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興國感覺到腳下震動的時候,心裏暗叫:“糟了!”

他猛地回頭一看,遠處騰起的煙塵正快速地穿過山坡。

為了避免被看見的風險,汪興國離開了開闊地,選擇了從懸崖區斜插下去的新線路,他計劃著跑到迪克的前方,在峽穀裏潛伏等候,然後跟蹤迪克下山,在低海拔的地方動手,那樣帶著夏若冰離開的時候就可以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

但此時汪興國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否則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回到低海拔的地方——一場不期而至的雪崩,正朝汪興國隆隆地撲來!

汪興國本來計劃在這裏做一個保護站索降,但現在這個計劃已經被雪崩打斷!他丟下了做了一半的保護站,先給自己扣上了安全索,半跪在地上,眼睛盯著快速朝自己撲過來的雪崩,手腳不停地在冰斧上打上了一個結,用力地把冰斧砸進了一條石縫裏卡住,剛剛做好這一切,雪崩的前鋒已經撲到了麵前,汪興國牽著安全索,從懸崖上跳了下來。

隆隆的滾雷從頭頂不到5米的地方掠過,大多數在慣性的作用下飛出懸崖,給汪興國留下了一點點躲避的空間,但剩下的一些雪還是洪水般的砸在了汪興國身上,汪興國隻能希望卡在石縫中的冰斧不要被雪崩衝出來,否則自己就會和雪裹挾著一起摔進萬丈深淵中去。

汪興國吊在安全索上,被雪崩衝擊得打轉,安全索用的是延展性比較好的動力繩,這樣是為了讓人在衝墜的時候可以緩衝,但在雪崩的時候,動力繩的延展性反而變成了一個缺點,彈力讓繩索變得更加難以控製,汪興國此時根本無法做別的,隻能耐心地等候雪崩通過之後,再想辦法。

雪崩好像脫韁的馬群,從汪興國頭頂咆哮而過,一塊冰塊在山坡上翻滾著,貼著崖壁邊緣掉了下來,汪興國根本就無法躲避,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砸在了頭盔上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

“昨晚的雪崩真是驚心動魄,對吧。”早晨的時候迪克鑽出帳篷,看到大家也起來了,笑道。

陳八岱沒有說話,或許是降低了海拔的原因,他的頭疼症狀緩解了許多,現在隻是有些暈,他摸出了藥瓶,猶豫了一下,又把藥瓶揣進了口袋。

“今天的口糧……親愛的,別苦著臉,我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迪克給夏若冰和閔先生遞過一點壓縮餅幹和巧克力。

夏若冰不得不佩服迪克的聰明,迪克把自己和閔先生身上的食物都搜了個精光,且美其名曰集中管製,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是逃走也不能走遠。

“迪克,你真是一個有心計的敗類。”夏若冰接過壓縮餅幹,罵道。

“哈……我覺得你還是省點力氣找王陵吧。”迪克覺得沒必要在這時候和夏若冰有口舌之爭,今天順利的話在下午就能和東邊的探險隊會合了,他分好了食物,拿出衛星電話看了看——該死的!仍舊沒有信號。

陳八岱獨自點燃了氣爐,抓了一把雪化開,倒進了最後一袋衝泡奶茶,奶茶香彌漫在高山之上。

“閔,你確定路線沒錯?”出發之後,迪克看了看周圍,有些疑惑。

“當然沒錯。”

“我可告訴你,咱們身上的補給隻夠用一天,如果今天不能和探險隊會合的話……”迪克警告道。

“我知道,如果遇到意外,你會毫不猶豫地丟下我們。”閔先生笑道,但笑容意味深長。

“這……你知道就好。”迪克被閔先生一句話噎回去,悻悻的說道。

“迪克,如果沒有我帶你下山,沒有夏若冰給你確定王陵的位置,你該怎麽找到它呢?”閔先生又笑道。

“我總會有我的辦法……”迪克有一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羞辱的感覺,這裏自己才是決定者,閔先生在挑戰自己的權威!

“我追尋樓蘭20年,不是為了最後死在這片雪山上。”閔先生這句話像是說給迪克聽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不管怎麽說,迪克現在需要閔先生,而閔先生利用了他這一點,在這片雪山上,他們要互相依靠……

……

汪興國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懸吊在安全索上,姿勢變成了倒掛的狀態,汪興國摸了摸頭盔,那塊冰塊從山坡上呼嘯而下的威力,將頭盔砸裂後自己也粉身碎骨,頭盔的碎片掛在汪興國的脖子上,隨風飄**著。

汪興國的頭很疼,倒掛讓血液衝到了腦袋上,他艱難地解開了頭盔的扣子,看到裂成了幾塊的頭盔,汪興國苦笑一下,一鬆手,頭盔墜進了深淵中。

下降繩已經被雪崩裹挾進了深淵,此時不知道被雪推到了哪兒,汪興國的計劃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崩打碎,他此時必須得先回到山崖上。

汪興國努力地扭動身子,把姿勢調整過來,在低海拔地區很容易的轉身動作此時做起來並不容易,汪興國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腦部的充血、寒冷、風和安全索的彈性都在阻止他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

汪興國覺得自己需要休息一會,他隻要一活動,眼前就一陣紅一陣黑,倒掛太久的後遺症讓他的眼睛是血紅的,心髒在努力地將血液合理地分配到全身,已經負荷過大,急促跳動的心髒和稀薄的空氣讓汪興國更加容易疲倦,左腿又纏繞在繩索上,已經感覺不到知覺。

如果汪興國不能調整姿勢,讓血液重新分配,被纏繞的左腿就極有可能因為血液不通而壞死,但此時他太累了,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完成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

上一次雪崩,汪興國也是懸吊在懸崖之下躲避,那一次的情形和這一次簡直一模一樣,一樣的倒掛,一樣的左腿被纏繞,他努力了半個小時都沒能成功,好在戰友及時的發現了他。

“汪興國,你真的是和雪山八字不合!”汪興國努力對抗著疲憊,但疲憊就好像潮水一般,將汪興國淹沒了。

“放棄吧……放棄吧……”腦子裏一個聲音在對汪興國說道,“雪山就是你的克星……”

汪興國感覺到心底的恐懼在蔓延,但他無能為力,他又試圖重新調整姿勢,但是剛剛動一下,疲憊和恐懼就緊緊地壓製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努力的熱汗被寒風一吹,汪興國的臉因為充血和寒冷,變成了青紫色,頭發上的汗珠結成了冰晶。汪興國感覺自己沒辦法自救了,上一次雪崩是戰友及時發現才僥幸撿回了條命,而這一次沒有戰友來幫他,夏爾巴和潘迪此時在努力為柴科夫爭取一線生機,迪克還不知道自己在跟蹤他,沒有人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

汪興國感覺到頭已經被凍僵了,寒冷讓他的思考能力下降,好像思維都被凍住了,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寒風吹得支離破碎,毫無意義……

“對不起……若冰……對不起……若冰……”汪興國的腦子裏回**著這句話。

汪興國最後掙紮著抬起了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高度計,海拔4671米,離生死線隻有一步之遙……

汪興國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飄散,隨著寒風被吹到遠方,沉重的眼皮慢慢地合了起來。

“穿越硝煙的勇士,你不該在這裏……”恍惚中,汪興國看到雪地上站著一個人,他手裏拿著一根金黃色的權杖,權杖上那顆紅色的血石在陽光下閃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