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皎的秋眸瞬間睜大, 方才還攀著他肩頭的手突然之間的攥緊。
唇瓣上他開始朝裏漸漸伸去,雙唇吮吸著薑皎的下唇。
鼻尖都交纏在一起,十分密切, 分也無法分開。
薑皎心似乎都在嗓子眼的地方, 隻覺呼吸都開始困難許多。
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 但是水汽逐漸上來, 蒙在她的眼前。
她看見沈隨硯的黑眸閉上, 看見他高挺的鼻梁。
可倏地, 下唇被咬了一下, 沈隨硯含糊不清道:“不專心。”
薑皎慌忙將眼眸給閉上, 如此一來,唇瓣之上的觸感就更加地明顯。
牙齒磕碰在一起, 卻有著章法。
沈隨硯不斷**,舌尖也勾著她的舌尖。
薑皎隻覺著吻逐漸的加深, 漸漸的快要喘不上來氣。
沈隨硯無聲勾了唇, 突然之間舌尖不知觸及到上頜的何處,漸漸隻覺身體中如同過電一般的難受。
她的手猛然之間收緊, 死死拽住沈隨硯的衣衫,仿佛這是溺亡之人最後的浮木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遭都沒了聲響, 沈隨硯才將薑皎給放開。
薑皎不住的呼吸著空氣, 方才幾乎快要喘不上氣的模樣,讓她怕極了。
身弱無骨一樣靠著沈隨硯,臉頰貼在他的狐裘之上。
沈隨硯撫著她長發, 雖不似薑皎麵上這般明顯, 可是胸腔之中的那股子跳動,是如何都掩蓋不了的, 但他卻絲毫不怕被薑皎給聽見。
他的頭從薑皎的腦後摸到耳根的地方,在薑皎的耳骨上不斷揉捏。
直到看見耳尖都出現他想要的顏色,這才將手給放開。
薑皎癢得不住躲閃,抬頭就看見沈隨硯的眼眸正看著自個。
她又將頭給低下,可是卻被沈隨硯給製住。
指骨托著她小巧的下頜,像極一個浪**公子哥的模樣。
他低聲在薑皎的耳邊道:“螢螢,方才的感覺可還好?”
薑皎不說話,如此羞人的話,怎能說得出口,就算是好,自個也不能同他說。
沈隨硯不惱薑皎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繼續道:“不如我問螢螢,可想再來一次。”
回複他的,隻有薑皎猛然在攥住他的衣衫。
他低沉地笑了一聲,黑眸緊緊看著薑皎。
隨後再也不管她是否害羞,直接將她的頭給抬起,而後吻了下去。
這回要比方才還要深,沈隨硯就如同一個吃到美味珍饈的人,第一遍隻是淺嚐就好,可是第二遍卻開始真正地滿足自個。
薑皎今日才知曉,原來就算隻是吻,竟也有如此多的樣式。
兩人再次分開,薑皎的紅唇已經腫的不像樣子,就連沈隨硯的唇邊,都有著她的口脂。
在夜空之下,盈盈水光看得分外清楚。
薑皎隻覺渾身都開始變得燥熱起來,無法消散的感覺久久都不能散去。
沈隨硯倒出一杯香片給她喂下去,“潤嗓。”
這回薑皎沒有堅持自己拿著杯盞,而是由著沈隨硯將杯中的水一點點渡給她。
一杯茶水下肚,沈隨硯似是明白她的心思,隨後又倒了一杯。
直到薑皎最終喝不下,她輕輕搖頭,推著沈隨硯的手臂。
沒有說話,嗓子處感覺火辣辣的。
沈隨硯瞧她的模樣,嗓音淡淡,與薑皎完全不同,“可是喉嚨不適?”
