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 梁時把公寓裏的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就提著箱子直奔榕城機場。
她安排李小彤去張雨綺那裏過年,正好給張朵朵補補課。自己則買了榕城飛往帝都的機票。
春節期間機票緊張, 已經沒有直達的航班了, 梁時隻好買了在桐城中轉的班次,到帝都的時候估計會很晚。
她一點也不介意,隻想在吃完年夜飯以後出現在陳家附近, 給陳琛一個驚喜。
自從上次一別,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麵了, 梁時有些心癢癢。
還說要繼續留在榕城工作呢!這才幾天就受不了了?雖然每天兩人都會打電話, 但依然不解相思jsg之苦啊。
尤其他倆才剛剛捅破窗戶紙, 正是甜蜜的時候,硬生生分離兩地,淒淒慘慘戚戚。
梁時想,今年一定得拍出點好作品,要對得起自己受的這份分離之苦才行。
中午時分, 飛機降落在桐城機場,下一趟航班起飛的時間在一個小時以後。梁時拎著她的全部行李,一隻小號登機箱, 在中轉區吃了午飯。
吃午飯的時候, 落地窗外忽然飄起小朵的雪花,像棉絮一樣, 從烏雲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來。
梁時看著, 覺得這小雪分外可愛, 下在年三十這天更是吉兆, 瑞雪兆豐年嘛!
誰成想,小雪越下越大, 不一會兒就從飄揚的棉絮變為碩大的鵝毛。風勢也漸起,幾乎卷著雪花呼嘯而上。
梁時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被風吹得打橫擺的旗幟,心中隱隱升起不安。
不一會兒,廣播的聲音響起,受暴風雪的影響,下午飛往帝都的航班宣布延誤,起飛時間待定。
乘客們瞬間**起來,都是急著回家過年的旅人,誰也不想在年三十被滯留機場。有人急不可耐地衝到服務台理論,但天氣如此,非人力所能影響。
兩個小時後,風雪變得更大,機場的電視上開始播報暴雪新聞。似乎中部和南部地區都受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影響,交通大麵積癱瘓。廣播裏不斷傳出越來越多的航班延誤通知。
梁時也有點焦慮,照這個情形,今天怕是趕不到帝都了。她沮喪地拿起手機給陳琛打電話,陳琛那邊卻顯示關機。
這時,廣播裏又有新通知,正式宣布飛往帝都的航班取消。
梁時的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這趟新年驚喜之旅注定要宣告失敗了。
她提著小箱子,在機場茫然地坐著,看著窗外呼嘯的暴風雪。
停機坪上,不少航班受到暴雪影響,緊急降落在桐城機場。
梁時打量著滿大廳回不了家的人,安慰自己:算了,大不了就自個兒在桐城過個年唄。
什麽時候雪停了,什麽時候再回榕城。
就是……好想陳琛啊。
這時候,手裏的電話響了,是陳琛!
“喂……”雖然想通了,但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梁時的心裏又委屈了起來,甚至連聲音都帶上了點鼻音。
陳琛那邊有很多雜聲,竟然還能聽到機場廣播。
“梁時,你在哪裏?”
梁時悶悶地說:“我在桐城機場……本來想飛去帝都找你,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被大雪困住,飛不了了。”
陳琛聽見這話,竟然在電話裏笑了,還笑得挺愉悅。
梁時惱道:“有你這麽幸災樂禍的嘛!”
“我本來想飛去榕城找你,半路給大雪迫降到桐城了。”陳琛的聲音難掩興奮,“梁時,我也在機場。”
梁時眼睛一亮,一個鯉魚打挺蹦躂起來,提起行李就開始飛奔。她沿著人多的登機口一個一個地找過去,終於在幾十米外的客流中,看到了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陳琛穿了一件深色的連帽大衣,脖子上的羊絨圍巾在走動中滑開了,鬆鬆垮垮地垂在兩側。幾乎在梁時看到他的同時,他也抬起眼睛望了過來。
兩人就這樣隔著人群對視了數秒,陳琛剛要上前,卻見梁時忽然把箱子一扔,尖叫著向他跑來,然後一個起跳直接蹦到了他身上。
陳琛嚇了一跳,硬生生地接住她,被衝得後退了幾步才堪堪停住。立刻本能地環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梁時雙手摟上陳琛的脖子,衝著他的臉頰“吧唧”親了一口,開心地說:“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陳琛無奈地笑了:“你也沒告訴我啊。”
原來我們都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嗎?沒想到,被這場暴風雪橫插一杠,驚喜才成了真,沒有變成麥琪的禮物。
他倆的動靜太大,引得周圍的旅客張望了過來,紛紛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個小姐姐在旁邊感歎,談戀愛真好,老娘也想戀愛了。被身邊的朋友糾正說,那也得是跟這種級別的帥哥談戀愛才行,一般人才不會讓你有橫穿機場跳上去親的衝動。
幾個人嬉笑著走遠。陳琛把梁時放下,牽著她的手去撿被她丟掉的行李。
梁時摟著他的胳膊,興奮地道:“你不回帝都過年嗎?怎麽會想著去榕城找我?”
陳琛邊走邊說:“因為你不跟我回帝都啊。”
梁時一手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拉杆,聞言羞澀地道:“哪有……之前,就跟你回家的?”
“嗯?說什麽?大聲點。”
梁時把陳琛一推,也不管不顧了:“我還沒嫁呢,怎麽能跟你回家過年?”
陳琛聽完,一臉的匪夷所思:“以前沒事就往我家跑,恨不得住在我家的人是誰?”
