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賈無雙手中僅剩下那冰糖葫蘆……
睨了他一眼,笑笑,“公子似乎有更好的建議?”
甄不凡哼了聲,也不在乎對方人多勢眾,“烏合之眾,難成氣候,何足為患?”
為首之人身後一小的猛地拽緊韁繩,隻見騎下駿馬揚足,塵土飛揚,驚得周遭看熱鬧之輩趕緊後退了好幾步。緊接著緊聞其怒吼,“你說什麽!?”
想那為首之人原本就是彪悍之輩,自然無法忍受,嘿呀已是一鞭子衝著甄不凡甩了下來。
賈無雙暗暗摸了摸藏在束腰之間的破爛石頭,然後退了幾步。
老實說,如今已在甄不凡手中,夾雜在她“身外之物”中的那塊“稀世珍寶”……唔,就模樣而言,似乎比真正的寶貝更為剔透些。就玉石本身來說,也應該更值錢才對……
唉,失策了呢。
隨之賈無雙做出受驚的模樣,配合春桃的尖叫,光榮成立膽小二人組。
那李大叔受人錢財,自然替人消災,人還是仗義擋在她二人之前,一臉嚴肅的模樣。
形勢,一觸即發。
料不到甄不凡不閃不躲,站得筆挺。
便在那鞭子即將擊在他身上之際,他倏地伸出另一隻手,硬生生接下那一鞭子——這回倒是眉頭也沒皺一下。
那強盜頭顯然也未料到居然有人能解輕而易舉接下自己一鞭,還未來得及震驚,突然手中被鞭子另一端突如其來的力道拉得一個不穩,來不及鬆開鞭繩,居然被活生生拉扯下馬。
馬匹受驚,揚足嘶鳴。I
強盜頭一聲怒吼,在著地之時一個騰躍,單足跪地緩去衝勁,隨即他雙腿出力,穩住自己,手臂也一個彎肘,將鞭子更為固定在自己手中。
試圖與甄不凡僵持。
甄不凡那神色完全輕視於對方的力道,卻仿佛一隻吃飽喝足的猛獅,已不需要食物果腹,如今便像是輕輕鬆鬆的拽著鞭子的另一邊,這個角度看去,那手掌暗藏力道,先前擋下那一擊導致虎口處微微泛紅,卻更顯陽剛。
讓人不得不猜想,這個男人,力大無窮。
突然一人也是一鞭子揮了下來,卻是勾住那二人手中鞭子,急急喚了句“老大”,便見強盜頭鬆開了鞭子,改為移交那人手中。
他雙腿夾緊騎下,一聲:“駕!”
連人帶馬一同朝甄不凡相反方向奔去。
鞭長約摸兩丈三。
人馬之間貼得特別近。甄不凡依舊一言不發,但眉頭稍稍擰緊,薄唇緊抿,手筋微微突顯,顯然開始發力——竟是和一人一馬再次僵持。
此刻又是一人騎馬而至,第三鞭當頭甩下。
甄不凡右手握著賈無雙那些“貼身財物”,隻是反應之下,竟是握著那些東西又接下了那鞭。
一顆珍珠耳環咕嚕咕嚕滾下來。
荷包掉地。
又是僵持了會,也許是因為某尖銳之物,竟自他拳頭中滲出些血。
微微染紅了那鞭子一端。
唔,應該是發釵。
歎了口氣,她雖然愛財,為錢財奔波流汗可以,但流血流淚就當真不必——這回即便追回那發釵,也不能用了,送給他好了。
不過居然能與兩匹馬僵持,這男人果然是野蠻人。
萬一他真要動粗,她豈不是……
賈無雙突然被一蠻力所鉗製。
顯然她低估了敵人的智商,或許是她自個不夠謹慎,沒有趕緊逃離現場。
此人自她身後出手,手臂環住她頸部,重重壓在她前肩,一瞬間竟是讓她呼吸困難。
接著一把匕首尖銳而冰涼地微微抵在她頸部動脈,便是聽見那人夾帶著一口蒜臭味吼了句,“將寶物交出來!”
