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基層鎮長 第二十四章(3)

“別他娘淨叨些沒用的,人跑了說啥都發綠。”

花二身上的傷口開始發作,疼痛讓他落下大顆汗珠。屋漏偏遭連陰雨,肚子又在擰勁疼,大概是吃了半生不熟的飯菜弄壞肚子。鎮子裏的派出所沒有看守監房,罪輕的教訓三拳兩腳罰點款了事;罪重的都送到縣裏的看守所或者監獄,因此這裏斷然沒有食堂設施。花二被關押,臨時從外麵東買一頓西買一頓,人家一聽是給“犯人”用,恨意叢生,以為又是賊偷,花妖鎮隨著經濟日益高漲,賊偷也泛濫成災,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錢包就沒了,夜裏家家嚴密門窗。遇到公安幹警來買飯,賣主都要問是不是給犯人用,回答是,賣主就在飯菜裏做了文章,不是放點洗衣粉,就是讓飯菜半生不熟。花二趕上一家半生不熟的飯菜,吃下去沒多久肚子開始擰勁疼。花二吃慣山珍海味,突然吃夾生飯和鹹得醃嗓子的菜,本打算放棄,可想到不吃飯身體會垮,身體一垮,就沒了力氣,沒了力氣,意味著他得永遠被花東興、金福掌控,所以他大口吃著夾生飯和鹹得醃嗓子的菜。

肚子劇烈疼痛,花二想大解,精明小夥起初沒答應,但眨眼工夫花二就把一泡臭烘烘的稀屎便在鐵柵欄內。臭味一杆杆透過鐵柵欄往出冒,熏得精明小夥直嘔嗓子。花二來第二泡稀屎的時候,腦筋急轉彎,想出逃跑策略。這回精明小夥放行了花二,隻是他疏忽大意了,把花二的一隻手銬在外麵的木板障子上,他轉身回了倉庫,以為萬無一失,他在那裏看守花二隻能憑空聞臭味。花二蹲在那裏拉痛快後產生逃跑念頭,他用那小子給的抽煙紙揩了**,然後試著往起努力拔銬在木板障上的那隻手。木板障有些活泛,他又一用力,木板障居然拔地而起,花二擼掉手銬,打算出逃之際,那小子恰好走出倉庫,邊走邊問花二完事沒。花二撿起木板障以迅雷之勢砸向那小子,那小子的頭被打破,花二順手撿起一根草繩子三兩下捆住他,又把他拖拽到倉庫內綁在桌子腿上,最後脫下帶血的衣服堵住那小子的嘴。

一切出乎預料又在預料之中,花二幹得利索漂亮,他忍著肚子陣痛,帶著滿身傷痕,一瘸一拐地向夜總會走去。由於脫掉一件衣服,身子給冷風吹得直打戰。好容易抵達夜總會,他四下巡視幾眼,四下和往常一樣安謐。他依舊很謹慎,沒敢直接邁進夜總會。他站在樓下向三樓小蝶的房間望去,裏麵亮著燈,他心裏一喜,彎腰撿起一塊小石子啪地打在小蝶房間的窗上。小蝶那時在和誰通電話,聽到窗戶有響動,回頭望一眼,又繼續打起電話。裏麵沒反應,花二又用小石塊砸在窗戶上,小蝶在意了,撂下電話直奔樓梯。出了夜總會,一眼瞧見遍體鱗傷的花二。

花二隻穿了件薄T恤衫,外麵沾滿血跡,臉上也是道道血痕。為不引起別人注意,小蝶讓花二隱藏在樓門旁,自己進去取來墨鏡、禮帽和大衣。花二穿好它們跟隨小蝶進去,果然沒人認出。進了小蝶的房間,花二沒敢逗留多長時間,他知道看守那小子不好彈攏,沒準已經掙開繩套,盡管他打的是難解的梅花結,可繩是草繩,用力掙個把分鍾肯定開解。花二簡單擦了把臉和胳膊上的淤泥,淤泥是那些家夥打他時往身上澆水形成的,不好擦,碰到沒結痂的傷口如同鹽撒在上麵。換好衣服,小蝶要他去省城躲一陣子,說省城她有一處隱秘房屋,位置偏郊,沒誰知道那個地方。

花二從車庫開出車,小蝶進去向帶班經理交代一番,匆匆坐進花二的車。

車子出了鎮子沒多久,慘重的一幕被花二撞上。花春桃橫臥在馬路中央半個多小時,血凝固在路麵上,此時她已完全沒了力氣,可以說氣息奄奄,尚存的一點意識讓她眼睛半睜半閉,她在尋求救助者,黑天暗地沒一個人打這條郊外路行走,哪怕遭遇上流氓綁匪,她也覺得有些盼頭。然而除了狐鳴狗叫什麽都沒有,她趴在冷冰冰的路麵上,絕望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花二本不打算下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他現在的情況危機,不允許耽擱半分時間,時間對他來講就是生命和勝利。可他不能不下車,馬路並不是很寬,花春桃橫在中央,兩邊都很難過車,總不能從人身體上軋過去,即便是具屍體也不能。這是大多數開車者的戒律,不然車子沾上晦氣,人也就跟著衰。花二跳下車直奔橫臥者,花春桃隱約聽見車子聲抬起沉重的頭,見車子停下,她雙手合一,上帝呀,你真是不滅我花春桃。那熟悉的步子在月光下晃晃而來,看清了,那是花二的步子。花春桃激動地喊了句“花二”,卻喊不出聲。花二來到近前,月光恰好照在花春桃慘白的臉上。

“春桃,怎麽是你?你怎麽了?”花二蹲下身急切地問。

“我,我是為了去派,派出所看你,才……花大在前麵的深坑裏……快救他……”

花二把滿身血跡的花春桃抱上車,轉過頭又去那個深坑裏救出花大。花大的頭受了嚴重創傷,人已昏厥過去。帶著兩名傷者回花妖鎮斷然行不通,兩個傷者都跟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一個是一奶同胞;一個是他曾經雲雨過的女人;雖說他對她始終沒有深厚感情,始終是種被迫接納關係,但畢竟和他有過千絲萬縷瓜葛,他無論如何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倘使那樣,即便他抵達安全地帶,心也會不安,人這輩子和畜生不同的地方就是有顆良心。他得帶上他們去省城,連花縣都不敢留步,他栽到花東興這種勢力小人手裏,得絕對精明才能逃脫他的魔掌。花縣到處是花東興的耳目,自從花東興當上一縣之長,耳目越來越多,隻要花東興一個電話,滿街的耳目如同螞蟻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