薑皎猶豫一下,點著頭,但還是開口道:“許是方才缺水太久,才會如此。”
沈隨硯點頭,“我知曉,下回定不會讓夫人如此。”
薑皎不爭氣的紅了臉,想要起身回去,可是腿卻有些發軟。
沈隨硯看她模樣,輕聲笑著,隨後召來婢女,將薑皎給扶了回去。
泡在浴桶之中,薑皎被水汽蒸的已經有些暈乎。
可又想著,莊子上,兩人總不會還分床而睡吧。
況且今夜並未拒絕他,沈隨硯應當也是會來床榻上睡著的。
他今夜,會不會是起了旁的心思才會如此。
薑皎一時不敢再想下去,將雪白的身子又朝浴桶之中沉了一些,卻又無法避免的想起出嫁時,嬤嬤給的冊子。
她在腦海之中將冊子給過了一遍,隨後不斷的告訴自個,不怕,有什麽好怕的。
畢竟,在夢中已經經曆過這麽多遍,不過就是圓房而已。
但是寬慰著自己,卻又害怕起來。
夢中沈隨硯的腿腳是好的,但是如今,他可是不好的,若是當真要,豈不是要自己來。
薑皎登時有些無淚,在淨室中磨蹭許久才出去。
出去後,她將寢衣給穿好,也不敢看沈隨硯,徑直坐在鏡前。
蔻梢與榴萼幫她將香膏塗好,隨後扶她上床榻。
薑皎躺在床榻上,聽見淨室中又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麵上一紅,將秋眸趕忙閉上。
隻要在沈隨硯回來之前睡著,他又怎會還如此。
但越是這般去想,就越是睡不著。
薑皎猛然間睜開眼眸,看著眼前的簾帳,有些欲哭無淚,定然是床的問題,自個一定是認床。
淨室的水聲猛然間停下,薑皎頗有些慌亂。
她趕忙閉上秋眸,裝作自己睡著的模樣。
沈隨硯出來後先是同觀硯說上兩句話,這才到床榻邊。
他隨便朝裏看了一眼,見薑皎眼眸是閉上的,但是朝下一看,卻發覺她手緊緊攥著被角。
沈隨硯無聲的勾唇,揮下手一眾人就直接下去。
他躺在床榻之上,外頭的燭火被滅掉,薑皎在黑眸之中才敢緩緩睜開眼眸。
可是不想她才一睜開眼,朝旁邊一看,就見沈隨硯的也睜開眼。
現在想要閉上已經來不及,薑皎欲蓋彌彰道:“王爺還未睡著?”
沈隨硯反問她一句,“王妃不也沒睡著?”
薑皎心中想了無數個借口,但是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她將隻得將身子朝裏側翻,隨後打個哈欠,“我本來是要睡著了,今日實在太累。”
本以為這樣做沈隨硯就不會做什麽,可是卻沒想到他,竟然用大掌直接將自己給翻了過來。
薑皎小小驚呼一聲,但是沈隨硯給壓住唇瓣。
指腹之上的薄繭在薑皎的唇上來回摩擦,他低聲道:“夫人難道想被人給發現?”
薑皎被他的手給壓著,本就無法開口,聽見他話語更是如此。
隨後沈隨硯如同輕聲哄她一樣,“螢螢若是睡不著,我讓螢螢快些入睡可好?”
