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聊聊?”
傅梟放下了食盒,兀自坐到了沙發上,擺出了一副大老爺的模樣,“替我倒杯茶。”
“你自己沒有手嗎?”
“沒禮貌。”
傅梟搖了搖頭,隻好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檸檸,我這麽說,你可別不愛聽。要不是看在和你媽媽的舊交情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管你的。”
“你說的都是廢話,誰樂意聽?”
“我不知道你和我媽媽有什麽交情,我隻知道你是個精明的商人。”
“為了利益,你根本不會考慮所謂的交情。”
安檸輕放下了拖把,淡淡地掃了眼滲血的手腕,就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麻木地解開了腕上的繃帶。
傅梟替她包紮的傷口,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你這臭脾氣和我倒是有幾分相像。”
傅梟不是很喜歡太有個性的女孩兒,這會子和安檸說話都是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性子。
“說吧,特地趕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安檸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自然是來和你講道理的。倩倩被鬱家小子輕薄後情緒很不穩定,一會兒吞藥,一會兒又想著跳海的,她是真的接受不了被人這麽對待。”
“和她比起來,你是這麽的堅強勇敢。”
“所以我希望你能瀟灑地結束和鬱家小子的婚姻,成全比你年歲還要小一些的倩倩。”
“離婚後我會給你一大筆精神損失費,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也可以認你做幹女兒。”
傅梟認為自己開出的條件一般人都難以拒絕。
要知道有多少人上趕著想要和他攀上關係。
安檸好笑地看向傅梟,眼裏寫滿了鄙夷,“傅雪倩在某些方麵很像你。在你之前,她也來找過我一趟,不止罵我野雞,還打算用錢來打發我。”
“倩倩怎麽可能罵人?她雖然有些任性,但骨子裏是善良的。”
“搶人老公就是你所謂的善良?”
安檸越發無語,索性將手機裏的錄音放了出來,“聽仔細了,我可沒有惡意造謠她。”
聽聞音頻裏傅雪倩的聲音。
傅梟眯了眯眸,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在他的印象裏傅雪倩一直都是大方得體的。
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麽潑辣刻薄的一麵。
聽完了一整段的音頻。
傅梟隱隱覺得傅雪倩一丁點受害者的樣子都沒有。
反倒是鬱聽白和安檸兩人,更像是受害者。
他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試圖著替傅雪倩辯解一番,“率性簡單一點不好嗎?倩倩和你比起來,確實沒什麽心機。她隻顧著發泄情緒,八成沒有料到你會暗暗錄音。”
“隨便你怎麽說。”
安檸在沒有見到傅梟之前,心裏滿滿的都是敬佩。
可現在。
他覺得傅梟就好比地上的一坨稀屎,狗見了都要搖搖頭。
“安檸,你對我是不是有些成見?”
傅梟能察覺到安檸對他的反感,不甘心地道:“你身上還背負著命案,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跟你解釋這麽多。你根本搶不過倩倩,我不過是看在和你媽媽的交情上,想著盡可能地滿足你的其他要求。”
“我不是說了嗎?我同意離婚,隻希望你們能夠盡全力救活鬱先生。”
“這個你放心。”
“除此之外,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的交集。我沒殺過人,也不欠你什麽,憑什麽對你感恩戴德?”
安檸其實不是很清楚傅梟的來意。
她早就同意離婚了的。
她隻是沒辦法做到對傅梟心懷感激而已。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
傅梟覺得自己的一片好意被她給踐踏了,心裏越發不舒服。
他暗暗腹誹著,安檸雖然和蘇月如有幾分相像。
卻遠不如蘇月如溫婉可人善解人意。
闊步走出艙房後,他便將安檸徹底拋之腦後...
