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式薇站在門口,不安地望著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感覺自己就像是闖入別人領土的異族,階梯教室裏麵人聲鼎沸的場景和她格格不入,正不知該怎麽辦,忽然看到陳曉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她招手,陳曉智的臉上是她熟悉的笑容,蘇式薇心中的不安一掃而空。
她笑著邁過一道道階梯,朝陳曉智走去。
陳曉智身旁坐著的男生正是胡愛卜,他上身是橙紅色的阿迪達斯連帽T恤,下身同品牌休閑褲,腳蹬新百倫運動鞋,頗有小資男風範,胡愛卜快速地瞟了一眼蘇式薇,然後無比同情地拍拍陳曉智的胳膊,嘴中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麽,陳曉智重重捶了胡愛卜一拳。
蘇式薇並不認識胡愛卜,然而她敏感地察覺眼前這個男生的一舉一動,所說所想定和自己有關,而且她斷定不是什麽好話,她猜想男生是不是在跟陳曉智說:哇,這就是你上午接的女生,怎麽這麽……嗯,辛苦了!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蘇式薇,你怎麽一個人,你室友呢?”因為周圍鬧哄哄的,陳曉智不得不提高嗓音跟蘇式薇說話。
“我不知道,我午睡起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蘇式薇又四處張望,尋找張亞若的身影,“我好像沒看到她。”
“你室友是?”
“張若亞,我們宿舍現在隻有我和她住。”
“張若亞?我怎麽沒太有印象。”陳曉智望向胡愛卜。
胡愛卜聳聳肩,擠眉弄眼地說:“你別看我,我隻能記住清新脫俗的大美女。”
“你就不能正經點,蘇式薇,我給你介紹,這是胡愛卜,他老不正經,他的話你就當耳旁風。這個是劉華偉,這個是程功,他們都是我們的同班同學。”介紹完胡愛卜,陳曉智指著劉華偉和程功來說。
劉華偉麵闊口方,虎背熊腰,渾身上下的膚色難得一致的黝黑發亮,他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也是他唯一白的地方,他朝蘇式薇說:“哈嘍!”
蘇式薇覺得他的嗓音有點熟悉,好像陽台上的那個**上身的男人,謹慎起見,還是裝作不認識,她總不能唐突地問:“你是不是上午沒穿衣服站在陽台打電話的那個人!”
程功有些清瘦,眉宇間有一種淡淡的憂傷,他的話並不多,表情也不豐富,他略微朝蘇式薇點點頭。
“你們好,我叫蘇式薇,式微,式微,胡不歸,我的名字出自《詩經》,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命中缺草,所以我的薇是草字頭的薇。”
陳曉智有些忍俊不禁,胡愛卜等人則是瞠目結舌,麵麵相覷,連表情不豐富的程功麵部也抽搐了一下。
“座位是隨便坐的,你願意的話就坐在我們這邊吧,程功你往裏麵移移,我們跟著移過去。”
我十萬個願意,蘇式薇意**:“能不能再多留出一個位置,我想留給張若亞。”
程功往裏麵移動了兩個位置,蘇式薇坐在陳曉智旁邊,靠近走道的位置留出來給張若亞。
2點鍾的時候,學前教育並沒有準時開場,校方像是知道新生們的新鮮感沒過,現在定是極度興奮狀態,所以留出時間給大家平複心情。劉華偉一直抱著手機發微信,估計又是在和女朋友聊天,程功隨手翻著一本小冊子,小冊子,蘇式薇愣了下,陳曉智和胡愛卜的桌子上也放著這本小冊子,封麵上寫著“學生手冊”。咦,她怎麽不知道要帶《學生手冊》。
“我好像沒帶《學生手冊》。”
“沒事,一會兒我們兩人看一本。”
“兩人,嗯。”胡愛卜故意拉長尾音,朝陳曉智拋了個眉眼,眼神相當曖昧,陳曉智白了胡愛卜一眼。
張若亞姍姍來遲,優雅的OL風當即吸引不少人朝她望去,她絲毫不以為意,挺胸抬頭朝前走。
蘇式薇又聽見胡愛卜在陳曉智耳邊竊竊私語,這次私語的對象無疑是張若亞,蘇式薇聽到幾個零星的詞語身材什麽什麽的。
蘇式薇起身朝張若亞打招呼,張若亞瞥了蘇式薇一眼,沒有立馬朝蘇式薇走過去,看到陳曉智他們才走過來。
“咱們班在這坐嗎?”張若亞問話的時候,眼睛一橫排掃過去,拿不準她確切地在問誰。
“哦,座位是隨便坐的,我給你留了個位置,你坐我旁邊吧。”蘇式薇答道。
張若亞環顧階梯教室,除了最後一排還剩著幾個位置外,其他的位置都有主人了,張若亞沒有更好的選擇,她把皮包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蘇式薇很高興,她們這對舍友終於在一起了。
“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早來了呢。”
“有朋友過來看我,我帶他四處轉了轉。”
原來是這樣,蘇式薇又問:“《學生手冊》你帶了嗎?”
