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奇怪酒樓

是夜,華燈初上。

瀾城的街道燈火通明,較之白天,更加得熱鬧。

長生鏡學著老板的模樣,側過身子,任憑白袖擱在油漬斑駁的桌麵也毫不在意。他的右手自顧自地掂著鑰匙,計算著打烊的時間。

衛禦則一身店小二的服侍,滿不情願地拿著抹布,隨意地拍打著桌椅上的灰塵,嘴裏有氣無力地吆喝著:“來來,客官請進,麻煩幾位?”

不過,無人應答。

相比於無聊的兩人,衛青傾卻像老板娘般坐在長生鏡旁,滿眼耐心地翻閱著什麽,額外上心的樣子。

從外觀材質來看,似乎不像是尋常賬簿,更像是珍貴的卷冊。

如此物品,怎麽會出現在這樣一座酒樓中呢?

但如果,這並不是一座簡簡單單的酒樓呢?

從衛禦進門的切口,到老板那半隱半露的鋒芒,和莫名其妙的舉措言語,都無法與普通酒樓聯係起來。

想來想去,長生鏡也無法憑空理出頭緒來,至於衛禦,還在為自己接管酒館的事情生著悶氣,不打擾的好。

最終,他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好奇,湊過腦袋,向衛青傾手中的卷冊看去。

“西五路,首間,藥材鋪,估值九百金,憑卷,可抹兩百購之。”

“北二路,第三間,武器鋪,估值一千五百金,憑卷,可抹四百購之。”

“東三路,第五間,醫館,估值五百金,憑卷,可抹二百購之。”

“醫館……醫,館?”

衛青傾看到這裏,明顯得眼前一亮,原本翻閱得有些困倦的麵容也陡然煥發起來。她低下腦袋,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輕輕敲擊了幾下,口中喃喃自語:“五百,抹二百,還需三百金,但是阿鏡和大哥……”

“青傾,不用考慮我們。”長生鏡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對於突然出現的聲音,衛青傾嚇了一跳。因為看得入神,連他什麽時候湊過來的都不曾曉得。

也幸好是聽出長生鏡的聲音,不然衛青傾條件反射下,肯定是拳腳相加。不過她被嚇了一下,也不能輕饒了長生鏡。

於是,衛青傾抬腳,隱晦地踩了下長生鏡。“說什麽呢,你不會真的想跟我一起住在醫館吧。我可告訴你,門都沒有!”說著,彎彎的眉毛高高吊起,像夜空中的一弧彎月,散發著清輝韻味。

長生鏡聽得連連擺手,也顧不得腳上作痛,在衛青傾爆發之前,搶先開口:“當然不是,我告訴你……”說著,附過身來。

“當真?”衛青傾的手微微攏住嘴角,有些驚詫地問,顯然對於長生鏡的耳語有些不敢置信。

長生鏡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立刻又撐起腦袋,做出一派無所事事的樣子。衛青傾還未反應過來,衛禦的聲音突然在台前響起。

“我說,咱們幹嗎要接這活。”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二十三遍。對於長生鏡的決定,他似乎有著無窮大的怨念。

和平時表麵穩重、內心嘻嘻哈哈的衛禦不同,此時的他有些煩躁,將擦拭的抹布掛在脖子上,雙手拉住兩端,又開始了他的碎碎念。“你們不知道,這店不是表麵那麽簡單的,要是答應了那老板,我們真的會有事情發生!”

長生鏡這才轉過頭來,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他聳了聳肩,語氣輕佻。“大哥你又不早點說,連帶我們來這間店都不講緣由,現在事情已經答應下來了,老板也跑了。要我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卻是辦不到的。”

衛青傾這個時候也合起卷冊,目光平視衛禦。“大哥,這家店連我都沒有來過,老板走後你又隻是一聲不響地翻出這些卷冊,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嘛?”

衛禦本來還準備不滿地發泄幾句,未曾想被衛青傾和長生鏡連續嗆了兩下,竟然一時語塞。他張吧了幾下嘴巴,最終還是無奈地搖搖頭,悶聲悶氣地上樓,看樣子是打掃二樓的雅間去了。

“真的?”衛青傾看著衛禦略顯消沉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這才用肩膀拱了拱長生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嗯。”長生鏡狠狠地點了點頭。“這間酒樓表麵做的是酒館生意,其實暗中還有其他麵目,就是信息交易。”

他說著,用手指了指那些衛青傾合起的卷冊。“不僅如此,似乎還在以一種奇怪的當鋪模式運營著。”

說道這裏,長生鏡有節奏地敲打了幾下腦袋,似乎有些頭大。

實在想不出,隨便冷僻的一家酒樓,竟然會有著如此複雜地內幕。

“確實如此,我看的時候就有些奇怪,為什麽這些卷冊裏麵,有著各式各樣的貨物,甚至是店鋪,但又寫著‘憑卷,可抹’的字樣。這些卷冊,到底有什麽威力和價值,能夠減少如此多得價錢呢?”衛青傾聽到這裏,原本眼中的迷霧也漸漸消散,頭緒被長生鏡理出一些,沿著邊際,以她的智慧,也能推出一二了。

