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道不同謀
“我此行前來，想要換購的是暗刺組織的據點信息，不需要全部的，隻需告訴我一處便行了。”長生鏡老老實實地說，他的目光散亂迷離，似乎芍藥臉上有著什麽魅人的光彩，讓他無法撤離。
芍藥的臉愈發紅潤，被一個男子以如此無禮的眼光注視良久，誰人能夠不臉紅心跳，更何況，對方模樣也十分的俊俏。
“公子當真要找暗刺組織？那可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魔，到據點內，更是極有可能殞命。公子是芍藥一見傾心的人，芍藥不想此番離去後，再無相見之日。”芍藥麵色扭捏，紅撲撲的臉龐，像惹人憐愛的綺麗。
長生鏡癡癡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芍藥露在衣袖外的兩截嫩藕般皙白的胳膊。“芍藥姑娘果真如此，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芍藥嬌笑，卻慌忙撤去放在桌上的手臂，小米牙磨得咯嘣咯嘣響，心中有些氣惱。
長生鏡這個時候突然感念起衛青傾的好來。如果不是在海船之上，被青傾各種方式輪著戲弄了個遍，他的臉皮也不會被打磨得如此厚實。
“公子可知，暗刺組織行事詭秘，蹤跡難尋，要想找到他們的據點，哪怕再小的一個，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芍藥突然肅整麵容，不再嬉鬧，認真地說。
“哦？我卻是不知。”長生鏡也不再色眯眯般迷離著雙眼，清澈深邃的眸子中，透露出些許迷惘，似乎對芍藥所述並不了解。
當然不知！若順嘴回答知道，那才是上了你這小狐狸的鬼當呢！長生鏡在心中腹誹。芍藥突然變得正式，給人一種不再開玩笑的錯覺。要是一般人談話，看到對方這樣表情，再怎麽說也要應和一句，來凸顯出自己同樣認真對待的態度。
但若此刻應上一句“確實，姑娘說的對。”，那才是上了芍藥的當。可別忘記了，兩人還是在談生意呢！
如果連自己都承認了消息難以探尋，豈不就是變相地認可了它的高價值？那再要換購這則消息，還不得被芍藥剝削得脫層皮？
芍藥原本嚴肅的模樣，聽到長生鏡的回答，頓時嘟起嘴來，似乎想要與陸銘比一比誰更可愛誰更萌。“你這人好沒有意思！”
長生鏡也是一笑。“姑娘好生狡猾。”
“哼。”芍藥撇撇嘴，似乎又在磨牙，想象著長生鏡在嘴裏，被她磨得粉粉碎。“消息有，可是價值不菲，隻換不賣，你出什麽消息？”
長生鏡點點頭，芍藥這句倒不曾說謊。暗刺組織作為南國第一大殺手組織，據點隱蔽異常，自然不好探尋，已經不是尋常錢財能夠買來的。於是他起身，走到芍藥身邊，俯下身子，湊過臉去。
敢非禮自己！就在芍藥剛要發作，讓人把他轟出去的時候。長生鏡輕聲地說了句話，猶如驚雷，在她心中乍響！
“你說的是真的？”她不可思議地輕捂住嘴角，也渾然忘記了剛才長生鏡略顯輕薄的舉動。“真有此事？”
長生鏡也是麵色凝重，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雖說消息有真有假，須得自行判斷，但我顯然不會信口開河，這種玩笑可不能亂說。”
長生鏡的話，在芍藥心中，有如澎湃波濤，此起彼伏。過了許久，她才悠悠一歎：“唉，南國要亂了。”
整理好心情，穩定之後，芍藥又開口道：“你的消息價值還在我的之上，畢竟一個隻是南國最大的暗殺組織，一個卻是南國最高統治內幕。自然的，我這就將他們的一個據點消息告訴你。”
說罷，也學著長生鏡的樣子，將整個人都倚了過去，險些來個親密接觸。說完還不忘在長生鏡耳邊吹了口氣，頗有調戲的意味。
長生鏡用來換購的消息，自然是從歐陽明那邊得來的，有歐陽王室背著南國國主，偷偷開辟南海新航路的事情。歐陽明在上一次交易中，用取巧的手段坑了自己一把，雖然也是長生鏡所希望的，但終歸心裏惦記。
這次換購所用的消息，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歐陽明為了珍貴無比的南海消息，告訴了長生鏡這樣的機密，他也樂得交還給芍藥。一來價值足夠換取自己所需的消息，二來芍藥定然有渠道可以賣給其他歐陽王室甚至是國主，讓他們有所行動，變相地坑了一把歐陽明，何樂而不為呢？
交換完信息，芍藥將散落至麵旁的青絲捋至耳後，突然開口道：“公子，不知可否再多坐一會。”
長生鏡有些疑惑，既然信息交換完畢，芍藥又為何事留自己下來？
芍藥見他麵露詫異，緊接著開口道：“聽聞公子的消息，小女子心中頗有感慨，南國專權的時代，似乎即將離我們遠去，在未來的世界裏，又該如何生存呢？”
