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基層鎮長 第二十二章(2)
日子看似平靜,其實早已潛伏暗雷。花二疏忽了這一點,照舊按他的方式過生活,還是鎮委會、夜總會、縣城、省城循環轉悠。此間,他作出一項英明決策。鎮子裏太嘈雜,每天起床就跟在鬧市生活沒兩樣,雞鳴狗叫不算,單叫賣聲、練嗓聲、罵街聲、大卡車的突突聲、咳嗽嘔痰聲、房頭嘰裏咕嚕的嘮扯聲……諸如此類的噪聲比比皆是,有個女教師受不住了,尤其受不住那咳嗽嘔痰,鎮子裏的人不知為什麽,咳嗽往往都掀起**,先運足底氣,後使勁往出震出一串,像大蛇起舞弄出的劈啪聲,又像錘子鑿擊牆麵的聲音。那一串由高到低,仿佛在唱勞工號子。等聲音漸小,拉長聲的嘔痰開始了,那是撕心裂肺的嘔,先如狼嚎,而後讓狼嚎拐了個彎痰才嘔出來。女教師家臨街而居,勞工號子的咳嗽、拐彎的嘔痰、叫賣、罵街、練嗓、卡車突突,沒一個不聲聲入耳,沒一個不讓女教師魂飛魄散。每當早晨到來,女教師不是用棉球塞耳朵,就是插上耳機,可這兩樣東西全都無濟於事,噪聲跟大地震似的,排山倒海一路壓來,穿破棉球跨越耳機直搗教師耳膜,女教師完全崩潰,那些噪聲齊頭並進湧進她血管、肌肉、神經,甚至**也沒放過,女教師渾身哆嗦著,出了一頭冷汗,好容易挨到去學校上班時間,馬路上敲鑼打鼓的商品宣傳隊又魔鬼般現身,女教師沒命地逃離可怕的現場。
女教師忍無可忍時去鎮委會找到花二,花二聽了女教師的陳述,覺得是該整頓下花妖鎮的秩序和鎮容,於是擬定一紙文件,嚴禁小商販靠近民宅叫賣、嚴懲罵街者靠近民宅叫罵、嚴禁卡車鳴笛、嚴禁晨練者靠近民宅喊嗓、嚴禁咳嗽嘔痰者在民宅附近發出怪音,違者給被騷擾者當場捕獲,罰款一千元。
此條戒律一公布,沸騰了整個花妖鎮,一半以上鎮民熱烈擁護,認為這項決策太高明,政府早該出麵幹涉,你說居民整天聽那不順耳的聲音,能不減壽?能不起膩?一半以上鎮民堅決反對,認為這是一舉荒唐公文,俗話說管天管地管不著人家拉屎放屁,你花二憑什麽不讓人練嗓?憑什麽不讓人叫罵?憑什麽不讓人咳嗽嘔痰?你這不是幹涉居民自由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老百姓過日子就得鍋碗瓢盆碰得叮當響,花妖鎮不是天堂,你花二管得也忒寬了吧?一時間,花妖鎮跟“文革”期間差不多,分了幾派,一派是響應花二號召的居民;一派是反對派;一派是中立派。響應派那邊在大肆慶賀大肆宣傳靜音的好處,甚至給家裏的門窗貼上“靜”字;反對派是到處叫囂說花二幹預了他們的正常生活;中立派站在一旁兩手插袖看熱鬧,既不支持響應派,也不支持反對派,他們看上去有些麻木不仁,似乎是群不知對錯的三歲娃娃,又似乎是魯迅筆下那個衰老遲鈍的中年潤土,傻愣愣看兩頭來回穿梭鎮裏那條公路。兩頭各派代表鬧到縣裏,公說公理,婆說婆理,兩方拒不相讓。消息傳到花東興耳朵裏,這下花東興樂開了花,你花二當個小破鎮長渾身就沒了二兩肉,這下捅出婁子了吧?他當時隻聽人家說有人來告花二,仔細一打聽,才知道事情原委,他直恨那些支持方,要不是他們,他可以輕鬆反攻倒算花二。
支持花二方上告到縣法院,結果出其不意地獲勝,法院根據環保法第×條規定,對此案進行了公證裁決。人家花二維護了環保法,應該予以支持。
減少噪聲,花妖鎮溫馨得跟春天花朵樣,人臉上多了笑容,街市也減少了花六那樣的乞討者,花二把他們收編到鎮裏的敬老院,分配他們每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同時把花六從他家的車庫裏請出來,讓花六當了他們的首領。開始花六不願意離開花二家的車庫,那裏吃睡不愁,還淨吃葷,他有些舍不得,可花二瞪了牛眼珠子,他不得不挪窩。花二輕易不瞪牛眼,一瞪牛眼,準要揍人。他怕花二的拳頭,再說去敬老院還當上個小頭目,而且每天照樣有吃有喝有住,花六屁顛著去了敬老院。每天為敬老院的老人們洗衣做飯、打掃衛生,花六起初不願意幹,敬老院院長要通告花二,他這才乖順於院長,和其他人一樣幹東幹西了。不但如此,花六還談上戀愛,和一個女叫花子好上,兩個人一到晚上就雙雙溜出敬老院,來到敬老院附近的林子裏,盡管天冷風大,兩個人還是脫掉一半衣服,在金黃的落葉上滾來滾去。
戀愛耍花六徹底從痞子變成好人,人一變好,就有了良心,有了良心,便會知道對錯。和女叫花子翻滾完,他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也是在野地,也是這樣的天氣,他強暴了一個瘦小的女子。他花光花東興給的月賞,別墅附近的野味幾乎被他捕光,他餓得不行,便去南山挖紅薯,結果無意中挖到一棵山參,他喜出望外,三兩下拔出山參,幾口吞進肚子。天黑時山參發揮效力,他渾身鼓噪,鳥東西像不安分的驢子不斷踢蹬他,他實在忍不住,躺在路邊自己把玩起鳥東西。就在這時他借著朦朧月光看清一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走過來,他頓時成為紅眼狼猛撲過去,不管小姑娘如何哀求,他和鳥東西義無反顧地紮下去……
想起這件事,花六不由得一陣膽寒,小姑娘垂死掙紮的目光仿佛近在眼前,他沒顧女叫花子在場,一氣扇自己幾十個嘴巴。
歡迎您轉載分享並保留本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