夜半時分。
安檸孤獨地坐在了船板上,眸色沉沉地看著和涼涼月色融為一體的海平麵。
今晚的海風很大。
從耳邊呼嘯而過時,臉頰微微有些刺痛感。
她就這麽靜靜地麵朝著大海,寄希望於鬱聽白能快點兒醒過來。
哪怕是他轉醒的代價是徹底忘記她。
她也無怨無悔。
回想起這些時日的點點滴滴。
安檸眼裏的熱淚緩緩地凝聚成了一幅幅溫馨而又美好的畫卷。
這段婚姻的起點,確實不那麽好。
不過隨著兩人之間愈發深刻的了解。
鬱聽白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雖然總是擺著一副臭臉。
但在誤會她自行打掉孩子的情況下,還是會默默地照顧著她。
從來沒有幹過家務的他。
因為擔憂她的身體狀況,每天夜半時分都會悄悄地替她做完所有家務。
他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
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安檸很害怕鬱聽白再也醒不過來。
很怕很怕。
為了緩解心中的焦慮。
她終於鼓起勇氣點開了鬱聽白特地為她研發的小程序。
此前鬱聽白曾對她說過。
他將所有的想念都刻錄在了小程序裏。
不論是生是死。
隻要她想,他就會永遠陪伴著她。
安檸覺得這個小程序不吉利,一直沒有點開。
可在思念如潮的深夜裏。
她最後還是忍不住悄然點了開來。
剛點下確認鍵。
手機屏幕上就出現了身穿白色西裝,梳著精致的大背頭的鬱聽白。
“安檸,我愛你。”
“我也愛你。”
安檸很快就給予了回應。
即便知道和她對話的並不是鬱聽白本人,隻是他讓人設計的一款智能聊天程序。
她還是覺得很溫暖。
“夜深了,怎麽還不睡?”
“我想你了。”
安檸抬頭望了望瓦藍的天幕,好不容易才憋回了眼眶裏盈盈打轉的眼淚。
“我也想你,安檸。很抱歉沒能一直陪著你。”
“鬱先生,你會一直好好的對嗎?”
安檸急迫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可這款智能聊天程序卻沒有給出她想要的回答。
看著屏幕上帥氣的鬱聽白。
意外發現他的手腕上還纏著一條她用過的皮筋。
安檸突然破防,哭得泣不成聲。
她還以為小程序裏的他隻是由數據合成的。
直到此時此刻。
她才知原來小程序裏的那些話,全是鬱聽白事先一句一句錄好的。
不遠處。
霍西爵身披著黑色雨衣,出神地望著安檸孤獨的背影。
他很想上前陪她聊聊天。
可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敢跨出這一步。
他之前的所作所為。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藥物的作用。
但不可否認的是。
要不是他的緣故,她和鬱聽白的孩子不會無故夭折。
她也不需要遭受那麽多非人的折磨。
“霍先生,今夜海風很大,快回房休息吧。”
“蘭姨,替我去陪陪她好嗎?”
霍西爵轉過身,低聲央求著站在他身邊的中年女人。
他還沒有等到回應。
就因為身體過於虛弱,“咚”的一聲躺倒在了甲板上。
另一邊。
東躲西藏了一整天的司夜宸此刻也在目不斜視地監視著安檸的一舉一動。
見她哭得這麽傷心。
司夜宸短暫地心疼了一下。
僅轉眼的功夫。
他又企圖用藥物控製安檸,助她早日忘卻讓她倍感痛苦的鬱聽白。
而窩了一肚子火氣的傅梟。
也因為過重的思緒夜不能寐,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
意外發覺司夜宸將昏迷不醒的安檸拖往了林鳳嬌的艙房,他想也不想,直接跟了上去。
眼瞅著司夜宸很快又走出了房間。
傅梟擔憂安檸出事,還來不及回屋戴上配槍,就快步地闖了進去。
他闊步走到了床邊,使勁兒地晃著安檸的肩膀,企圖將她搖醒,“安檸,快醒醒!”
