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聽白的臉色很不好看,驟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短時間內。

他已經分不清司夜宸是什麽樣的人。

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

許久之前,鬱卿卿倒是跟他說過不少有關司夜宸的事。

她說司夜宸是全天下最溫暖最治愈的男人。

在路上看到有人虐待動物,他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

司夜宸身材清瘦。

和其他男人起衝突後往往都不是別人的對手。

但他從未因為對方的強壯怯過場。

醫院裏的小護士被前來醫鬧的患者家屬毆打,也是他第一個衝在前麵,為小護士扛下所有傷害。

鬱卿卿還說,他們的第一次邂逅。

也是緣自一場本不必要的紛爭。

那天鬱卿卿喝得酩酊大醉,躺在馬路上四仰八叉。

路遇一群吊兒郎當的混混意圖將她拖入草叢侵犯。

是司夜宸挺身而出,充當起了她的“男朋友”。

將她安全地送回了鬱家。

自那之後。

鬱卿卿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善良又溫暖的男人。

事實上。

不光鬱卿卿這麽認為,就連鬱聽白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不放心安檸和霍西爵獨處,卻能放心地將她托付給司夜宸。

他甚至還嫉妒過司夜宸完美又治愈的笑容。

他和司夜宸就像是兩個極端。

如果說司夜宸是白晝裏耀眼的日光。

他更像是暗夜裏密林深處看不見生命底色的黑...

鬱聽白沉了沉眸。

目送著顧淩驍遠去後,徑自回到了屋中。

二樓主臥。

安檸吃了藥,又一度昏昏沉沉地睡死了過去。

夢裏依舊到處是豺狼虎豹。

滿地的荊棘似把把利刃,將她的雙腳割得傷痕累累。

鬱聽白悄然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躡手躡腳地溜進了臥室中。

見她在睡覺,他並未上前打擾。

而是落座在了梳妝台前,笨拙地拆著那一罐安檸贈予他的星星。

“聽白,我想對你說的是:滿天星辰不及你耀眼。”

“喜歡的少年是你,你是年少的歡喜。”

“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笑起來好蘇好帥。”

“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這句話我在心底裏默默醞釀了十年。”

......

鬱聽白看著紙星星裏的字字句句,感動得說不出話。

從醫院回來後,安檸的精神狀態都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

時不時的就會冒出一句傷人的話,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他一度以為安檸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愛他。

直到此時此刻。

看到紙星星裏滿含真情實意的悄悄話,他才敢確定安檸遠比他想象中的更愛他。

鬱聽白的左手還裹著厚重的繃帶。

折疊星星的時候顯得格外費力。

接連拆疊了幾十顆星星。

他的手就像是廢了一樣擱置在桌麵上都會不自覺地發顫。

鬱聽白很想要一次性拆完所有的星星。

不過...

這麽多的星星半天的功夫是絕對拆不完的。

粗略估算了一下巨大的工程量,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重新將星星收回玻璃罐裏。

他不知道的是,這罐星星裏還藏著十年前舍身救他的恩人。

等他得知這麽多年來自己一直認錯了救命恩人,想要好好彌補對她的虧欠之時,她卻已經命喪於熊熊烈火之中...

另一邊,被夢魘纏身的安檸在夢中又一次被鬱聽白殺害後,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瞳孔裏寫滿了驚恐。

有那麽一瞬間,她又成功地混淆了現實和夢境的界限。

這種感覺就像是置身於恐怖電影《猛鬼街》中的場景一般。

惡靈不止能夠隨時出入夢境。

也能在現實世界中生殺予奪。

“安檸,又做噩夢了?”

鬱聽白站起身,看著**“嗬嗬”地喘著粗氣的安檸,並未將自己的疑慮說出口。

司夜宸是安檸很要好的朋友。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絕對不會單憑一己推斷肆意汙蔑人家。

“出去!魔鬼!你是魔鬼!”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你是殺人犯!”

安檸魔怔地縮到了床角處,虎視眈眈地盯著站在光影中憔悴且略帶病態的男人。

“你先放輕鬆,我在外麵等你。”

鬱聽白深怕刺激到她,連忙退出了臥室。

安檸怔怔地看著門口的方向,沒有聽聞其他動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斜斜地靠在床頭,試圖去回憶昏睡前發生了什麽事。

眼角餘光掃過南瓜矮凳上的小熊公仔。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竟迅疾地從床頭櫃上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剪子。

“別過來!”