長生鏡聽芍藥這樣問，溫和笑答：“芍藥姑娘會如此問，想來心中已有答案，何不先說為敬呢？”
芍藥模樣有些哀怨，她朱唇輕啟，吐字如珠。“交易都結束了，公子還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會吃了你。這樣吧，我們各自寫上一個字在紙上，一起亮開，如何？”
長生鏡盯著芍藥，細細琢磨，但又未曾發現什麽不妥之處，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何打算，便也點點頭。“好，就依姑娘所言。”
過了一會，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筆。
“便作三數，一起翻開，一，二，三。”
芍藥並未又使什麽詭詐，長生鏡自然也表現得磊落，話音之下，兩個人同時翻開手底的紙張。
兩個不一樣風格的字映入眼簾。
長生鏡的字蒼勁有力、揮灑自如，穩重中不失霸氣，是個“破”字；而芍藥的字溫文婉轉、韻味天成，柔媚中不失靈動，卻是個“才”字。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失望。
即使心中早有預料，但發現不是誌同道合的人，長生鏡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如此冰雪聰明、活潑狡猾的女子並不多見。
“破？公子這字卻是何意？”芍藥開口輕喃，也有些遺憾。煙雪樓中，往來許多人物，有的錢財厚重卻貪圖自己的美色，有的雖有薄智卻在手下過不了幾招，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一個滿意的，心思卻不同。
“破，即破而後立。南國腐朽，如螻蟻空堤壩，風暴侵襲，一觸即潰。但亂世起，英雄也輩出，正如破繭之蠶，化蝶高飛，終將美好。”長生鏡心中感念，卻是看芍藥頗有智慧，透露出一些心中想法。
芍藥認真地聽著，認真地想著，似乎越過傷痛，越過戰火，看到了隱藏於天際烏雲後的彩虹。
“公子高見，芍藥倒顯得淺薄了。”
長生鏡搖搖頭，並不曾開口詢問她的字是何意，他心中智念通達，從一進門就漸漸分析出了裏麵是怎麽樣一個人，所以才有早已預料一詞。
“芍藥姑娘，此間事了，我們便就此別過吧，希望在亂世之中，再相見時，你能遍擁‘才’字，叱吒風雲。”
芍藥隻是靜靜地坐著，並未出言挽留。看著長生鏡從雅間領過陸銘，兩人攜手離去。
“小姐，就放任那位俊俏公子這樣走了嗎？”侍女雪兒這個時候走過來，輕聲問道。
芍藥緩緩搖了搖頭，好聽的聲音卻顯得空靈，似乎不在人間。“道不同，終將會有碰撞，即便惋惜不舍，更何況交情不深。煙兒，給我拿信紙來，我要修書一封。”
“是，小姐。”
——————
“長生哥哥，你怎麽看起來不開心？是漂亮姐姐欺負你了嗎？”陸銘緊緊地跟在長生鏡身後，看到他臉上沒有如同往日的微笑，有些疑惑地問。
“小銘，哥哥以後可能會與你的漂亮姐姐開戰呢，你會開心嗎？”長生鏡望著天空，語氣有些高遠悠長。
陸銘皺著小眉頭，似乎很不喜這樣的問題。想了片刻，他又連忙把腦袋搖得呼呼。“當然不了，小銘不想看到哥哥和漂亮姐姐打架。”
長生鏡看著陸銘努力認真的小臉，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走吧，該回旅店休息了，明天還得趕路。”
長生鏡的“破”字，講究的是天時地利，順應命數，這和他感悟氣位之後的變化，並非沒有幹係。
而芍藥的“才”字，卻更加偏重人和。才，何為才，人才，天才，才能。都是與自身有關的東西。她心中希望的，是天下英雄盡入我彀中的豪情展望，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度雖然令長生鏡佩服，卻不能令他折服。
芍藥寫出這個“才”字，一來表明了自己的觀點態度，二來卻是想要招攬長生鏡。且不說長生鏡會不會同意，他心中還是覺得，芍藥即使冰雪聰明，智慧過人，可惜眼界卻還是小了一些。
“才”字不僅有人才，才能，天才之意，還取了“財”的諧音。芍藥想要在亂世組建起屬於自己的勢力，人力財力自然是缺一不可。
但天下人的東西，終究還是會歸還於天下人。
君不見，千古帝王終成墓，百年奇才枉枯骨。
生前活得輝煌，死後未必偉大。
真正能夠流芳百世的人又有幾個？流芳百世又能如何？
長生鏡哂笑自嘲，自己似乎太過消極，不知道是不是也受到了天地氣位的影響。人生在世，圖的不就是個快意恩仇嗎！
所以，他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