張若亞從皮包裏掏出小冊子,隨手扔在桌子上。
蘇式薇嘟起嘴,原來隻有自己不知道要帶《學生手冊》。
學前教育是由每個院部自己召開,院部輔導員主持的。王老師在教育開始前進來通知動科一班的全體學生教育結束後到班級集合,便離開了。
動物科技學院的輔導員姓嚴,30多歲的女人,又高又胖,雙頰常年緋紅,聲音有些粗獷,她讓新生把《學生手冊》打開到懲處製度,一字不漏地將處罰條例念了一遍,並添油加醋地舉例曠課、作弊、掛科、遲到早退等等不入流行為對畢業及就業的種種危害,她還繪聲繪色地舉了前車之鑒的慘狀,警告新生不要重蹈覆轍,挑戰學校的權威。
嚴輔導員如上任的新官,燃起熊熊大火,給期待自由散漫大學生活的新生一個下馬威,引得膽小的新生連連倒抽冷氣。蘇式薇倒神態自若,不是膽大,而是她根本沒膽觸碰警戒線。
陳曉智的《學生手冊》攤開在蘇式薇和陳曉智中間,胡愛卜時不時就拿過手機跟陳曉智討論上麵的訊息,陳曉智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對嚴輔導員的嚴詞直接屏蔽,所以基本上是蘇式薇一個人在翻頁,一個人在聽講,她甚至習慣性地在手冊上畫線標重點,記錄輔導員說的話。
講完懲處製度,自然要講獎學金製度,每學年結束班級會對每位學生進行綜合測評,以此評出班級的三好學生、學校獎學金獲得者。學生手冊上有一長串綜合測評的計算公式,公式裏夾在著百分比符號,以蘇式薇的智商自然是看不明白的,嚴輔導員詳細解說之下,蘇式薇了解到綜合測評是由幾個部分組成的,學習成績、班級及學校組織任職情況、參加比賽情況、獲獎情況等等,自然這些指標越高,你獲得獎學金的機會也越高。
“大四你拿什麽充實你的簡曆,大四你拿什麽找份好工作,就是靠你的成績、你的榮譽、你豐富的活動經曆。不要以為到了大學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大學才是你真正人生的開始,這四年你要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學習,要積極參加學校的各種比賽,各種活動,鍛煉自己,為四年後的招聘會打下堅實基礎。最後,我祝福大家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入學教育儼然成為就業動員大會。蘇式薇偷偷望向張若亞,張若亞全程都很認真地在聽,在記,不過她臉上始終是一個表情,不為外界的紛擾所動,蘇式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對輔導員的話是什麽態度。
新生們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離場,階梯教室的座椅紛紛自動合上,砸到椅背,發出“砰砰”的刺耳聲音。蘇式薇拿起學生手冊,準備還給陳曉智,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畫了一隻卡通小肥豬在書頁空白處,什麽時候畫的?蘇式薇愁雲慘淡,她這該死的亂畫的毛病。
翻看蘇式薇從小學到高中的書本就不難發現她真的有亂畫的毛病,就算在她全神貫注聽講的時候,手中的筆也會自然地畫圈。
“陳曉智。”蘇式薇心虛地看向陳曉智。
“怎麽了?”
蘇式薇把手冊攤開在陳曉智麵前,陳曉智垂眸望過去,一隻肥胖的小豬在草地上悠然自得地曬太陽,他忍笑。
“對不起,我忘記是你的手冊了,我總不自覺地在書本上亂畫。”
“沒事,反正也用不到了,蘇式薇,你的畫得小豬還挺可愛的。”陳曉智扶著椅麵慢慢起身,椅麵與椅背輕輕相合,沒有造成尖銳的聲音。
蘇式薇羞澀一笑。剛剛陳曉智自然的舉動像是一汪清水流過她的心間,這是一個不拘小節,然而又注重細節的男生,蘇式薇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她學陳曉智慢慢站起,正準備輕輕放開椅麵的時候,胡愛卜的催促聲嚇得她手一抖。
“快點出去啦,這裏的空氣太不新鮮,我都要喘不上氣了。”胡愛卜往前推陳曉智,陳曉智竭力站定才沒造成米諾骨牌效應,但是他離蘇式薇非常的貼近,幾乎要碰到式薇的臉頰了。
蘇式薇趕忙背對陳曉智,“砰砰”聲與式薇心底的“怦怦”聲不謀而合。
“那個娃娃臉,你到底在幹什麽這麽慢吞吞,你快點起來讓我們出去。”胡愛卜對張若亞喊道。
是的,坐在連排椅最外麵的人是張若亞,她才是通道入口的守護者,而這個守護者此刻不慌不忙地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整理皮包扣。她瞥了眼胡愛卜,沒好氣地說:“我怎麽聽到有飛蟲嗡嗡的聲音,哎呦,有蟲在你身上,你不知道橙紅色招蟲嘛?我沒記錯的話你叫胡愛卜吧,為什麽不考慮改名叫胡蘿卜,正好和你上衣的顏色相配,騷包的橙紅色,花心的大蘿卜!”
說完,張若亞優雅地起身,拾級而下。
胡蘿卜,這個名字有意思,蘇式薇偷笑。
“那個娃娃臉是什麽意思!”胡愛卜一臉不敢置信。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陳曉智一臉無辜地說。
“她建議你改名胡蘿卜,本人也覺得胡蘿卜和你很配!”劉華偉唯恐天下不亂。
蘇式薇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個命中缺草的你是在笑話我嗎?”
“哎,張若亞你等等我。”蘇式薇為避免遭受連累,選擇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