“再過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恍惚間安檸又將小熊公仔當成了夢裏的施暴者。

同小熊公仔對峙了片刻後。

她忽的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熊公仔揣入了懷中。

並用懷中的剪刀剪掉了公仔的腦袋。

鬱聽白聽聞動靜闖入臥室的時候,安檸正揣著剪刀在公仔身上紮出了無數個窟窿。

“安檸!醒醒!”

意識到安檸極有可能仍被困在夢魘中無法自拔。

他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剪刀,用力地晃著她的肩膀,企圖叫醒她。

約莫三兩分鍾後。

安檸失焦的雙眼漸漸聚焦到了鬱聽白身上。

可緊接著。

當她發覺腿上斷了腦袋的小熊公仔時,對於鬱聽白的懼意愈演愈烈。

“走,我們去看醫生。”

鬱聽白沒有給她逃離的機會,攔著她的腰身將她鎖在了懷裏。

安檸雖然害怕,但到底沒有鬱聽白力氣大。

在去往醫院的途中還算安穩。

鬱聽白滿心期待心理醫生能夠盡快治好安檸。

讓他大失所望的是。

心理醫生聽聞安檸的媽媽患有精神疾病後,直接將安檸的病因定為遺傳因素。

至於司夜宸開的藥,心理醫生則表示不過是一些安定舒緩心神的藥物,沒有任何的副作用。

“這些藥真的沒有問題?”鬱聽白半信半疑地問。

“能有什麽問題?”

心理醫生隻大致查看了藥物的外包裝,可能是沒有料到這些藥物全被換了芯,言之鑿鑿地道:“鬱先生,您太太應該是罹患了遺傳性精神病。您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遺傳性的精神病就算治好了也很容易複發。我的建議是,暫時將她送往精神療養院,接受係統性的治療。”

“不用了。”

鬱聽白壓根兒不相信心理醫生說的話。

親自送安檸回了家,他又匆匆地出了門。

懷疑的種子一旦生了根。

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倒要看看,司夜宸溫和治愈的笑容下究竟有沒有藏著見不得光的東西...

司夜宸算準了鬱聽白會再度登門。

這會子已經準備好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鬱聽白自動上鉤。

他站定在陽台上懷抱著奄奄一息的安小寶,臉上是比斜斜餘暉更為矚目的溫暖笑容。

將一條男士領帶扔到垃圾桶後。

他又順手刪除了手機裏鬱聽白的原聲錄音。

這條男士領帶,是鬱聽白不日前遺落在仁禾醫院之物。

司夜宸在虐待安小寶前。

特意用領帶蒙住了它的眼睛,並在它的耳邊重複播放著鬱聽白的原聲錄音。

也正是因為如此。

安小寶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隻能憑著氣味和聲音辨認施暴者。

它就是稀裏糊塗地將鬱聽白當成了施暴者。

在看見鬱聽白的時候,才會嚇成那樣。

“小寶,犧牲一下好不好?”

“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救出她。”

“要不是走投無路,我絕對不可能傷害你的。”

司夜宸的聲音又輕又緩。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給人以毛骨悚然之感。

他原本打算等鬱聽白即將抵達的時候。

再將安小寶活活摔死。

可轉念一想。

他又覺得這種死法很是無趣。

沉思了片刻。

他便換上了防護服,抄起了手術刀。

將安小寶小小的身體裏的重要器官一一摘除後,又按照原來的位置將其複原。

一套流程下來,足足耗費了兩個小時。

司夜宸看著隻剩下一口氣的安小寶,臉上寫滿了歉疚,“小寶,安心地去吧。這一回,我再也不會容忍任何人欺負她!”

摘下了手中染滿血跡的手套。

司夜宸憐愛地摸了摸安小寶的腦袋,直接從陽台上將它狠狠地扔下了樓。

他原以為他做的一切無人知曉。

抬眼的瞬間。

竟發現對麵窗台前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司夜宸瞬間慌了神。

急匆匆地清理了陽台上的血跡,又吞服了一大把藥物,他又擺出了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帶著一箱病患送的大閘蟹按響了對麵住宅的門鈴。

“你是?”

前來開門的女人約莫三十來歲,她身後還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小男孩。

不出所料。

這個男孩應該目睹了他對安小寶做的所有事。

“我是你們對門的鄰居,搬到這都已經好幾個月了,現在才想著前來拜訪一下,多有唐突。”

司夜宸將大閘蟹給女主人遞了過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藏在她身後怯生生的瘦弱男孩。

僅片刻功夫。

他的腦海裏就已經想到了數十種能於無形間滅口的方法。

不過不到最後一步。

他絕對不會鋌而走險,也不可能濫殺無辜。

“小朋友,叔叔家裏有一隻很可愛的小狗,要不要去叔叔家裏玩玩?”司夜宸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