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終於明白老夫人為什麽要挑在今天祭祖的日子讓她過來了。
這是想要留住她,讓她繼續做榮家的孫媳婦。
今天,老夫人當著榮氏家族這麽多人的麵,穩定她孫媳婦的地位,她如果說出自己要再婚的事,就等於打了老夫人的臉,傷了她的顏麵。這種不敬不孝之事,她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但是她如果沉默,就等於是默認自己還是榮家的媳婦,祭拜了榮家的祖先,怎麽可能再急匆匆的另嫁他人?
老夫人這是在給她出大難題啊。
她擱在桌布下得手局促的搓著,左右為難,但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榮老夫人嘴角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就知道伊又夏不會吭聲。她是個很識大體、很懂分寸的人,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她都能拿捏的很好。這也是她和老爺子極為看重她的地方之一。
歐陽懷萱氣得攥緊了桌布,婚都離了,還讓她當榮家人,她有什麽資格繼續當榮家人?她真想跳起來把伊又夏攆出去,但她不敢,倘若真跳起來,該下堂的就是她了。她極為費力的扯動著僵硬的嘴角,保持虛偽的笑意,不讓人察覺到她的異常。
榮振燁坐在她的對麵,一雙眼睛深沉而陰黯的注視著她,把她微妙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他一直都在想著伊又夏的話,母親是破壞她家庭的主謀,這一切都是她策劃的。
怎麽可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理由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驀然間發現,母親變得越來越陌生了,仿佛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慈祥和藹的人。
早茶之後,榮家人開始準備到陵園祭祖。
伊又夏走到了老夫人麵前,“奶奶,我……還是先回去吧。”即便老夫人承認了她的地位,她依然不可能成為榮振燁的妻子,離婚了就是離婚了,她沒有資格再參與祭祖。
“又夏。”老夫人明白她的顧慮,不過今天她是不會讓她走的,“你不僅是我們榮家的媳婦,也是榮家的功臣,你理所應當去祭拜一下祖先,而且你代表的也不僅僅是你自己。”
伊又夏怔了怔,老夫人這話高深莫測,她完全沒聽懂。
她什麽時候變成榮家的功臣了?
她對榮家哪有過什麽貢獻?
還有,她不隻是代表自己,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她不代表自己還能代表誰?
她揚起眸子偷偷地瞅著老夫人,她的目光深沉而犀利,仿佛發現了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難道……
她一陣心驚肉跳,但很快就否定。
不可能,奶奶不可能知道米米和豆豆是榮家的孩子,這事除了僅有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連小敏都瞞著,奶奶又怎麽可能知道?
是她做“賊”心虛想多了,一定是。
在她思忖間,榮振燁走了過來,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走了,今天我負責看著你,不準亂跑。”語氣很霸道,聽起來哪裏是要照顧她,分明就是看管她,不讓她借機逃走。
榮府大門外,秦雪璐並沒有走,一直守在門口,伊又夏進去了,她怎麽可能離開?她才是正宗的孫少奶奶,榮家的媳婦,伊又夏那個下堂婦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讓她進去?
幾個人高馬大的警衛佇立在門口,看著她,不讓她“作亂。”
榮府戒備森嚴,方圓十裏外都是警戒區。如果不是看在她和榮振燁結了婚的份上,李伯早就吩咐警衛把她扔到外麵去了,哪能讓她站在大門口礙眼?
秦雪璐知道,今天祭祖,榮家人遲早是要出來的,無論如何,她都要把戲份唱足。
大門開口,最先出來的是警衛,然後才是榮家人。
她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爺爺,奶奶,我是振燁的妻子,榮家的孫媳婦,請你們讓我去祭拜一下先祖吧。”她一邊叫喊一邊哭。
老爺子和老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徑自上了車,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
榮承允瞅了歐陽懷萱一眼,“趕緊讓她離開,今天這種日子老爺子和老夫人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秦家人。”
歐陽懷萱無奈至極,看到榮承允凜冽的眼神,又不敢多說什麽,隻能點頭。
榮振燁和伊又夏走在最後麵,還沒到門口,伊又夏就聽到了秦雪璐的聲音,“天,你老婆竟然還沒走,真夠堅持的。”她一麵說,一麵推了他一下,“趕緊把我放開,要是這樣走出去,被她看見,以後就沒有清閑日子過了。”
榮振燁臉上掠過一抹煩躁之色,那個女人肯定是骨子裏原始基因太低劣了,才會整天發瘋。
他叫來兩個傭人攙扶著伊又夏,自己走了出去。
“你是打算在眾人麵前,把我的臉都丟盡嗎?”他陰鷙的瞪著秦雪璐,目光冷冽如閃電。
“我隻是想去祭拜一下祖先,隻是拜一下就走,可以嗎?”秦雪璐滿臉淚痕,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望著他。
隻可惜,榮振燁心裏對她沒有一絲憐惜之情,隻有無盡的厭煩。
“因為跟你結婚,我在榮家已經成為千夫所指,如果你再繼續鬧下去,我就隻能跟你離婚了。”他一個字一個字冷酷的吐出警告。
秦雪璐立刻止住了哭聲,站起身來,“為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是秦家的養女嗎?”