可他的這一問題根本就沒有在問薑皎,而是直接將唇瓣又給壓上。
簾帳之中,分明已經是深秋,也沒有點爐子,薑皎卻被熱出一身的汗來。
白皙的手臂攀著沈隨硯的脖頸,他也隻是吻著,什麽旁的都沒做。
薑皎呼吸逐漸紊亂,一時不知是要將他推開的好,還是就這樣的好。
不知過了過久,外頭的月亮都顯出幾分的亮色來。
沈隨硯這才放開氣喘籲籲的薑皎,看她前端不住的上下起伏,黑眸隱在暗色中,晦暗不明。
薑皎推著沈隨硯,“夫君,睡吧。”
他對一個吻都如此地執著,若是當真要做些什麽,薑皎自然是受不住的。
聽見她嗓音中帶上幾分的哭腔,沈隨硯最終沒有捉弄她,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個吻就翻身到一旁。
薑皎蓋著被子覺得熱,但是又不想掀開。
身上的異樣早在他親上的那一刻就顯動,自個好似對他的觸碰愈發的敏感起來。
不敢往下想,許是方才的吻確實讓人太過難耐,薑皎最終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在她一旁的沈隨硯,看見薑皎的模樣,不免笑著搖頭。
身上雖是難受的,可是心頭,卻已經被填滿。
第二日一早兩人就直接回去,坐在小船之上,薑皎幾次想要問出口的事情都沒有問出來。
才一上岸,沈隨硯就對著薑皎道:“今日我尚且還有些事情,你先回府上去,近些時日上京不大太平,若是出門,記得多帶些府衛。”
薑皎點頭,心頭有些失落,但也仍舊道:“夫君注意自個的身子。”
沈隨硯低聲說:“為了螢螢,我會的。”
兩人分別上了兩輛馬車,在下一個亭子處就分開走著。
薑皎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隨後又放下。
如今見他離開,心頭總是空落落的,實在太過難受。
回到王府,沈隨硯說出門多帶些府衛,隻是上京不太平,流民太多,聖上一時還未有定論,誰家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辦宴席。
薑皎在府中也不算是太無趣,思來想去又去了房中看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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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隨硯與薑皎分開後,麵上又開始變得冷冽起來。
觀硯對他稟告,“昨日我們探子截獲了寧公子與太子的信件,裏頭寫的確實是清楚的,近些時日寧公子頻繁進宮,想來與聖上的病情有關。”
沈隨硯淡漠看著手中的玉扳指,“我的太子皇兄,是個會籠絡人心的,寧司朔才回京就被他拉攏上,我並不奇怪,隻是我倒是好奇,父皇身子已經不行,以他多疑的性子,怎會頻繁召寧司朔進宮,畢竟寧司朔可是才從任上回來,三年不見的人,父皇竟會如此相信他。”
觀硯在旁說上一句,“許是聖上想讓寧公子幫襯太子一把?”
沈隨硯勾唇譏諷,“我留在上京,就是父皇對太子最大的提點,不然我早就沒了利用價值,父皇不信任何的人,隻信他自個,此事,再去查。”
觀硯領命,騎著馬朝另一處方向去。
馬車低調的進了吉順齋的後門,掌櫃將沈隨硯恭敬的迎上去。
進了房門中,段祁卿手中的折扇合上,不住在桌上輕敲。
見沈隨硯來,也沒什麽旁的話,直接將手中的信件遞給沈隨硯。
麵上仍舊是懶散的樣子,“你看看你家大舅哥的信件,他這便是已經認定太子就是未來的聖上不成。”
沈隨硯一目十行將信件給看完,然後放在桌上,“你的人,可有去提點過薑宴。”
段祁卿打個哈欠,“怎會沒有,不僅如此,我連信都送去,你那大舅哥是個精明的人,被提醒兩次後就派人守著,還好我的人機靈,這才沒露餡。”
隨後他輕“嘖”一聲,“你那大舅哥也不似一個沒腦子的人,怎能就這般相信太子,連私下買兵器的事都替他做的出來。”
沈隨硯看著桌上的信件,語氣平淡,“或許,他幫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旁人,隻是我暫時沒有證據,如此這些,隻是他們的障眼法罷了。”
這回段祁卿倒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近些時日我讓人跟緊一些,盡量查出來,隻是江南的水患來的蹊蹺,怕是不妙啊。”
沈隨硯“嗯”一聲,修長手指端起茶盞,不緊不慢的喝著,“今日晚上的宮宴,你們可去?”
