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調已經完全不複從前細軟的模樣, 隻剩下沙啞與澀然。

手上也是酸軟無力,扔向沈隨硯的枕頭,隻堪堪碰到他衣袖就重重落在地上。

這一刻, 手腕上的青紫顯露出來, 昨夜不論絲帶再柔和, 她也是被傷著。

看著薑皎的手腕, 沈隨硯的眸底才多些情緒。

不是氣惱, 也不是淡然, 而是十打十的心疼。

昨夜的勁道, 他雖在怒火之下, 但是已經收斂不少,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傷到她。

他的王妃養的嬌嫩, 隻稍微碰一下皮膚之上都會有紅印出現,更莫要提昨晚的事情。

兩人僵持著,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還是沈隨硯先開口道:“是我不好。”

薑皎有一瞬愣住, 以為眼前的人終於良心發現。

可不想下一刻,沈隨硯抬眸, 眸底閃過一絲的晦暗不明,“你想和離。”

還沒等薑皎開口解釋,他像是又說給自個聽的一樣, “你想和離。”

薑皎不知現如今是怎樣的感受, 她從前是這樣想過,但那也隻是從前,如今當真是沒有。

但不論怎樣, 開始確實是她想過的。

低頭看眼自個的身上, 已經不能用慘來形容。

薑皎咬著銀牙,攏著被子蓋住雪白肌膚上的種種痕跡, 小臉都幾乎要埋進被子之中,“王爺不也騙了我,如今算是扯平了。”

沈隨硯立刻反駁,“這不一樣。”

薑皎倒是覺著奇怪,“如何不一樣,王爺的腿是好的,你同我說治不好,還有從前入夢,我多番試探,王爺什麽話都沒說,難道這些還不算是騙我?”

一提起這些,薑皎的話就如同滔滔江水一樣說個不停。

沈隨硯近了一步,站在她跟前。

今日一看,他身形高大,氣宇軒昂,硬朗下頜的輪廓在這一瞬緊繃,周身都散著沉穩的氣息。

劍眉入鬢,麵容之上毫無笑意,隻讓人覺著冷冽。

薑皎憶起昨夜的事情,擁著被子朝後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麽?”

沈隨硯臉上無甚的起伏,隻坐在床榻一旁,拿過小幾之上的藥,將薑皎的手腕給攥了過來。

“我騙了你的事,本就是不想讓你多思,讓你多想,可螢螢所想的事,卻是想與我分開。”

他手中猛然一緊,但想到如今還拉住薑皎的手,又猛然間給放開。

薑皎心頭一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莫名看出不少的悲愴來。

從前隻覺沈隨硯總是控製的太好,什麽旁的情緒都沒有,看來都是沒有顯露出來。

薑皎的牙關咬著下唇,可是才一觸碰,就疼的厲害。

沈隨硯用手輕輕撫上她的唇瓣,柔聲道:“別咬。”

後他黑眸之中全是認真,是從前也有過的模樣,隻可惜,當時薑皎沒信,但昨晚即使是再迷糊,也還能記得沈隨硯所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很早就對自己動了真心。

薑皎不知要怎樣去問他,也不知該怎麽去說。

沈隨硯幫她塗藥的神情認真仔細,如同對待一塊極易破碎的美玉。

她沒動,隻靜靜看著眼前的畫麵。

腦海之中又不自覺想起昨夜的情境來,昨晚,她坐的地方。

薑皎的臉倏地紅了,眼前如騰起水霧一樣看的不真切。

昨日,他最終灌下的參湯,終於被他折騰一夜後沒有忍住。

沈隨硯修長的手指還在薑皎的手腕打圈,薑皎急忙問他,“床榻是誰收拾的?”

雖說不用問,也知道事實如何,但薑皎還是忍不住的多問上一句。

沈隨硯眼眸都沒抬,語氣淡淡,“仆婦。”

藥已經塗完,他將藥瓶蓋好放在一旁,對薑皎道:“但是螢螢,是我抱著去沐浴的,我並未讓任何人瞧見。”

這話不如不說,薑皎瞪他一眼,藥已經塗完,如今倒是到了算賬的時候。

隻是如今薑皎還有些心虛,若是說昨夜剛開始的時候,她還稍微占些理,如今倒是一分都沒有占。

含水的秋眸中多了一些逃避,薑皎將臉給扭到一旁,“我從前想過和離,那隻是從前。”

她故意將從前咬著很重,生怕沈隨硯聽不明白,“是我們還未成親的時候。”

沈隨硯低聲“嗯”了一聲,“可螢螢還是如此想過。”

薑皎幹脆破罐子破摔,“是,我既然已經這般想過,那王爺想要如何,難不成休妻不成?”