“長輩們已經把條件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既然你這麽想進榮府,這麽想當榮家的媳婦,為什麽遲遲不行動,你到底還在磨蹭什麽?”榮振燁露出不耐之色。
“你們的條件太過分了,秦家有我的父母和家人,我不可能跟他們斷絕關係。”秦雪璐幾乎是在咆哮,她是不會讓自己變成無根之草的。
榮府大門口,伊又夏走了出來,她沒有去看秦雪璐,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掃一下,她同榮振燁的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可不想被殃及。
見到伊又夏上車,秦雪璐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她為什麽上車,她是要去祭祖嗎?她跟榮家半點關係都沒有,憑什麽去祭拜榮家的祖先?”她快要崩潰了,恨不得拔腿跑過去,把伊又夏從裏麵拉出來,一腳踢死!
榮振燁薄唇微啟,淡漠的吐出幾個字:“如果你姓許,你也可以。”
秦雪璐兩眼發黑,撲進歐陽懷萱的懷裏嚎啕大哭:“媽咪,您一定要幫我向老爺子和老夫人求情,我是您的兒媳婦,不能讓外人騎在我頭上啊。”
歐陽懷萱拍了拍她的肩,她比她更討厭伊又夏,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得從長計議。
“別急,慢慢來,你跟振燁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那個女人想代替你,是白日做夢,我也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她隻能先安慰秦雪璐。
榮振燁幽幽的瞅了她一眼,“媽咪,您現在已經不是榮家的當家主母了,所有的決定權都在爺爺奶奶手裏,您的意見毫無作用。”
這話就是一瓢冰冷的涼水,從歐陽懷萱頭頂毫不留情的淋下來,讓她打了個戰栗,“就算不是當家主母,也是你媽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可能撒手不管。我告訴你,我現在就認雪璐這個兒媳婦,不管是誰,都別想讓伊又夏再回來,除非我死了。”
“那就看看,憑您一個人的力量能不能撼動榮家所有的長輩了。”榮振燁嗤笑一聲,他發現隻要涉及到伊又夏的事,母親就會變得毫無分寸,毫無理智,甚至可以完全置家族的利益於不顧。真的是因為心虛嗎?
歐陽懷萱額頭上的青筋在微微翻動,“雪璐是你的老婆,你難道就不能為她,為你們的今後想想辦法嗎?”
“是這個女人自己蠢,整天除了像影子一樣的纏著我,就是哭哭泣泣,從來沒想到要為榮家做貢獻。她一點功勞都沒有,讓我怎麽在老祖宗麵前替她求情?”榮振燁低哼一聲。
“我是個女人,又不懂商場上的事,怎麽立功?”秦雪璐委屈的要命。
“機會不是沒有,就看你敢不敢做?”榮振燁眼底掠過一點詭譎之色。
“什麽機會?”秦雪璐和歐陽懷萱幾乎是異口同聲,眼睛裏閃著光芒,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許初暇現在正在和你的堂哥秦如楓交往,倘若他們倆結婚,對榮家會很不利。如果你可以想辦法破壞掉他們的關係,不僅會成為我們榮家的功臣,還能讓榮家的長輩們知道,讓你保留著同秦家的親屬關係,對榮家不但沒壞處,反而有好處。這樣你既可以成為榮家的兒媳婦,也不必和秦家斷絕關係了。”榮振燁慢條斯理的說。
秦雪璐震動了下,並沒有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我……我不能做對秦家不利的事,如果讓我堂哥知道,他不會放過我的。”她支支吾吾的說。結婚的時候,爹地媽咪告誡過她,在榮秦兩家的爭鬥中,她隻能保持中立,如果作出了傷害秦家的事,她以後就不是秦家的人了。
榮振燁冷笑一聲:“我隻是給你指一條明路,做不做由你自己決定。不過有件事,必須要提醒你,許初暇是伊又夏同父同母的親姐姐,你破壞了我跟伊又夏的關係,她這個親姐姐一定會替自己妹妹打抱不平,對你懷恨在心。以後,她要當上了秦家的當家主母,第一個要對付的人肯定就是你。你不過是秦家的一個養女,又嫁給了我,她要找借口把你逐出秦家,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