春桃原本一直被眼前的好戲吸去了注意力,如今回頭,猛的一聲尖叫,雙手捂住嘴。卻也換來無雙身後之人更為用力的鉗製。
李大叔唯恐傷了她,沒辦法,隻能維持姿勢站在一旁。
圍觀之人也很給麵子,多少分了些注意力給她。
賈無雙壓了壓緊張,擠出一笑,試圖緩解下匪徒的情緒,毫不猶豫地將責任推卸,“東西現在全部在甄不凡甄公子手中。”
此際甄不凡也察覺事態變化,驀然鬆開了兩手,鞭子離手,兩匹馬突然不穩,居然噠噠噠的都跑了……
眼見那手中,發釵之下,玉石已是碎裂,疑似粉末狀的東西隨風而逝。
碎了……
賈無雙窘了。
身上也沒有別的玉石,當真要將真的那塊拱手交出?
不過她並不了解後麵那匪徒,萬一撕票了又怎麽辦?
而且……
賈無雙隻能對自己承認,這個時侯,她居然比較信賴甄不凡。因為李大叔現在看起來的確有那麽點不可靠。
但她也沒有把握,甄不凡到底會不會出手救她……
隻是下一句甄不凡凝著臉說了句,“真正的玉石呢?”
一股壓迫感源源不絕。
賈無雙挑眉,暗想甄不凡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玉石是假的……
但如果說在她手中,恐怕匪徒會對她做出不得宜的搜身舉動。
若是裝傻,估計會惹惱甄不凡。
“交出來!”身後匪徒明明對著你甄不凡的氣勢攻勢,居然手不抖腳不顫,隻是將匕首壓得更緊,顯然並非憐香惜玉之輩,匕首直接刺穿肌膚,滲出血絲。
一股刺痛感驀然侵襲。
混賬!
雖然她已二十七,但她依舊細皮嫩肉好不好!
肌膚豈禁得起這般摧殘!
隻是這個匪徒明顯是亡命之徒,才會被派來擔當如此大任……後幾個字咬牙切齒。賈無雙索性放手一搏,這個時侯,怎麽都不能讓匪徒覺得你在怕,咬咬牙吸口氣道,盡量緩和語氣的說到:“交出來?你匕首讓我感到生命受到嚴重威脅,若是交出來,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順便手起刀落?”
“那你是想現在一命嗚呼?”
賈無雙眯眼,身後一人膽大、勁狠、神凶、口臭……甚至還會一兩句成語,實在不好應付。
“自然不想……”賈無雙試圖拖延時間,“所以我打算把玉石交出來。”
不料甄不凡擰眉,“你敢!”
沉默半晌。
“我有什麽不敢!”賈無雙突然一聲吼!
她現在在流血,他奶奶個熊!每月一次必經之紅就算了,她憑什麽要在現在見血!他一個野蠻漢憑什麽衝她吼?
估計從未有女人敢對他吼,甄不凡隱隱一怔,也是眯眼,“你隻能交給我!”
“不可能!”賈無雙索性也懶得再裝,她也曾年輕,也曾走過幹勁十足的日子,“你就認輸,任人嘲笑好了!”
“把玉石交出來!”
“做夢!”
匪徒不甘寂寞,鉗製她的手勁再一用力,吼,“你不交?”
“交!”擺明了與甄不凡扛上,賈無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敢!”甄不凡又是一聲吼。
“為什麽不敢?”
“有本事你現在就交給他!”
“那你就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賈無雙微微側臉,稍稍屏住呼吸隔絕他的口臭,然後明顯是賭氣的口吻道:“你先放開我,我馬上就拿給你!”
