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衛家秘辛
衛家，對於長期居住在瀾城的人來說，並不陌生。
遍布半坐城池的醫館，精湛過人的傳承醫術，口碑絕佳的醫德，都是瀾城人閑暇之餘津津樂道的話題。不過，在七年前，一件事情，卻代替了所有，成為眾人口中衛家唯一的話題，也成為了屬於它的最後話題。
七年前，南國國主之母，皇太後甄蘭，因在衛家救治無效，歸天西去。國主歐陽少華震怒，下令全國禁封衛家醫館。
一夜之間，衛家所有的藥館醫館，全部被取締。衛家人紛紛被緝拿，牽連者甚廣。
也有有心人發現，若單單是皇太後甄蘭醫治無效身亡，南國國主不應當會如此不智，一怒之下緝拿衛家全族。
其中是否有別的隱情，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然而，事關皇家私密，尋常人不能妄加揣測，而衛家人經過那一夜，也沒有再出現在世人麵前。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隻能成為一段未解之謎。
“甄蘭皇太後，是被刺殺的！”衛禦一口篤定地說。
“那天我正好經過後院，皇太後是清晨被送來醫治的。因為事關重大，所以是我和青傾的爺爺衛均親自出手醫治。爺爺遣散了所有人，獨自到後院接待。”對於衛禦來說，那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記憶猶新。年幼貪玩的他，永遠也無法忘卻，飛濺在眼前的鮮血。
“我偷偷跑到後院，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牌場，能夠讓爺爺親自出手。然後我在門外聽到了甄蘭皇太後的名字。”衛禦說著，眼神開始變得有些痛苦。“皇太後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或者換句話說，她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異常。”
“我聽到爺爺歎氣的聲音，以為他要推門出來，所以就提前躲在了屋子旁的水缸中。然而，沒想到……沒想到，這是我見到爺爺的最後一眼！”衛禦說到這裏，不知不覺緊緊握住的雙拳，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我看到，有個黑色的身影，竟然從爺爺自己的影子中鑽出來，他手上拿著短錐，在爺爺背後，就這麽……透心而過。然後，他向四處看了看，又推門而入，不久之後門內傳來一聲慘叫，那個黑影卻再沒有出來！”
衛青傾一臉震驚地聽著衛禦的講述，當時還尚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的家族在一夜之間，從美譽遍布的醫藥世家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南國通緝，更不知道那個原本疼愛自己的爺爺竟然是這樣慘死。
長生鏡心中也是驚濤駭浪。衛青傾、衛禦原本顯赫的世家身份，皇太後甄蘭被刺殺，殺手能從人的影子裏麵鑽出來，還有，帶來更多不幸的歐陽少華。這些信息，一股腦的出現，讓事情一時之間變得撲朔迷離。
“那麽，皇太後究竟得的是什麽病？”長生鏡心中隱隱覺得，弄明白後，這會是解決謎題的關鍵。
衛禦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那天清晨來的，傍晚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除了爺爺，根本沒有人知道皇太後得了什麽病，就連她的精神狀態有異，也隻有我和爺爺兩個人知道。”
“父親後來趕到，發現了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的我。知道事情嚴重的他，給了我一個包袱的錢財，讓我帶著妹妹先跑，臨走的時候還囑咐我，教了我幾句切口，讓我到這家酒樓來，購買安全的逃跑路線。”
說道這，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想當時的情景，長生鏡和衛青傾並沒有打斷他。
片刻後，衛禦又接著說道：“我衛家雖然名譽極佳，但醫者仁心的祖訓，讓家中除了過得殷實以外，卻沒有節餘更多錢財。等我安頓好妹妹，找到這座酒樓的時候，我才發現，包袱裏麵的錢財，根本不夠買下能保住我們性命的逃跑路線。”
“然後，你得到了這家酒樓店主的幫助，以更低的價格買下了路線圖。”長生鏡突然開口點破。
衛禦原本帶著回憶神色的臉龐一滯，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怎麽知道？”
長生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這家酒樓的店主是個女子，而當時青澀的你，自此以後還暗戀著這家酒樓的主人。”
說到這裏，衛禦的臉上更是如同上了染缸，五顏六色。他伸出右手，指著長生鏡連連擺動，口中無措。
也許是長生鏡突然間的插科打諢，原本壓抑的氣氛開始緩和，衛青傾充盈淚水的眼眶也不禁泛起笑意。
她故作揶揄地說：“哦，是真的嗎？剛才阿鏡與我說，我起初還不相信呢。大哥，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的人。”
衛禦被說得麵紅耳赤，又不好反駁。原本的滑頭勁在這一刻全然消失，比長生鏡表現得還要青澀許多，讓人不敢相信。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衛禦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兩人的追問。隻好轉移話題般地反問長生鏡，他哪裏知道，這反而是間接地承認了長生鏡的猜測。