結果被梁時在大廳裏追著打了一路。
*
桐城市區某五星級酒店。
陳琛在前台辦入住手續,梁時還在旁邊嘰裏呱啦地講話,像一隻喋喋不休的鴿子。
“你這次怎麽坐公共航班呀?”
陳琛無奈地看著她:“上次是緊急情況。而且春節了,員工不放假啊?”
“你今年不回帝都過年,家裏人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嘉與會帶朋友過去。”
“誰啊?”
“說是AOH的一個成員,家在國外。”
“哦!是Lucas吧?”
陳琛微眯著眼睛看她:“你倒是對那幾個小子了解得很清楚。”
梁時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陳琛開了一個頂級套房。
服務生殷勤地將兩人送至房門口,刷卡開門,然後才欠身道:“酒店有搭配好的除夕年夜飯套餐,請問先生太太需不需要?”
梁時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抿唇笑了。
陳琛對服務生道:“可以,等晚餐時間再送來。”
這個套房麵積寬敞,功能性相當於一套三居室的住宅。進入客廳,最吸引人的莫過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據說可以俯瞰到兩百四十度湖景,是整個酒店的王牌景觀房。
可惜今天暴雪橫行,此刻,整扇落地窗白茫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梁時站在窗前,略帶遺憾地說:“不知道這雪多久才能停,白白浪費了窗前的好風景。”
一回頭,陳琛還站在門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他抬手按下“請勿打擾”的按鈕,然後不疾不徐地向她走去,聲音略顯低啞:“也不算浪費。”
……
寬敞的客廳裏,梁時被陳琛壓在落地窗上,密密麻麻地親吻。
窗外銀裝素裹,高處的狂風卷著暴雪呼嘯著拍打在玻璃上,像拍打著梁時緊密相貼的心髒。
視線裏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之間拉起一支白色的幕布,遮住了一切。
房間裏暖風強勁,梁時渾身上下未著寸縷,隻發間戴著一枚熠熠生輝的鑽石發卡,美得像一隻白皙精致的天鵝。
她趴在冰涼的玻璃上,眼中隻有一片蒼茫的視線,能看見雪,看見風,看見二者交纏著飛舞。
身後便是陳琛火熱的身軀,她被夾在其間,想跑也跑不掉。
不似初次的溫柔和緩,這回的陳琛急迫又強勢。無須言語訴說,梁時已經身體力行地感受到了他濃烈的思念和沉迷。
等除夕大餐送到房間的時候,梁時窩在衛生間的豪華大浴缸裏,已經沒法出去直視那整麵的落地窗了。
她強撐著從浴室裏挪出來,看到陳琛正在餐桌邊點蠟燭。
酒店服務人員看他們是情侶出行,很貼心地把除夕團圓飯搞成了燭光晚餐的氛圍。暖黃色的燭火打在陳琛的側臉上,顯得他整個人雋雅又溫柔。
一點也看不出剛剛霸道地壓著自己在透明窗戶上極盡無恥的樣子,梁時無語地想。
陳琛看到梁時洗完了,扶著椅子,紳士地邀請她入座。
梁時便很給麵子地款步走過去——這菜色,不愧是高檔酒店,玉盤珍饈,精致旖旎。
陳琛開了瓶紅酒,給梁時倒了半杯。梁時端起來品了品,讚歎道:“比孔珍珍那瓶帶勁兒多了,這個多少錢?”
陳琛笑了:“多一個零。”
梁時立刻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麻利地將杯子往中間一放,吩咐道:“快,再給姐姐滿上!”
陳琛的眉毛微微一挑,邊倒酒邊說:“以前倒是聽聞,梁小姐還有個派對小公主的名聲……”
沒等他說完,梁時忽然從椅子裏彈起來,裝模作樣地說:“哎呀,忘了件要緊的事情!”
然後便急匆匆地衝進了臥室。
陳琛:暫且放你一馬。
過了一會兒,梁時神神秘秘地從臥室裏出來,身後好像藏了什jsg麽。
“我有個東西送給你,你閉上眼睛。”
陳琛從善如流地閉上眼。梁時從身後拿出那塊藍色的手表,輕輕地放在他手心裏。
陳琛睜開眼睛,看到手裏的東西,有片刻的愣怔。
梁時對他說:“我知道這塊表有些過時了,風格也有點幼稚,沒法和你衣帽間裏的其他手表相比。但我還是想重新送你一次,希望你能夠收下它,因為這是少女時期的梁時一個很重要的心願。”
她靜靜看著他的眼睛:“畢竟,當年的輔導費還沒有結,就用它抵了吧,耳東老師。”
陳琛臉上的訝異一閃而過,他微微一笑:“什麽時候知道的?”
梁時沒回答,而是問他:“當年為什麽不告訴我?”
陳琛將她一摟,抱到自己腿上,貼著她的臉頰道:“讓你知道老師這麽帥,你還怎麽好好學習?”
梁時不客氣地捏著他的臉:“大言不慚!”
陳琛就這樣環著她,將那塊表係在手腕上。雖然早已經是自己的東西,但八年了,他還是第一次戴。
剛要放她下去吃飯,梁時卻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表情很認真地說:“雖然後來我也沒有去成C大,似乎白白浪費了你的幫助。但是,在那一年裏,幸虧有你,我才能在陌生的環境中抓住一根稻草,讓自己常懷希望。陳琛,謝謝你。”
陳琛的眼波有片刻微顫,如溪水流淌在風中。
他輕輕搖了搖頭,鄭重地吻上梁時的前額:“傻丫頭,你才是自己的那根稻草。”
——也是我的稻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