沈隨硯麵上看不出起伏來,他將臉朝前伸了一些,頸窩之中被他灑上熱氣。

帶有酥麻,還有氤氳水汽,薑皎聽見沈隨硯道:“自然,是要好生補償我。”

如今薑皎一聽見補償就毛骨悚然,他昨夜做的那些還不夠。

兩人雖說沒做到後頭,但該做的卻全都已經做了。

甚至,自個的手心,大腿,如今都還在疼。

薑皎怒瞪他,但沒有什麽太大的威懾力。

反而似是欲與含羞,眸中傳情。

“可昨晚,我都償還了。”

昨晚一夜,將夢中的所有都試了個遍,薑皎還在想,為何自己隻昏睡了一天,而不是多些時候。

沈隨硯又靠近一些,薑皎避無可避。

於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真切,“可我們是夫妻,既然螢螢說沒有這樣的想法,昨晚還差些什麽,嗯?”

薑皎的臉登時通紅,“登徒子,浪**子。”

沈隨硯由著她罵,半句話都沒說。

朝後退一步,“我昨夜所說,句句屬實。”

薑皎也回他一句,“我也是。”

如今可是不能輸的,便是要讓他知曉,自個可隻騙過他一次。

隨後薑皎幹脆直接將所有的話說出,一不做二不休的好,“我同表兄隻有兄妹情誼,我也是後頭才明白他的意思,但昨夜我早就已經說清楚。”

薑皎說著有些委屈,眼睫都在止不住的顫,“從前表兄送我的桂花樹我隻是覺得品種新奇,才會將它給好生種著。”

說著說著,她聲音愈發的小起來,“若是說喜歡,倒是還不如說,我喜歡石榴樹。”

畢竟,寓意都要好的多。

還有,昨晚上打寧司朔的那一巴掌,如今想來實在是太過於衝動,可他,定然也能轉醒的吧。

薑皎深深歎了一口氣,這都什麽事,怎得什麽都能怪罪到她的頭上來。

薑皎不懂,十分的不懂。

站在床榻之前的沈隨硯將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聽的清楚,卻也仍舊想將之前的種種事情弄明白。

喉嚨中有些澀然,看著薑皎都帶有珍視。

他本以為昨夜,薑皎同寧司朔見麵,兩人是兩情相悅,隻是苦命人被拆散。

坐在房中時,沈隨硯頭一次對這種事沒了把握。

他不敢去問薑皎究竟如何,也不敢去聽,甚至也沒讓觀硯或者觀墨去。

他怕聽到那些讓自個承受不住的語言,也怕看到薑皎回來之後,麵上帶笑,夢中之事當真會發生。

沈隨硯站在床榻前,帶有幾分的壓迫。

如今薑皎才知曉,兩人之前,究竟有著怎樣的差距。

如同昨夜在床榻之上,她連抱都是抱不住沈隨硯的。

腳也隻能看看夠到他小腿,當真是難受的緊。

隨後她緩緩開口,嗓子太疼,如今已經說太多的話,早就不成,“和離是我剛開始還未同王爺成親的時候想的。”

她將從前做的夢,原原本本的給沈隨硯講了一遍。

隻是講一會兒就要歇一歇,沈隨硯又端著茶水不停地喂她。

但是如此場景,與昨夜灌她喝參湯有什麽區別。

隻是喉嚨疼的厲害,如今又要將事情給解釋清楚,她不得不這般。

心頭一直警醒著,預防著昨夜的事情發生。

好在沈隨硯隻是聽,沒有做什麽旁的事情。

薑皎猛然間抬頭,“懷辭哥哥。”

她看見男人的麵色變了,手也猛然握緊,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麽。

不過是一個稱呼,何至於如此大的反應。

隻是薑皎不知,沈隨硯想到的,是旁的。

薑皎將自個的白玉指尖從被中伸出,對他道:“從成親後,我就沒有過這般的想法。”

沈隨硯的喉結上下滾動,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他盯著薑皎的頭頂,看她發絲柔軟。

沒忍住,湊到薑皎的唇邊,輕輕印下一個吻,“螢螢,此生都不要分開。”

薑皎一時沒說話,但是臉上的紅暈倒是顯出她的情緒來。

她沒答允,卻也沒拒絕。

沒拒絕沈隨硯親,就是極好的兆頭。

但他唇瓣也隻是碰在薑皎的唇瓣之上,就被薑皎給躲開。

昨日他親的狠極了,幾乎將她的唇瓣都給磨破。

薑皎實在不敢讓他碰,往後的一段日子,隻怕是湯湯水水都要喝不了。

沈隨硯自也察覺到,卻仍是在薑皎的臉上偷香,“我去尋些好藥給螢螢。”