“你敢!”甄不凡上前,其他強盜趕緊上前阻攔。
徒勞無功。
“我就敢!”賈無雙衝身後一人也是一吼,“你放開我!”
那匪徒知道女人鬥氣時還真沒什麽不敢,思詢片刻,居然真的放開了她。
潛伏在一旁已久的李大叔,此刻瞅準時機,一劍挑了過去。
賈無雙向著旁邊一個踉蹌,春桃迎上。
終於脫離危險。
然而甄不凡也在此時靠近了她,一雙鷹眼緊鎖住她,單手伸出攤開,嗤了聲,“給我!”
賈無雙想都沒想也是一嗤,“說了你做夢!”
甄不凡突然長腿一跨,一把揪住她,將她拉扯過來。
隨之微微曲身,把她整個人往肩上一扛。
站直了。
***
***
(下)
雖說如今女子已非閨門不出,大門不邁,但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子被橫架在男子肩上,引來眾人一陣嘩然。
李大叔畢竟還算是汝安城一帶的高手,很快將那匪徒製服。
而那些不大有自知之明的匪類,再迎上時,便是被甄不凡一腳踢飛。
隻見甄不凡不為所動,也不再多話,站直之後,扛起賈無雙就往前走。
賈無雙身子倏然臨空,已是嚇了一跳。加上這姿勢令人極不好受,氣血直湧腦門,情緒差點失控。
春桃雖然害怕,但還是反應迅速地衝上去,想拯救她家小姐脫離苦海。無奈那男子果真野蠻,居然長袖一掃,令她跌坐在地,一時爬不起來,隻能毫無氣節的嚷嚷起來:“救人啊!救救我家小姐!”
救人?
哼,開玩笑……也不想想甄不凡在嶸唐城是什麽角色,一旁之人即便有救人之心,卻無救人之膽,隻能稱得上無動於衷地站在一旁,無人敢多嘴半句。
見甄不凡扛著人不知道往什麽地方去了,春桃趕緊爬起來跟上,著急的想著現在究竟有什麽人能救她家小姐……
想來想去,隻剩下那個玉麵小哥兒錢君寶。
但錢君寶當時並未留下地址,而且小姐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姿勢問題,現在滿臉漲紅,透露著幾分從未有過的狼狽。
見此情形,春桃當下慌得六神無主。
隻能暫且跟在後麵,見機行事。
**
賈無雙深深的吸了口氣,幾番捶打卻收效甚微。於是眯起眼睛,聲線冷到了極致,“甄不凡,你若再不放我下來,我擔保你一定會後悔!”
但此時此刻此姿勢,這種威脅不癢不痛。
甄不凡將她如貨物般調整了下姿勢,又開了口,“東西呢?”
他的肩膀寬厚卻硬實,磕碰得她肚皮好生疼痛。
其實那顆石頭她賈無雙當真不稀罕,然而不稀罕是一回事,被人威脅雙手奉上卻是另一回事。
人有時就是這樣,某些底線觸碰不得,不料這甄不凡居然一腳踩上她底線不止,還給死命地碾了幾腳,這口氣讓她怎麽咽下去?
她還真不信他能一輩子扛著她,念及此她索性不聲不響的任由他扛著。
甄不凡便不再逼她,自有後著。肩上的重量絲毫不影響他的步伐,一步一步穩定有力。
嶸唐城臨水,幾條水道橫穿城內,因而小橋流水,輕艇漁夫也是一大景致。
不多會便是到了嶸唐河邊,一座石拱橋橫跨河麵,連接兩岸。
隻是這橋又和別的橋有些不同,它並沒有圍欄。若是下雨天滑,車輛行走於上,稍有不慎便有墜下河去的可能,並非十足安全。
還好這橋跨於嶸唐河最窄的河口,橋身不長,橋麵也足以並立四五人,所以過橋問題不大。
賈無雙一直被扛在肩上,視線所及之處有所限製,待她看清楚橋的狀態時,甄不凡已經站立於石橋中央,停下腳步。
她心中徒生一種不好的預感,還在兀自揣測著他的打算之時,他突然將她從肩上如貨物般“卸”了下來,橫抱在他胸前,而後視線往下端倪了懷中的她一眼,突然嘴角輕挑,“交出來。”
其實這姿勢頗為曖昧,難聽地說一句,真是什麽油水都被揩光了!
