,回房間吹頭發去了。

陳琛關上房門,深深地緩了一口氣,向後仰倒在**。

自製力這個東西,他曾經以為自己不缺。

可是剛才那一刻,他承認,差一點就要一潰千裏了。

腦海裏全是剛剛梁時的樣子。

氤氳的水汽裏,她忽然抱過來,小巧的鼻尖堪堪貼上自己的喉結,甘美的甜軟氣息包圍著他,炙烤著他。

如果梁時低頭,會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陳琛歎了口氣,把臉埋進被褥中,手不由自主地往下。

良久,喉嚨裏發出壓抑的低吟。

他喘著氣坐起,水潤的眸子裏蒸騰著**裸的欲色。

平靜了半刻,才起身重新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