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階下之囚

長生鏡默默不語得看著明叔,似乎忘記了身後防線還在被持續屠殺的明島海民。

明叔也笑意盎然得看著長生鏡,兩個人都不言語,隻聽得海風呼呼灌耳,雨打得有些涼。

“看到後麵在你眼前死去的明島百姓,你還要繼續麽?”長生鏡先打破了平靜。

明叔麵帶微笑,卻眼神狠戾得看著長生鏡,“明島,永遠不是你的明島,你隻是個外來人,我們的生死,輪不到你來掌管。”

“為什麽?”長生鏡的聲音有些冷,仿佛融入了這漫天的暴雨之中,像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斥責,雖然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卻可以聽出他心中的種種情緒。

明叔不說話,隻是冷笑著看向長生鏡,似乎想把他的樣子牢牢記住。

“明叔,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喊你了。你會否定我八年的努力,我卻不會忘記你八年間的幫助。那麽,明權,為什麽?”長生鏡的麵色還是古井無波,但他的眼神和聲音卻滿溢著情緒。

明叔咧嘴哂笑,“難得你叫了我八年的明叔,還記得我的名字。既然我叫明權,當然喜歡權利了,真是可笑,想我堂堂明島村長之位竟然被一個當時隻有十二歲的小孩給搶走了。”

明叔說著,伸出手,雙指如同兩道利劍,直直得指向當初的十二歲男孩,如今已經是翩翩少年的長生鏡。

“為什麽?”長生鏡不為明權那懾人的眼神所怵,擲地有聲地再次問道。

明權聽長生鏡再問,默默不語地收回雙手,杵在那裏,一動不動,長生鏡卻看到他收回的雙手緊緊握拳,因為用力過度,盡然連帶著肩膀微微抖動。

不明白的人看去,還以為是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風雨刺骨的寒冷而瑟瑟,長生鏡卻從明權幾欲噴火的雙眼,看出了他的憤怒。

“你還有臉問為什麽!”明權幾乎是低吼出來的,因為憤怒他的聲音變得嘶啞。“真是難為你了,莫不是你以為所有人都忘了十二歲年紀的你,想到的是什麽法子,擋住了那年的海獸襲島?”

長生鏡聽到明權說出此語,不再說話。

明權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將長生鏡的沉默當做是對自己的愧疚,更加得憤怒、更加得理直氣壯起來。

“所以我討厭你,在你眼中,我們明島的人都是未開化的愚民,所以你就可以肆意的掌管我們的生死了嗎!十二歲的年紀,就能想出那樣的方法,你就是一個惡魔,視人命為草芥的屠夫!是,我知道我們都是愚民,要真鬥是鬥不過你,所以我讓位,虛心求學,心甘情願得跟在你後麵,幫你做了八年的下手,你以為我為什麽這樣?沒錯,我要報仇,殺子之仇!”

明權想到他的兒子,說著說著,竟然老淚縱橫。

但是轉眼想到大仇即將得報,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這八年,我就是那百年榆木上的蛀蟲,不斷啃食你的營養,化為己用。你視我為親信,什麽事都不瞞我,這更是讓我收集到了你的所有情況,竟在掌握,如今時機剛好,沒想到早智無雙的長生鏡,也會棋差一招,養虎為患。哈哈哈哈!!”

長生鏡靜靜地聽著。

明權見他麵無表情,一拳打了空氣,惱怒異常。“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表情,你根本就沒有喜怒哀樂,遇到所有事情,都是這張僵屍臉,讓人看著就火大。不過看了八年,忍了八年,如今總算無需再忍了。”

“呼…”長生鏡呼出一口氣,“我按住心中百種情感,努力地麵無表情。隻是想讓你們看到後,不再驚慌。這也不對?”

“你給我住嘴,我討厭你的聲音!”

長生鏡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那年根本就沒有構築防線,如果不用那種方法,所有明島人都會被屠戮一空,再者所選之人都是他們自願站出來的。你的兒子死了,我很抱歉,但我那樣的做法,難道不對?”

“你給我住嘴,狡辯,狡辯,都是狡辯。”明權聽著長生鏡的話,更加得氣憤,原來他一點都沒有愧疚!

“至於現在,我承認我的秘密你知道一些,有些成就的箭術,無法承受高負荷箭術的身體,包括之前為了應對海獸襲島做的箭術體能極限測試,你也在我的身旁幫助記錄,所以你現在跳出來,指責我,想要報複我。”

長生鏡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眼神淩厲地盯著明權,“不過,你以為就算我體能到了極限,就手無縛雞之力了?還是說,你的私心,你的借口,你的複仇,能夠淩駕於整個明島眾生?是什麽,讓你能夠在此生死存亡的時候,還不忘了窩裏鬥?”