傅梟隱隱地察覺到司夜宸不太對勁,本打算將安檸帶離這裏。
不料。
司夜宸竟拎著一帶藥物急匆匆地折返了回來。
傅梟還沒有摸清司夜宸身上有沒有攜帶著槍支,再加上還需要帶上安檸,行動起來多有不便。
無奈之下。
隻能放棄了同司夜宸正麵交鋒的想法,轉而隱身於窗邊的窗簾後方。
“安檸,快醒醒。”
司夜宸走進艙房的第一時間,就是關好艙門。
他一邊細致地插上門閂。
一邊衝著**暈暈乎乎半坐起身的安檸笑了笑:“小迷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迷人?”
“你...你還想怎樣?”
安檸揉了揉眼,見司夜宸又一度出現在她麵前,不由自主地向後方挪著,“司夜宸,你究竟還想要做什麽!”
司夜宸瞥了眼嚇得渾身直打哆嗦的安檸,輕笑出聲:“我很可怕嗎?”
“你簡直比惡魔還要可怕。”
安檸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黴,會被司夜宸這種不講道理的瘋子纏上。
她警惕地盯著眼前笑容和煦的男人。
深怕他突然發癲,做出一些極其可怕的舉動。
“安檸,我懷疑你根本沒有心。這一年來,我幾乎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你,是你不知好歹,非要喜歡鬱聽白。”
“一開始我並不打算介入到你和鬱聽白的婚姻之中。”
“不過是心疼你被他傷得體無完膚,才想著出手幫一幫你。”
“為了你,我幾乎賭上了自己的人生。”
司夜宸徹底沉浸在了自我感動之中,偏執地認為是安檸辜負了他的深情厚愛。
安檸徹底厭倦了提心吊膽的生活,用極盡頹然的口氣沉沉地道:“放過我吧。再這麽下去,我會死的。”
“隻要你願意替我背負殺人的罪名,我就放過你,如何?”
“人是你殺的,憑什麽要我替你背鍋?”
“既然你這麽想要知道原因,我就告訴你好了。”
司夜宸斜勾著唇角,不疾不徐地坐到了床邊,輕聲細語地道:“其實林鳳嬌是因為你才喪的命。那天晚上,我見鬱聽白不在屋中,就想著趁機進門和你敘敘舊。不料被林鳳嬌撞了個正著。為了自保,我隻好對她痛下殺手。”
藏在窗簾後方的傅梟聽著司夜宸的陳述,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早知道司夜宸的心腸這麽歹毒。
那天他在咖啡館裏,就不該告訴司夜宸,安檸往咖啡裏投藥一事。
如果不是因為他。
司夜宸也許已經被安檸徹底控製住,林鳳嬌也就不會白白地喪了命...
傅梟意識到自己的判斷產生了重大失誤,後悔得不得了。
司夜宸看著安檸驚愕的麵容,冷不丁地補充道:“對了。你在我的咖啡裏投藥一事還是傅梟讓人告訴我的。說起來,林鳳嬌的死他也逃不了幹係。要不是因為他的提醒,我可不會做出這麽極端的應對措施。”
“司夜宸,你怎麽會變得這麽可怕?你這雙手救過那麽多病患,怎麽可以用來殺人?”
“安檸,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如果你沒有在我的飲品裏投藥,我就不會向你吐露出我童年的秘密,自然就不會想方設法地想要堵住你的嘴。”
司夜宸將所有錯責都歸咎到了安檸的身上。
不過他並不打算同她算總賬。
看著她憔悴的麵容,他倏然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紅腫未褪的半邊臉,“鬱聽白可真是粗魯,動不動就對你施暴。”
“放開你的髒手!”
安檸嫌惡地拂開了司夜宸的手。
“鬱聽白總是對你用強,對嗎?你放心吧,我不會那麽做,我是愛你的。”
“其實你選擇不打麻藥做清宮手術之後,真正心疼你的人也隻有我。”
“為了陪你一起痛,我還專程體驗了一次清宮模擬疼痛。”
司夜宸破天荒地沒有發火,而後又將手擱置在了她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