段祁卿又恢複那般**公子哥的樣子,笑著道:“怎能不去,我家老頭子的身份,聖上若是不請,隻怕外頭的人才會猜忌的多。”
說完,段祁卿似是又想到什麽一樣,“我聽聞三皇子回來了,你——”
沈隨硯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宮宴之上,他又能做些什麽,怕是什麽都做不了的,況且,我又如何是從前的樣子。”
段祁卿點頭,卻仍舊是擔憂地看了沈隨硯一眼。
他模樣依舊是平常不鹹不淡的樣子,狹長黑眸中連眼風都沒給,卻仍舊讓人覺著冷極了。
段祁卿靠回椅子上,用手搭著頭,“如今上京不太平,就連婚期都要延後,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啊。”
沈隨硯見他的模樣甚是苦惱,“她就在那處,不會跑,你慌什麽。”
可段祁卿卻仍舊是歎口氣,“話雖如此說,可這婚事她本就是不願的,時間一長,她若是又變心可怎麽好,若是遇到哪個男子,勾了她的魂去又怎麽好。”
沈隨硯沒說話,段祁卿的事情,便是隻有他自個才能解決的。
段祁卿猛然間坐起,似是想到什麽,但很快又滑下去,“我日日都送她物件,可她卻連一封信都沒給過我,我知曉她心中不願此事,可我早已經說過,我會待她好,我也絕不會納妾,但她卻始終都不願信我。”
沈隨硯隻說上一句,“真情並不是靠這些就可以的,或許阮姑娘,想要根本就不是這些。”
段祁卿不說話了,旁的事他總是能辦的妥帖漂亮,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卻怎得都想不明白。
兩人在廂房中坐著,看著底下人來人往,誰都無話可說。
沈隨硯召來觀硯,對他道:“你回府告訴管家,讓他同王妃說,我今日要入宮一趟,若是回去也不會太早,讓她早些歇下。”
觀硯領命,很快就從暗道下去。
段祁卿看著他的模樣,倒是覺著甚酸,“成親了就是不同。”
沈隨硯塞他,“確實不同,你懂什麽。”
段祁卿:“……”
也不知當初,怎得就認識沈隨硯。
兩人在吉順齋稍坐,看著時辰差不多就朝宮中去。
今日雖是宮宴,但卻不能帶女眷,一瞧就是聖上想召集臣子處理江南水患的事情,卻又不好大肆說出此事,隻得辦一場宮宴。
沈隨硯倒是淡然許多,坐在自個的位置,也不與旁人說話,也不做些什麽。
無欲無求,就是他表現出最多的樣子。
寧司朔看他許久,喝了幾盞酒一時酒勁上頭。
日日夜夜,他都想著螢螢為他寫的那一封信,想著若他當初沒有調任離開,興許如今的日子已經是不大相同的。
他身後的公公不斷給他添酒,寧司朔一盞盞喝下,眼中赤紅地看著沈隨硯。
沈隨硯卻未管這些,稍稍動筷後就尋了借口去了外麵。
本是想在外頭吹吹風,不想下一刻倒是聽見背後有人喊他,“王爺,近來可好?”
寧司朔仍舊是麵上溫潤的樣子,但是一身的酒氣,實在與他模樣不慎相同。
兩人站在一處,就頗有些不對付。
寧司朔獨身一人前來,沒帶任何人,沈隨硯見狀,也將身邊的下人屏退下去。
看見這一幕,寧司朔倒是發自真心的笑下,“王爺倒是半分都不怕。”
沈隨硯轉個身,看向前麵,沒有麵對寧司朔,淡聲道:“有何好怕,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怕。”
寧司朔點頭,“如此說來倒是我不如王爺看的透徹。”
話說出口後,兩人間一時無話。
寧司朔見他久久不開口,便問他一句,“王爺在看什麽?”