說著,長生鏡長弓一翻,輾轉箭頭,弦拉滿月,帶著冷鋒的箭矢對住明權瞬間停滯的麵部表情。

“你要殺便殺吧。”明權閉上雙眼。像是聽從了命運的安排,靜靜等死一般。

但是過了一會,一種奇怪的笑聲從他嘴中緩緩響起。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啊!”明叔張開眼睛,麵容猙獰,異常嗜血地盯著長生鏡,“殺啊,我就在你麵前,你倒是殺啊,拿你自以為是的箭術,就像殺死我兒子那樣,殺死我啊!”

而此時的長生鏡,先是持弓的雙手開始異常,一股酥麻觸電的感覺,然後隻聽得“哐當”的長弓落地聲。

接著長生鏡渾身便如同癱瘓般失去知覺,倒在地上。倒地前,長生鏡腦海中響起這樣一句話,“人,是最恐怖的怪物!”

“咯咯,饒你精明如何,我準備的長弓弓弦上,可是抹著八年量熬製的天麻草。你怎麽也想不到,我的報仇,從八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吧。”

明權怪笑了一會,然後拍拍手,從旁邊走出幾個明島的島民。

顯然他們也叛變了。

“權叔,他不會很快就醒了吧,天麻草不是最普通的食材佐料嗎。”有人不放心地問。

明權傲然得看著他,口氣肯定地說,“放心,天麻草雖然隻能作為佐料,帶來麻的感覺,但是我塗得,可是是八年劑量的天麻草,連海怪都能麻翻,更何況是人。隻不過發作時間比真正的藥物來得要慢。”

明權惡狠狠得盯著已經昏迷的長生鏡,咬牙切齒、生啖其肉地叫道。“我會用你殺死我兒子的方法,來結束你和那些追隨你的明島叛徒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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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鏡從昏迷中醒來,是在一所隱蔽的茅屋中。想來也是明權秘密搭建。

先恢複知覺的,是他的身體。

一種難受的束縛感直擊心髒,待到他睜開眼睛,發現身上被牢牢的捆著他開創的藻繩,不由有些啞然失笑。明權不放心,還安排了人手坐在門口,顯然是為了防止長生鏡逃跑。

又過了一會,長生鏡從還有些無力的狀態恢複過來。

昏暗的房間讓他看不清看守者的臉,不過還是能依稀辨別出人數是兩個人。

“兩位,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長生鏡開口,他有些擔心外麵那些還不知情的普通民眾。

長長的沉默,那兩個人仿佛聾了一般,並沒有回答長生鏡的問題。

長生鏡也不惱,又耐心地問,“兩位做了錯誤選擇的好漢,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我想,你們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海獸吞噬吧?雖然你們跟了明權,不過我八年來抵抗海獸的經驗,還是能夠幫你們分析一二的。”

長生鏡知道如今是階下之囚,而脫逃的希望,甚至明島無辜民眾生存的希望,也許就在這兩個看守者身上了。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回答。

長生鏡還待再問,其中一個看守怯生生地說道,“那個什麽烏賊王現在正在穿越第二道防線,權叔組織人進行火箭防守後,人就不見了。”

旁邊的同伴聽到他這樣說,不由拉了一下他,又怕長生鏡聽到,遂小聲低語地對開口的人說,“你怎麽跟他說話了,權叔不是吩咐我們,不要跟他搭話,他說什麽都不要應得嗎。”

另一個人顯然有些焦急,“難道你不擔心你家老爹老娘嗎,我還擔心我家媳婦和兒子呢,再說,他都被捆在這了,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兩人聲音雖然小,但長生鏡自幼體質不行,所以一直有在鍛煉,無論耳力還是目力,都非尋常人可比。

他們的對話如數傳到他耳中,長生鏡心中鬆了一口氣,暗道有戲。隻要他們跟自己說話,那麽便有出去的機會。

“你們跟在明權後麵,吃了不少苦吧。”長生鏡突然又說道。

“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可以斷定,他現在的失蹤,肯定是在安排自己的藏身之所,和他的那些親信們。至於你們,顯然是被他遺忘或者拋棄了的棄子。”長生鏡篤定地說。

“啥……啥叫棄子?”有個看守奇怪得問。

長生鏡臉一黑,旋即又耐心解釋道,“換句話說,就是明權他不管你們死活,和他的同夥逃命去了,而至於你們,將會成為海獸的口糧,就像死去的明島人一樣。”長生鏡說道這,語氣變得有些沉重。

“你可別唬我們,我水根不吃這套!”有個看守者像是被觸碰尾巴的貓一般,跳將起來,指著長生鏡說道。

長生鏡冷哼一聲,不為所動,放大聲音,繼續說道,“不僅僅是你們,還有你們的妻兒,你們的父母,你們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拋棄了,包括生命。你們,甘願如此嗎?”

兩個看守者看長生鏡說得神神道道,言語堅定,不似虛言。

再加上這兩人本來就是給明權打下手、做苦力的,所以明權特意選了兩個呆愣老實、不會造反的,偏偏這時候被長生鏡嚇得一愣一愣。

“那……那你說咋辦?”另外一個看守者有些心慌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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