“除非,這些東西都是這家酒館自己的。而‘憑卷,可抹’,隻是一種吸引消費的方式而已。”衛青傾見長生鏡聽著不斷點頭,心中有些小高興,更加侃侃而談。“更厲害的是,既然知道了有可以減少價錢的方法,一般人肯定會去想法設法地獲取,無論是用自己想要的有價值的消息換,還是用錢直接購買。”

“打個比方,原本五百金的商鋪,憑卷冊可抹去二百,但你至少要付出一百金價值的東西,才能換取,從大體上來看,並不是虧的許多,反而促進了信息積累和貨物的多樣性,從而有著良性循環。”

衛青傾說道這裏,自己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小小的一間酒館內,竟然有著如此大的學問在裏麵。

長生鏡認真聽完衛青傾的分析,也是讚同地點了點頭。“青傾,沒想到你的商業頭腦也不比這酒樓的老板來得差嘛。”他有些調笑地說。

“也不看看我是誰。”衛青傾得意地拍拍胸脯,卻見到長生鏡不對勁的眼神,再想起剛才得意忘形之下拍的部位。“要死啦!”

伸手,在長生鏡腰間*上扭過一圈。“嘶!”長生鏡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被女王大人發現了。

“等等,青傾你還漏說了一點!”長生鏡為了轉移注意力,立即開口道。

“哪裏?別想敷衍我!”衛青傾停他如此說,雖然嘴上不饒,手下已經開始變輕,想知道自己究竟漏了哪一點。

長生鏡見衛青傾有軟化的趨勢,哪裏敢鬆懈,馬上解釋:“青傾你分析得很到位,隻是還有一點沒有解釋清楚,那就是,為什麽這小小酒樓會有如此多得產業,它究竟又是做什麽的呢?是當鋪嗎?亦或是……”

說道這裏,長生鏡的聲音轉而變得有些低沉。

“亦或是什麽?”衛青傾終於鬆開了掐住長生鏡的手,忍不住地追問道。

“亦或是……哈哈,不告訴你,我去關門!”長生鏡見衛青傾撤手,抓住機會,身子靈活得像一隻滑不留手的泥鰍一般,從位置上躥出,逃到台麵外。

“你!”衛青傾哪裏想到長生鏡有這一手,還待他解答問題,沒想到竟然借此機會開溜了。真是可惡!

衛青傾跺了跺腳,有些惱。

你不說,是不想讓我擔心,但是你忘了,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呢。衛青傾看著嘻嘻哈哈跑向店門口的長生鏡,心中默默地念到。若是說了這麽多,我還不能自己推出的話,我的智慧,也太單薄了吧?

“殺手……嗎?”她輕啟貝齒,語氣飄忽地說。以隻有她一個人聽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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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

鑼鼓敲過三聲,原本喧鬧的大街,此刻也變得冷清起來。原本通明的燈火,一家家熄滅。而漆黑天空中的繁星,卻愈發明亮了。

逃跑老板口中的麻煩,並沒有出現;衛禦口中的遭難,也沒有發生。這一天,就這樣度過了。

長生鏡封好門,走回裏麵,衛青傾也不點破他的那些心思,而是端坐在一旁,重新開始翻閱其他卷冊。

因為讀的時間長了,她原本清澈的眼睛有些酸澀,瞳孔便隱隱有血絲出現,專心翻閱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長生鏡卻看到了。

他有些不忍地走過去,溫和地摸了摸衛青傾柔順的小腦袋,寵溺地樣子像對待還沒長大的孩子。

在我心裏,我希望你永遠是個不遭受風雨的孩子。

他默默地想,一時間氣氛有些溫馨。

衛青傾出奇地沒有表達不滿,反而安靜地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長生鏡手心帶給她的溫暖。

“咳,咳。”

不和諧的聲音從樓梯上響起。

衛禦一個人在樓上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告訴長生鏡和衛青傾,關於這家酒樓的事情。他覺得他們還不夠重視。

走下樓梯,衛青傾和長生鏡兩個人間正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氛圍,讓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出現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想到即將麵對的事情,他還是決定打斷一下。

“關於這家酒樓,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你們。”衛禦臉上有些悵惘的回憶,沒有嬉鬧,神情嚴肅地說。

“其實,我們之前的出逃,有這家店的幫助,妹妹。”他說著,看向一旁聽到後有些錯愕地衛青傾。“我是從這家店內,花光了最後錢財,才買到了一條沒有追捕的安全路線。而且……”

“出逃?”長生鏡聽到了一個名詞,心裏有些奇怪,不由自主地打斷了衛禦的話。

衛青傾被衛禦勾起回憶,神色也變得有些悲傷。“我們,其實也是被南國通緝的,罪犯。”說到這,她臉上竟然變得淒楚,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

“我們衛家,原本是一個大家族,瀾城內的醫館,有一半都是衛家開的。”

“然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