雖然她是一塊老豆腐,但這男人究竟懂不懂得什麽叫做男女授受不親?
賈無雙也是回望著他,依舊賭氣沒有開口,然而她能清晰的聽到身下淙淙的流水聲,過橋時隆隆的一種悶響,也清楚的感受到時不時拂麵而過的微風,夾帶著一種河水特有的味道。
她清楚地認知到她現今所處的形勢——這個男人在威脅她!
果不其然,他就這麽抱著她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一下,賈無雙居然有了臨空的感覺,極不踏實。
賈無雙被河風吹得多少清醒,再次想起識時務者為俊傑這番話。想了想,覺得自個是不是應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遲早會讓這個男人連本帶利全數歸還!
就在這時,春桃突然“啊——”一聲尖叫,隨之仿佛勸告似地開始嚷嚷,“小姐啊!你把東西給他吧!保命要緊啊!”
再往周遭一看,想不到不過一瞬的功夫,河兩岸都站滿了圍觀的群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眼望去好不壯觀。
人與人之間站得個密密麻麻,嚴嚴實實。
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
估計心裏也想著強龍不壓地頭蛇,讓她從了算了。
果然,不稍會就有人幫著春桃喊,“姑娘,你就應了吧,不要為身外物傷了性命!”
接著附和的人愈發增多,都嚷嚷著讓她乖乖的順從了甄不凡,交出那破石頭。
一回頭,甄不凡那臭男人居然哼了一聲,仿佛看準了她會交出東西一般,神色中盡是篤定。
這春桃盡瞎攪和!
賈無雙暗自咬咬牙,這個時候她要是再把東西給他,那她當真就真是從北方來的孬種!
再一想到東西交出來之後會換來何等嘲弄……
剛才那暫降的念頭瞬間一掃而空。
但還是得自保,於是軟了口氣,假笑,“那石頭我打算留給我未來夫婿當嫁妝,甄公子也打算要麽?”
“原來你真的沒嫁人。”他擰了擰眉,“你應該有三十了吧。”
什麽?!
賈無雙當即不顧自身安危,衝他胸口就是一捶,不料甄不凡完全沒有反應,而是繼續嗤到,“你知道君寶的歲數嗎?你能當他娘了吧。”
說完了甄不凡心想,這回那寶玉就更加要拿在手裏,否則到時這女子真拿去哄騙君寶小弟,殘害國家幼苗。
“甄不凡!”賈無雙重重的喊了一聲,快被他氣得七竅生煙。雙手突然自腰帶之間摸出那玉石,拿著玉石往他麵前一擺,驀地一下巧笑嫣然,“諾,你老人家看清楚了——”
一拍兩散!
便是當著眾人的麵拋物線扔出——
一聲悶響。
玉石沉入河中。
甄不凡很不愉快。
這個女人在挑釁他,很明顯的挑釁。在這種關頭,她竟是不知死活的挑釁他!
他自然知道沒有玉石他會輸,而且將被一個他看不起的紈絝子弟嘲笑。
繃著臉看著眼前這不知死活撩虎須的女子。
突然鬆開雙手,將懷中之人往前一拋——
賈無雙便是在春桃的尖叫聲中,“噗通”一聲!
被扔進河裏。
春桃目瞪口呆好半晌,驀地大叫出聲,“救、救命啊!小姐不會遊泳!”
全場安靜了好一會,突然人群中有一個男子衝出來,勇敢的跳入河中。
救人?
不,救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