但薑皎卻並不承受,將頭給偏開,“我怎好承受王爺的恩情,說不準那天又要同我算賬可怎麽好。”

這話引得沈隨硯的手頓在原處,但很快他就捏著薑皎的臉。

“不會,往後再也不會,我保證。”

薑皎鼻尖皺皺巴巴,想起昨夜仍是心有餘悸。

她輕咳一聲,“如此這般,定是要立字據才成的。”

沈隨硯失笑,“好,都依螢螢的。”

薑皎想了一番,後又說道:“我還未消氣時,你不準碰我,也不準同我同榻。”

沈隨硯全都依了她所說,點頭答應的爽快。

薑皎倒是被他的爽快都嚇了一跳,此人有這麽好說話,當真不是騙自個的?

下一刻,薑皎隻覺著自己被人從床榻上抱起來。

雙腿騰空,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寢衣。

一時間,春光乍泄,薑皎死命護住自個。

她嗓音都帶有慌亂,不住的推著沈隨硯,“王爺怎得說話不算話。”

短短的幾步路掙紮許久,沈隨硯最終將她抱至桌前坐下。

木凳之上放有軟墊,她才坐下時,被柔軟的觸感一驚。

隨後想到這是做什麽用的,又是麵上一紅,一句話都說不出。

沈隨硯輕聲道:“若是想立字據,也要將肚子給填飽才有力氣簽字不是。”

薑皎一瞬間就感歎自個果真是同沈隨硯待得太久,想多了不少。

婢女不知何時進來將桌上給擺好飯食,且都是薑皎喜歡的。

薑皎拿起竹筷,想起方才所說,清了嗓子,“王爺在旁邊立好字據,才能用飯。”

沈隨硯屈尊降貴,用冰涼的指尖碰了薑皎的麵容,“夫人所說,為夫遵命。”

句句話都朝人的心坎上說,薑皎看起來鎮定,其實早就有些招架不住。

其實,心善也有心善的好處不是,不然,又怎能聽到沈隨硯說這些。

為防止她不信,沈隨硯將筆與紙都拿來飯桌這邊。

他握筆的手蒼勁有力,指腹微微用力,手背之上分明的肌理看的人甚是愉悅。

這一刻,薑皎突然就懂了長公主姨母的樂趣,果真,看美男,當真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薑皎一邊吃著飯食,一邊看沈隨硯在紙上寫下東西來,還時不時要開口,糾正他後頭要如何寫。

沈隨硯都默默應下,隻是寫到“不準上床榻”時,有些停頓。

手中的筆尖一頓,他嗓音中溫情脈脈,“這條,能不能不要。”

薑皎剛想要反駁,就聽見沈隨硯接著道,還十分為她著想,“畢竟,螢螢的夢境,好似我睡在墊榻之上,會來的更加洶湧。”

薑皎按住他的手,“不會,寫!”

如她所願立下字據,晚上的時候,沈隨硯又睡到墊榻之上。

薑皎體力消耗的太多,沒過一會兒就又沉沉睡過去。

沈隨硯聽她均勻的熟睡聲,唇邊不自覺的就勾起一個笑來。

本是想要去床榻之上,可是眉峰一挑想起什麽,倒是沒動。

夢中場景果真是來勢洶洶,薑皎前個晚上才被折騰許久,不想今夜又來。

沈隨硯在夢中,比昨晚還要過分。

分明,他就是在夢中,他這般當真是故意的。

天光乍現,外頭的光亮逐漸照進來。

床榻之上的人,還有墊榻之上的人都逐漸醒來。

薑皎醒來時麵上一片的酡紅,昨夜,沈隨硯他——

不願再去回想,簾帳就被人給挑開。

薑皎麵上還未消退下去,就見沈隨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個,“果然,昨夜的當真是夫人。”

拿起軟枕,薑皎就朝沈隨硯的身上砸去,咬牙切齒道:“王爺是故意的。”

沈隨硯點頭,“倒也不算,畢竟現下,我倒是也碰不著夫人,夢中既然出現,何樂而不為?”

薑皎朝暗格中看去,字據還在其中。

她想起昨天沈隨硯說的話,如今想來,還真是如此。

從前是與沈隨硯觸碰就會出現,如今不碰倒是還出現,當真是世間罕見。

她輕哼一聲,帶著嬌俏,模樣甚是可人,聽上去頗為寬宏大度的說:“既然如此,你今夜還是來床榻上睡。”

生怕沈隨硯不知一般,她複又開口,“我可不是憐惜你,隻是地上冰涼,若是生病,可莫要尋我。”

沈隨硯淡笑一聲,彎下腰對她道:“謹遵夫人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