沈隨硯語氣還是一副平淡的樣子,但是仍是染上幾分的笑意,語氣都變得柔和許多,“宮中的花匠向來都是最好的,我在想,若是螢螢宮中到了秋日還有如此多的花,定然會開懷。”
寧司朔的雙拳攥緊,死死盯住沈隨硯。
可是說出的話語卻仍舊沒有絲毫的改變,“是了,螢螢是愛花的,從前她總是喜愛桂花,我就著人為她尋了最名貴的品種栽在她的府上。”
說著寧司朔還恍然大悟一樣,“就是如今丞相府的那一棵,那處的院子還是叫桂花院呢,是螢螢親自取得名字,就算是冬日,也可以經久不衰。”
沈隨硯有一瞬沒有接話,狹長黑眸中盡顯厲色。
藏在袖中的手漸漸攥緊,可話的語調卻沒有絲毫的改變,“螢螢同我說,早些年的時候,她沒有玩伴,是寧公子陪著她,她也隻將你當作兄長,其實送什麽花,如此還留著並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收花的人知不知曉這份心意。”
說著,沈隨硯咳嗽兩聲,“我身體不適,不能吹風,若是吹的太久,隻怕螢螢回去又要著急。”
朝前走兩步,他這才又頓下腳步,“還未恭喜寧公子,從洛陽偏僻之地回來,就重新又到殿前指揮使的公務上,如此殊榮,其他多少人都是不曾有的。”
寧司朔聽見他說的話,倒是也不惱怒,“聖上厚愛,難以推拒。”
見沈隨硯要走,他轉身說上一句,“母親前些日子還同我問起螢螢來,說若是她近些時日還是不開心,正好趁我上任前瞧瞧螢螢想要些什麽,不如王爺回頭幫我問我螢螢,不然我隻怕私下去見螢螢不大好。”
沈隨硯說的十分淡然,“無礙,螢螢隻將寧公子當作兄長,我也是這般想的,寧公子若是想同螢螢見麵,倒是無妨。”
寧司朔笑著說:“如此甚好。”
沈隨硯先一步離去,等到走時,渾身的戾氣是怎得都壓不住的。
天上月亮高潔亮麗,可不是誰都可以染指的。
沈隨硯在外頭待了好一會兒,身上都盡數涼透才回到宴席之上,不想裏頭已經吵了起來。
“陛下,江浙水患來的蹊蹺,三皇子竟在這時回了上京,說是要同陛下請罪,可是要置封地的百姓於何等境地啊,依老臣看,三皇子此時歸京隻怕別有用心。”
“你莫要在那處胡說,誰不知三皇子最是同天下百姓同甘共苦之人,三皇子已經派人去處理水患,此次回上京,也是在察看沿途百姓究竟如何,看怎樣安置他們,才不是你說的這般模樣。”
“如若當真如此,可怎麽還是有如此多的流民湧入上京,上京如今的街道都變成什麽樣了,況且水患在此時發生,我看就是天降不祥之兆,定是誰人惹怒上蒼,才會如此。”
堂上一時間炒的厲害,南謹帝聽著用手支著頭不發一言。
就在各位大臣都吵得不可開交時,他猛然間拍著桌子,“夠了。”
說著廳中的人盡數跪下,沈隨硯也垂下頭,神色不明。
南謹帝一邊拍著桌子一邊道:“今日讓眾位愛卿前來,不是為誰的過錯而無端的爭執,是想要一個解決的辦法啊,如今江浙一帶的百姓多是流民失所,如若還想不出個辦法來,才是真正的要完啊。”
最開始開口的那位大臣來,“方才顧大人說三皇子此次回京是一路在想解決的辦法,正巧今日三皇子也在,不如我們聽聽三皇子如何說。”
南謹帝輕飄飄看了三皇子一眼,“齊王,你說。”
三皇子趕忙跪下,磕頭請罪,“是兒臣治理疏忽,一路上以來,倒是還未曾想到什麽好的辦法,隻是此事事出有因,書信之中恐怕說得不清楚,畢竟是在兒臣的封地,兒臣定然是要說明白的。”
南謹帝靜默看著他兩秒,隨後抬手,“想說什麽就說吧。”
三皇子又磕一個頭,隨後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兒臣一開始知曉鬧了水患,就已經去最先發現的地方看過。”
“江浙一帶冬日將水排幹,種下其他的作物,這水是引入溝渠之中的,再由溝渠統一匯入溪流中,最後隨著水流一道向下,每家每戶都是有固定的時間,若是一個村子與另一個村子之間恰好在一起,溝渠不堪重負,就會像四處蔓延,蔓延到旁邊村子的田中,他們就也隻顧著將水給排出去,如此一來,極其容易引發水患。”
“兒臣去問過最開始出現此種情況的村子,隻是村子早已經被巨大的水流給衝垮,所有的人都如同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其他上遊村子的百姓也是如此;如若當真是天災,又怎會出現這般巧好的事情,隻是兒臣無能無力,雖知曉應當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卻無法找出真凶,還請父皇降罪。”
南謹帝沉冷的看著三皇子,三皇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在對他道:有人不想他的天下太平,是覬覦他的皇位了。
他冷笑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三千人馬去江南,寧司朔。”
寧司朔很快站出,“臣在。”
南謹帝滿意的對他點頭,“三千人馬由你來帶,明日就出發,若是查出什麽來,回來,朕重重有賞。”
寧司朔抱拳道:“臣,領命。”
隨後南謹帝又點出一人,“薑宴。”
