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故迭起

三鼠的手很是皙白,他隻是單單伸出手來,虛空一接,便如摘星攬月,將隊中同伴因激動緊張而扔得有些過分用力的十裏魚穩穩得抓牢。

“你們往前先跑,就按照原定計劃那樣,放心,我可不僅僅是跑得快。”三鼠緊握著十裏魚,一臉輕鬆地對其他人說道。

眾人見他說的輕鬆,加之剛才寫意順暢得動作,對三鼠的決定也愈加信服,都紛紛開始新的動作。

此時後麵的黑岩蟹早已是饑渴難耐,撕紅的雙目雖然不大,卻有著一股懾人的恐怖,它們高舉著兩隻大如車軲的鉗子。

“嘶吼!嘶吼!”。

尋著十裏魚的腥味就開始朝三鼠追來。

三鼠回頭,目光有瞬間的猶疑,但頃刻又堅定起來,他握著十裏魚的右手微微一撥,十裏魚便如同被風吹起的花絮,輕輕揚揚地飄入黑岩蟹潮之中,火上澆油般,整個蟹群頓時沸騰起來。

就在十裏魚著落的地方,幾個黑岩蟹大打出手,同伴與食物,這些深海奇獸選擇了後者。

“嘭!”

一隻黑岩蟹巨大的鉗子砸在另外一隻黑岩蟹厚重的黑岩外殼上,力道何其之大,黑岩外殼被掀飛的碎石黑岩不知凡幾,劈裏啪啦地落在沙灘上。

那隻被破相的黑岩蟹渾然不知一般,用兩隻大鉗子牢牢的卡住第三隻準備吞食十裏魚的黑岩蟹,卯足一頂,趁亂準備偷食的黑岩蟹被它掀得四仰八叉,也不肯停歇,八隻如鋒似刀的蟹腿胡亂切割四周,被劃開防禦的黑岩蟹間鮮血四濺,場麵混亂不堪,血腥味更是讓黑岩蟹愈加狂暴。

這隻是一小部分的蟹群,更多的黑岩蟹則牢牢地盯住了三鼠。因為此刻他早已接過新的十裏魚,對著黑岩蟹群搖搖手,頗有挑釁的意味。

長生鏡站在望海台上,左手穩穩地舉著一張普通的硬弓,右手搭箭扣弦,目光平視遠處混亂的蟹潮。

明島上空陰暗晦濕的暴雨連綿不絕,望海台上並未搭有遮擋風雨的幕布,夾雜海風的冷雨落在長生鏡的臉上,他卻不能抽出手來抹去,因為下麵有一群走在死亡邊緣的島民,而他,不能鬆懈放任他們麵對未知的危險。

平凡的弓,再普通不過的箭。

長生鏡微顫的左手、勒紫的右手、沾雨的臉龐,與這灰暗的明島,繪成一副別樣的畫卷。

與此同時,三鼠也不輕鬆。

他跑在隊伍的最後,並非膽怯,而是肩負重任。

之前製定的計劃是眾人跑成一列,十裏魚由最前方的人攜帶著,雖然跑得最慢,但是距離危險卻是最遠的。

其後的人將他遞過來的十裏魚向後拋接,因為他們的距離較近,所以接遞的過程難度沒有多大。

而三鼠則遙遙的墜在隊伍的最後麵,與其他隊員距離較遠,由力氣大的隊員將十裏魚遠遠地拋給他,三鼠既要快準地接住十裏魚,又要麵臨身後迫近的黑岩蟹群。

黑岩蟹雖然行動緩慢,但奈何它們步子大啊,它們一步邁下遠超人類。再者,雖然三鼠不怕沙灘上礙腳的岩石砂礫,但也非全無影響。黑岩蟹則不然,它們可以完全無視地形和阻礙,如履平地。

雖然兩者還有些距離,但與三鼠的距離已經在逐漸縮減。

為了保證黑岩蟹被他吊著,十裏魚需要不停的拋向蟹潮,一下沒接住的話,說不定後麵黑岩蟹的鉗子就會砸上腦袋。

“三鼠隊長,快過來,黑岩蟹已經引過來一部分了,別再管它們了。”一名隊員突然焦急地說道。

這時候三鼠尚在有條不紊地勾引著黑岩蟹群,雖然有風險,但並未足以危及生命。當他聽到這名隊員的話時,瞳孔微微一縮,本能地轉頭望向寂靜如墨的南海。

“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望海台上的長生鏡也注意到了海麵的變化,因為登高望遠的緣故,所以他能夠清晰地看到海麵勾勒的陰影輪廓。

為了集中注意力,不讓自己失神片刻,長生鏡嘴中咀嚼著海島上特有的生津草,它的汁水能夠起到生津止渴的作用,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著實能讓人精神一震。

明叔站在長生鏡身邊,同樣一臉憂色的看著前方第一防線的眾人,雖然聽不清長生鏡略帶含糊的聲音,夾雜著胡亂的風雨。

但是,他同樣能夠看見海中那不祥的輪廓!

三鼠像是提前預知到了什麽一般,一改剛才小心翼翼、但麵不改色的神態,突然對前方的隊員大聲喊道,“你們快撤退,離海岸越遠越好!快快快!”