長生鏡似乎很滿意衛禦的現狀，雖然在這個時候“回報”衛禦不是很合適，不過機不可失，他還是果斷地出擊，衛禦麵紅耳赤的樣子也未曾出乎他的意料。長生鏡心中隻覺得分外暢快舒爽。
他看著衛禦一個大男人說不出的羞赧模樣，不再挑弄，伸手指了指又被翻開的卷冊。“這些卷冊裏麵的字跡，娟秀清麗，細細聞嗅，還散發著一股不似文墨的香氣，可以判斷是女兒家殘留的體香，可見時常翻閱這些卷冊的，是個女子。”
長生鏡說到這裏，又看了看衛禦，接著道：“況且，早上的那名老者，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危險，更像個打手粗人，那麽想出如此經營妙策的，定然另有人在，那人才是這家酒樓的真正主人。”
衛禦聽完長生鏡的分析，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真是不知道，和你這樣的家夥做兄弟，還有沒有秘密可言。不錯，當年這家店的主人，是個跟青傾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也正是她，在看出我的窘迫之後，仍將路線圖便宜出售給了我。”
“那時候的她，在我眼中，就是救命的女神。無論外貌、內在，都是這麽的傾國傾城。除了妹妹想在原本衛家的地方開一家醫館以外，我也想回瀾城，來這家酒樓，看看她過得怎麽樣。不曾想，物是人非……”
“所以你才會在老人消失後這麽急躁不安，魂不守舍。其實是在擔心是不是她出了什麽事情，怕她不測吧？”衛青傾接口道，顯然她也發現了從一開始進門後，衛禦的情緒就不是那麽穩定。
“嗯。”衛禦見瞞不過兩人，隻好承認。
如此一來，審問衛禦的環節也告一段落。
衛禦的初衷，帶著長生鏡和衛青傾兩個人來，一是知道這樣一個購買消息的渠道，二是想見一見那個自己暗戀了七年的女店主。不曾想如今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和他原本的打算大相徑庭。
坦白從寬，衛禦說出事情緣由後，其他兩個人並沒有責怪他，而是紛紛表示理解。長生鏡拍了拍衛禦的肩膀，就在衛禦以為他要說出些什麽安慰自己的話語時，長生鏡又放出一道驚雷！
“原本想你自己坦白，沒想到你還是這麽不老實。”長生鏡看著衛禦這個時候作出來的模樣，有些好笑。這家夥演技也還不錯嘛。
“什麽？你在說什麽！”衛禦原本正在自我反省的表情一愣，旋即搖著頭問道，有些摸不著頭腦。
“青傾，你們衛家作為醫學大家，是不是有著那麽幾手傳承百年的醫術？”長生鏡扭頭，詢問一旁的衛青傾。
衛青傾也不明白，在真相大白之後長生鏡又是在唱哪一出，她歪著頭細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是，當時都被父親裝在包袱裏麵，讓我們帶走了。”
“可曾遺失了什麽。”長生鏡繼續不依不饒地追問。
遺失？衛青傾聽到他這麽問，有些疑惑，努力地思索，猛然，她眼前一亮，記憶中的畫麵重新浮現。“是了，在我們逃出追捕後，哥哥曾清點過，確實少了一卷千變易容術，說是路上遺失了！”
聽衛青傾說道這裏，衛禦麵色發苦，幽怨地盯著長生鏡一頓猛看，以一種吃人的眼神。看得長生鏡有些毛毛的。
“好吧，我承認了。”衛禦大叫道，他知道有長生鏡在，如果不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來，他是不會罷休的。
“是我色迷心竅，用千變易容術換取了逃命的路線圖！”他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如同一隻鴕鳥般，把頭深深地埋起來，也不看其他人的表情。
“哥！你怎麽能這樣，這可是我衛家祖傳的手藝，你怎麽能夠輕易典當！”衛青傾聽到這，哪能還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頓時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道。
衛禦的頭埋得更深了，有些甕聲甕氣地反駁著：“那怎麽能怪我，那個女店主長得這麽好看，我又是年少無知，她對我笑笑，我就招架不住了。再說，我用千變易容術換取我們兩個人求生的希望，這有什麽不劃算的！”
衛青傾聽著衛禦無力的辯駁，一時語塞。確實，跟祖傳的手藝相比，性命更加重要一些。畢竟古語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長生鏡也放開了搭著衛禦的手，緩緩地從成堆的卷冊中抽出一卷，上麵同樣是娟秀的字體寫著：《千變易容術》！
“如此精明的一家店主，怎麽可能會良心發現，便宜地出售給年少無知小孩價值不菲的路線圖？除非他身上有值得壓榨的東西。”他用左手撐住腦袋，右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談了這麽久的話，連他都有些困倦了。
“不過還好，她還算有些良知，並沒有將你們逃命的路線圖再做過一份，出售給南國，不然，你們有九條命都不夠活的。”
“怎麽會！我衛禦看人還是很準的好伐！”見兩人沒有想象之中那樣發火，衛禦整個人登時重新活泛起來。
長生鏡也不答話，而是起身，拍拍衛禦的肩膀，“大哥，別逗了，洗洗睡吧。以防萬一，我去製作幾個簡單的幻陣。”
衛禦抬頭，剛想開口反駁，旁邊衛青傾也跟著起身，投來一道鄙視的目光：“沒有立場的色狼。”
我，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衛禦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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