薑宴從席中出來,麵上仍舊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南謹帝擺手,“近些時日上京中不大太平,先由你來帶兵每日巡邏,若是遇見鬧事之人——”
南謹帝摸著手下的龍頭,用手指摩挲一番,“格殺勿論。”
薑宴眼眸微動,但終是接下這份差事。
底下眾位老臣紛紛道:“陛下即位以來,一直都是愛護子民的好君王,陛下如此,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南謹帝坐在上首,陰沉的說:“可是如今,江山都要不保,殺雞儆猴罷了,開國庫,放糧倉,各位家中施粥放糧,我會著太醫前去救治流民,為保他們身上的病不會肆意傳播,今日就先這樣,你們都退下。”
說完,南謹帝先一步離場,再也不管底下一眾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對著寧司朔恭敬有禮,“寧江軍,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脫冤屈,隻看寧將軍的本事了。”
寧司朔唇邊掛著淡笑,“殿下說笑,臣定當會盡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滿意點頭,“如此甚好。”
隨後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臉色有些不好,他高聲喊道,“皇兄臉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麽事情?”
太子還在回想方才南謹帝的那番話,見三皇子開口,他倒是很快就調整過來,“不過是在想應對之策,畢竟我可是當朝的太子,這些事同我也有幹係。”
三皇子臉色一僵,隨後咬著牙陰惻惻道:“皇兄說的對,隻希望皇兄定要將事情辦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負父皇的期待。”
太子沒有接話,甩了衣袖就直接離開。
三皇子隻覺甚是無趣,在席上想要尋一人,卻沒有看見。
他眸中閃出幾分的不屑來,“病秧子,看我日後不整死你。”
沈隨硯在南謹帝走後就直接離開,知曉事情就足夠,不必太多。
段祁卿尋個機會,來他馬車之上。
馬車緩慢地朝前行,車內未點燭火。
段祁卿輕聲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經亂成這樣,還能如此鎮定。”
沈隨硯扣著手上的玉扳指,“從開始的時候,我們要的就是這般的局麵,既然已經達成,坐收漁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勞心費神。”
段祁卿靠在車廂之上,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倒是算的準,賭你三皇兄一定會動手,果不其然,他還當真是如此。”
沈隨硯緩慢說:“是燕家等不及了,從前家中險些出個皇後,最後卻死在宮中,好不容易將剩下一個女兒送進宮,又生下皇子,如此一來,定要能滿足他們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們當然會快些行動。”
段祁卿搖搖頭,“往後惹誰不能惹你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曉。”
沈隨硯隻淡聲對他說:“若是無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見。”
段祁卿“嘖”一聲,隨後直接就翻身從馬車之上跳下去。
沈隨硯看著馬車內的程設,敲著自個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沒有這條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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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發多起來,各家都已經開始施粥放糧。
薑皎聽母親說,父親幾乎每日都住在宮中一樣,丞相府也準備施粥,每日一個時辰,但卻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讓流民能回原來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遲遲不見動靜,那邊又開始陰雨不絕,更是難挨。
薑皎正在府上看著賬冊,又問著管家庫房之中還有多少石米可以用來施粥。
榴萼與蔻梢都在一旁幫著薑皎,各處的管事在外頭隨時聽命。
流民是可憐的,他們也不想來到此處,隻是天災人禍,這才讓他們受了苦。