雖然隊員不明白三鼠為什麽瞬間變得如此,但作為服從命令的一方,就是無條件得聽從指揮,畢竟三鼠之前的能力擺在那裏。

於是一群隊員開始向第二道防線桐油篝火撤離。

就在他們做出動作的同時,黑岩蟹潮又掀起一股**,在它們不安得吼聲中,海麵那原本灰暗的陰影輪廓浮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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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水麵探出的是一條長長的觸手。

它高高地浮出水麵,豎立在海麵上,輕輕擺動,似乎在感應方向,然後便如同出洞的毒蛇,閃電般向著三鼠這個方向遊躥過來。

中途遇到阻礙了它行進的黑岩蟹,直接貫穿而過,便像串燒一般將它們都穿在自己的觸手上。

這根觸手不知到底有多長,也不管在它之上串起的那些生不如死、無力嘶吼的黑岩蟹,隻見它一直延伸,長蛇吐信,風馳電掣,很快便來到三鼠附近。

三鼠在剛發現海麵有變化,到觸手抵達附近,不過片刻時間。

而他見到海麵有異,在第一時間吩咐隊員撤離後,有那麽一瞬的錯愕,就這短暫的呆立,危險便已然臨身。

三鼠抬頭,清晰地看到觸手上的透明粘液,鋪麵而來的,是鼻間充斥著的一股深海特有的腥臭,他恍然醒悟過來,但眼見已躲閃不及。

千鈞一發間,“啾!”的破空聲傳入耳中,一支普通的弓箭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落在觸手下方密密麻麻的吸盤上。

觸手猶如觸電,**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的停頓,三鼠抓住時機,原地一個打滾,再起身時已經和觸手差了三個身位的距離。

觸手開始劇烈得抖動起來,像是傳達自己的憤怒,然後這片海域的海麵之上,隻聽得“嘭!”“嘭!”“嘭!”的,一條條如同之前的觸手從海底炸出!

有的甚至比之前的觸手還要粗壯,整片海域都被這些觸手攪動得渦旋迭起,不少藏於海中的魚蝦也遭了秧,被破水而出的觸手帶動的衝擊力炸上了海灘。

若是平時,明島的海民們肯定會高興異常,不過此刻大家卻隻有擔憂和不安。

三鼠不愧是跑得最快的人,就在觸手發怒全員出動的時候,他已經快接近第二道防線了。剛才那麽精準救命的弓箭,整個明島能射出的人不多,或者說,他知道是鏡大人。鏡大人在關注著他,這對於一個普通的明島人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鏡大人失望!

百分之一百二發揮的三鼠能跑到多快?答案是前方正逐步撤離的隊友重新出現在眼中。

他麵露喜色,認為快要逃出升天,前方扭頭看後方動靜的同伴,突然麵容驚愕的扭曲起來。

他似有所感,就地往旁邊一撲。

與此同時,耳邊聽到同伴恐懼悲傷的怒吼。

“天狼!”

“噗通!”

側過臉來,剛才那麵容扭曲的同伴就倒在了身邊,胸口空洞洞的,顯然被趕上的觸手一下穿心。

三鼠此刻心亂如麻,若是剛才自己沒有向旁邊撲,死得便是自己了吧。那自己是不是間接的害死了他?

想到此,他目光突然變得錯亂起來,恍恍惚惚,丟了魂似得。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他口中喃喃,聲音越來越大,狀若瘋癲。

“小心!”幸存的隊友不知道他著了什麽魔,以為是觸手有毒,而後方更多得觸手已經接踵而至,三鼠渾然不知身後探來的吐信毒蛇,作為他的隊友,卻不能放任不管。

眼見觸手就要洞穿三鼠,就像之前洞穿天狼那般,這時一名隊友口中高呼,同時身體猛得撞開三鼠。而自己卻被襲來的觸手卷起。

三鼠在這一撞之下,也總算是回過神來,眼前卻出現自己的另一位隊友被觸手卷走的一幕。不由雙目赤紅,睚眥欲裂。

“隊長,好好活下來。”那被觸手卷至空中的隊員高呼,隨即便被觸手拋向身後的蟹潮,轉眼不見。

“是深海的千足墨王,不可能無端出現,隻有海族能夠驅使得了它們。”長生鏡語速極快地說道。

前線壓力驟增,他也輕鬆不得。

不斷的拉弓搭箭射箭,高度集中的精神都讓他有些疲憊。

即使如此,弓箭能夠射到那些觸手,卻無法滅殺它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肆無忌憚得打亂計劃,屠殺行動小組的隊員們。

“明叔,燃赤色煙火,放棄第一道防線,讓那些黑岩蟹自生自滅,用第二防線的桐油來對付深海千足墨王。”長生鏡果斷地說道。

如果真有海族在海中指揮這些自然的怪物,那麽明島麵對的,便是一場惡戰。死傷,也從此刻開始。

“鏡大人,海族作戰,你沒有經曆過。”明叔並沒有如之前那樣,低頭應聲。而是抬頭,平靜地對著長生鏡說道。“並不熟悉,恐怕難以指揮。”

長生鏡聞言一頓,神情不變,轉過頭來目光犀利地看著明叔,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道。“你等這一天很久了?”

“是的,八年了。”

明叔仰著頭,笑得異常燦爛,連帶著眼角的褶皺也變得深邃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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