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項熠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心裏有一種說出來的感覺,總覺得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情一樣。

現在梁纓綺病人,明明知道她想要什麽。自己也給不了,卻利用她來逃脫現在的危機,是不是太過卑鄙了。

龍津稔看他一臉陰鬱,也大概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怎麽在這裏坐著?”

他也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什麽。”龍項熠看著龍津稔關心的眼神,忽然心裏一陣慌亂,他最害怕的就是迷茫的時候,有人來到自己的身邊。

龍津稔看他不是很想和自己說的樣子,不覺得歎了一口氣,“是不是在想梁纓綺那丫頭啊。”

他胸有成竹的開了口。

龍項熠看了他一眼,總感覺有有種逃不過的感覺,“對。我在想,我是不是很卑鄙。”

他自打看見自己父親現在的樣子以後,對龍津稔也體諒了不少。

要是放在之前的話,他可能現在早就走的沒有影子了。

“這話怎麽說?”龍津稔以退為進,畢竟他要先知道龍項熠是怎麽想的,才能好好的勸導他。

龍項熠看著遠處亮起的急救燈,心裏忽然空了一下,“梁纓綺得了絕症,卻要放棄治療,來幫我,我覺得我沒辦法接受她的幫忙。”他不急不緩的開了口。

眼神中的黑暗像是一片烏雲一樣,遮住了他自己的心。

“那丫頭命確實不好,小小年紀就得了絕症,其實她剛跟我說的時候,我也不同意,沒人會因為自己的利益,就這樣喪心病狂的。”龍津稔的眼神忽然變得模糊。

“那您為什麽後來就默認了?”龍項熠忍不住的追問道,他實在是想給自己找一個理由,一個不那麽卑鄙的理由。

他承認龍家如果有了梁家的幫助,就不怕江家那樣的虎視眈眈了。可是他光憑著這一個理由,實在是做不到。他以前從不這樣,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心忽然變得柔軟了。

“我都這麽大歲數了,自然之道絕症意味著什麽,你從小就不願意接近了解任何人,所以你自然不知道別人的願望。可是我知道,我看著梁纓綺那孩子的眼神,覺得她是真的不想再在醫院待下去了。而且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在你的生命理留下痕跡而已。”

龍津稔很少和龍項熠說這麽多的話,以前他總是覺得男人之間沒必要廢話,可是當他看見龍項熠那副冷漠孤獨的皮囊的時候。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麽多年,真的沒有好好教導過他。

“爺爺。我還是不明白。”龍項熠現在是真的不明白,他不知道人死了還要什麽願望,或者說什麽比能接受治療活著,更加的重要呢?

“孩子。你以後會明白的。總有一些事,遠比活著重要,你梁伯父,也同意她回去了。你就不要再這樣愁容滿麵了。”

龍津稔還是沒有太清晰的把話說明白,他總覺得說的再明白。自己的孫子沒有經曆過的話,都不是真的清醒。

龍項熠在美國的最後一天,一直呆在龍建輝的身邊,他看著插著呼吸器艱難呼吸的父親,心裏沒由來的一陣心痛。

哪怕那個是維持父親生命的儀器,但是他還是有一種衝動,想要把這些全部拔掉,推他出去看看陽光。

也許這就是梁父之所以會答應梁纓綺冒死出院的原因吧。為什麽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要在儀器之下活著呢?

尤其是梁纓綺那樣的年輕,他不敢想象,她躺在這裏的樣子。

“爸,我要回國了。”在能探視的時間裏,龍項熠緊緊的抓住龍建輝的雙手,眼裏充滿了孩子氣的不舍。

他不願意告別自己的父親,他不能告別自己的父親。當他離開的那一刻,他還不知道這就是他和他父親的最後一麵。

如果知道的話,他絕對不可能這樣輕鬆的離開。

坐在飛機的頭等艙裏,梁纓綺不耐煩的看著身邊的隨行醫生,聽著她們老生常談的囑咐,心裏都要長出草了。

她猛地站起身,跑到了龍項熠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本來龍項熠正在專心致誌的看文件,被她這麽一下子,還下了一跳。

“你幹什麽?坐回你的位置去。”龍項熠昨天雖然還在猶豫,不知道怎麽對待她這個病人,可是他本能上就是這樣的冷冰冰,根本沒變化。

梁纓綺看他對自己這樣,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感覺,居然還笑了出來,邊笑邊眼含春水的看著他,弄得龍項熠心裏這個不舒服。

“你笑什麽?”

梁纓綺倚著後背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別人都對我小心翼翼的,隻有你和以前一樣。讓我感覺我不是一個病人。”

她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睛澀澀的,她輕輕揉著,不讓任何東西輕易留下來。

龍項熠沒有想過她會這樣的說,反倒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眼神中出現了明顯的慌亂。

梁纓綺看他慌亂的眼神,趕緊擺擺手,“誒呀,剛說完你表現的好,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她最討厭的就是看見別人這樣的眼神,就好像是觸碰到了你內心的秘密一樣。驚恐萬分。

龍項熠臉上的慌張隻用了一句話的時間,就消散的幹幹淨淨,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休息吧。醫生說你不能太累。”龍項熠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就轉過身繼續看自己手上的文件。不再看她。

梁纓綺卻直直的盯著他看了起來,自己的眼光還真是好,一喜歡就喜歡上了這樣一個人人都會喜歡的男人。

這是不是就注定了自己,在他的麵前就是卑微的呢?

“龍項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她輕輕的開了口,聲音小到隻能讓坐在她身邊的龍項熠聽見。

龍項熠沒有放下工作,隻是微微一怔,“什麽事情?”

他不是對她就這樣的冷淡了,是因為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了。

“回國以後,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要死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