薑皎近些時日熬的頭都開始疼,實在是難受的緊。
榴萼將一碗甜水放在薑皎的手邊,“王妃喝一些,還能稍稍提神。”
薑皎看了一眼,“前些時日王爺回來就說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糧,他在聖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勞神,我定然要能幫就多幫一些。”
榴萼笑著說:“王妃說的是,但自個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會兒王妃喝碗參湯好提神,不然粥還沒施下去,自個就先不成。”
薑皎抿唇笑著,端起碗剛準備喝,外頭的門房小廝在外頭求見。
將碗放下,薑皎輕聲道:“讓他進來。”
門房小廝隔著屏風,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榴萼,“今日有人前來送信,說是給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離開,還有一個木盒,小人不敢耽誤,就連忙過來。”
榴萼已經將東西放在桌上,薑皎看了一眼,對他說:“我知曉,你先下去,有勞。”
小廝趕忙道:“王妃哪的話,都是小人應該做的。”
薑皎動手先拆開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緊繃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勞,卻還仍舊想著要給我買些好看的物什,當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麽東西。”
薑皎敲她一下,“數你最為心急。”
蔻梢吐下舌頭,也沒反駁這些話。
薑皎將木盒打開,裏頭是一隻樣式新奇的發簪,不是用寶石鑲嵌,也不是什麽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絲線一點點纏上去的一樣,模樣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樣,就連底下的葉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從前倒是沒瞧見過這般好看的發簪,表公子當真是有心。”
薑皎也十分地喜愛,今日頭上簪得十分簡單,好巧正是寧司朔所送的檀木發簪。
沈隨硯回來時,看見的就是薑皎簪著發簪,不時問著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隻是一瞧見沈隨硯回來,薑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將信朝裏頭收了一些。
沈隨硯眸色暗沉幾分,卻不在麵上顯露,狀似漫不經心問道:“可是有什麽開心的事?”
薑皎想了想這才道:“昨日慕姐姐尋得一隻發簪,就是我頭上的這隻,夫君瞧可還好看?”
沈隨硯扣著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頓,還是依照薑皎所言抬頭看向她發髻之間。
他點頭道:“好看。”
薑皎這才滿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覺著,這樣的纏花在上京並不流行,卻能根據四季來做些不一樣的,倒是比尋常的寶石頭麵要好看得多。”
沈隨硯淡笑一聲,卻隻是扯動唇角,興致不高,“夫人喜歡就好。”
薑皎看著桌子下頭,有些心虛,但是咬著牙,還是沒將實情給說出。
她拿著賬冊到沈隨硯的麵前,將自個下去寫出來的東西遞給沈隨硯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夠我們開設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時間,我已經將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進去,想來施粥一個月,事情說不準也會有好轉。”
沈隨硯“嗯”一聲,側頭看向薑皎,“你近些時日瘦了,施粥各家都會做,其實可以緩一緩,你的身子最重要。”
薑皎搖頭,“這樣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麵前露臉,怎能就這樣白白放棄,定要好好的,早些時日開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曉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隨硯眸中不知是怎樣的情緒,“你是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麵前露臉?”
薑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隨硯喉結上下滾動,若是說方才心中還被妒忌所填滿,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滿足。
他握住薑皎的手,讓她將賬冊給放在一旁,“其實做與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薑皎卻固執的搖頭,至於為什麽,她是沒有說的。
小時候沈隨硯想要父皇多關心他,可是卻沒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機會,定然是要試一試。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開設粥棚施粥,府衛也都在一旁。
流民實在太多,許多人家都還未曾備好,所以王府門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一些。
薑皎見仆婦有些忙不過來,又著幾人前來準備著。
可是誰想流民竟然更多起來,一時間擠得粥棚裏的人都無法動彈。
隻在一時間之間,粥棚中怎樣的聲音都是有的。
薑皎對著蔻梢使了一個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擠,人人都有,若是這樣擠,什麽時候才能領到。”
可是餓了許久的流民,哪裏還顧得上蔻梢說的話。
人愈發地多起來,府衛看著情形不對對薑皎道:“王妃不若先進府中,此處有我們,此處人一多,恐怕王妃不安全。”
薑皎看著眼前的情形,知曉不是任性的時候。
她點頭道:“好,我這就進去,我在門口處,有事你們尋我就好。”
府衛恭敬道:“王妃放心。”
薑皎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朝府中走去。
可是不知流民之中,是誰大喊一聲,“就是她,她想走,她今日若是走了,我們可就沒有粥喝了,不能讓她走。”
瞬間,無數的流民看了過來。
薑皎的心頭隻留下一句:糟了。
快步朝府中去,但是卻沒有這些暴怒的流民動作快。
府衛上前想要將薑皎給護住,但是流民人實在是太多,根本就毫無辦法。
薑皎被人群擠著,不時有人拽她的衣袖,還有人扯她的裙擺。
不管怎樣,她都是甩不掉的,薑皎一時間急得幾乎快要哭出聲。
“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今日沒有吃的可怎麽辦,你們這些貴人,隻知自己享樂,卻完全不顧我們的死活,你不能走。”
薑皎拚命的搖頭,害怕到一定的極點,眼淚隻簌簌的朝下落,一點旁的聲響都發不出。
府衛大聲嗬斥道:“退後,全部退後。”
說著亮出劍,擺在流民的麵前。
薑皎看著明晃晃的劍,大聲道:“不要。”
她怕流民一時衝動,若是當真有人一頭撞上劍,今日可就真的說不清。
府衛聽得很快,很快就將劍給收起。
薑皎尋了空隙,朝府中走去。
流民見她要走,又立刻想要上前將她給抓住。
可是薑皎回過身,不顧身上的衣裙究竟是不是有髒汙,也顧不上什麽其他的,對著身後的流民道:“今日的粥,每人都會有,我不走,粥棚既然已經設立在此處,就一定會給大家,我知曉大家的心情,但也請大家先等一等,一個個來,不然當真是誰人都吃不到的。”
她說話的音調還有些柔,但卻分外堅定。
一眾流民互相看看,準備退後。
開頭的那幾個流民,想趁著這一空檔直接離開,但是被薑皎大聲嗬斥,“抓住他們。”
可誰知,府衛還沒上前,就見幾顆石子精準的砸在他們幾人的腿上。
他們吃跪下,隻見麵前來了一人。
著的是白衣,可卻如同從地獄中來的惡鬼,讓人不寒而栗。
府衛上前將人給按住,流民大聲道:“你們想做什麽,我們都是流民,難道你們還想殺我不成?”
沈隨硯麵容冷峻,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死人,“你辱我夫人,還想全身而退,未免是在癡人說夢話。”
說著,他看向薑皎的地方。
兩人隔著湧動的人群,雖不發一言,可卻覺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