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擒賊擒王

“唔~~~”

“唔~~~”

“唔~~~”

緩步爬行的黑岩蟹在火光中看到一個微小的生物逐漸靠近,都紛紛抬起腦袋,湊著兩隻小眼睛,發出有些驚詫的聲音,想把來人看清。

燃燒的殘骸,灼熱的火光,好似有浴火的鳳凰在火光中重生,又仿佛豔紅花苞迎風吐露嶄白的絲蕊。一身白衣的長生鏡,背負長弓和箭矢,從叢焰中躍將出來,速度之快,恍若開弓的箭。

必須要快,在黑岩蟹,在海族尚未反應過來之前,能走多遠,能接近多少,就是多少。

長生鏡知道,在那海族心中,明島上的生命都是螻蟻般的脆弱存在,所以打心裏它不會相信有人會雞蛋碰石頭般來送死的。

實際上也是如此,所有明島人都被海獸的攻勢擊潰心中防線,前線的戰員還因巨大的精神壓力而被海族的歌聲所惑。

但是,來人是長生鏡。

雖然與那些大海的驕傲、自然的傑作,與能呼風喚雨的海族、堅殼難摧體型龐大的海獸相比,他並不如何。

但若是因此以常人來看待,也許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就像明叔所說“我不知道為什麽十二歲的你會來到明島。”那般,十二歲的長生鏡經曆的,已經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二歲少年應該體驗的東西。

其中,就包括被南海吞噬生命的死難。

有人經曆死亡威脅之後,膽子會便的非常小,長生鏡顯然不是前者。

早智、厄難、生死,磨練出的,是一個遇事從容不迫、遭難愈挫愈勇、生死盡賦笑談的長生鏡。所以,他來了!

再看戰場,此刻的長生鏡並非恍若開弓之箭,而是他此刻運用的步法、身法,便是曾經在船上,一位原本名動一方的箭神所傳。

那位驚豔決絕的箭神認為,人便就是一張弓。

眼耳手三者乃為弓座,眼神愈好、聽覺愈靈敏、手法愈高超,就如同弓座的材質越好,越能發揮出一個箭手的水平。

而身法和步法,則是弓弦。在麵對敵人的時候,身法的靈動、步法的多變,都是躲避敵人攻擊的利器,它們越是堅韌,就如同堅韌難折的弓弦,拉之有聲,振聾發聵。

這五者加起來,就是身箭術,真正高超的箭術。

長生鏡自幼身子孱弱,不宜學武,持重器不消片刻就氣喘難歇。所以劍法、刀法、槍法,他都學不來。而暗器、毒藥又稍顯小氣,不是大者所謂。

於是船上眾人便推出這位箭神,將他的絕學悉數教授給長生鏡。

然而即便箭術技多於力,但對長生鏡而言,體力的消耗還是不小。原本大家也隻是努力一番,有個念想,死前不留遺憾,並不奢望什麽。未曾想長生鏡最終盡然果真在老天的眷顧下活了下來。

箭術的修煉並不簡單,眼、耳、手、身、步,五者皆需。

有人眼神好,但是身法、步法太差,那麽他的弱點就是近身戰;有人身法和步法好,但是眼耳手上有所不足,那麽保命有餘,殺人不足。

長生鏡惦記著大家的仇恨,所以他要保命,也要殺人,他不能滿足一隅,需五者皆修。其中艱辛,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講,口言難述。

上天的眷顧仿佛也是有限的,對長生鏡而言,如今八年苦練,仇未得報,就身陷困境,隻能用這些海獸來檢驗自己的成果了。

若無生,便是死。

全套施展身箭術,對身體的負荷太大,長生鏡不會如此不智。此時突破黑岩蟹所用的,隻是身箭術中的箭步和弓身。

隻見他渾身繃直,雙腿跨大步,“忽”得一下,依稀如同聽到空氣中弓弦震顫所發出的聲音一般,長生鏡整個人開始高速動作。

“嗖!”他一腳踏在一座黑岩之上,毫不停滯,再一踏步,耳邊呼呼風聲,在下麵的黑岩蟹還未有所感覺的時候突破而過。

在箭步和弓身的配合下,長生鏡真如一隻穿雲的利箭,筆直而迅速得穿透黑岩蟹群,並未被它們張牙舞爪的鉗足抓到。

輕飄飄的落下,長生鏡停住腳步,不是他氣力不支,而是海族已經反應過來,如同長生鏡抵擋它的進攻一般,它也布置好了第二道防線。

就是空中漂浮著的那些看似無害的海葵。

“海浮子。”長生鏡一口叫出了它們的名字。“果然不會那麽簡單。”

海浮子,學名海妖葵。

本來是深海中的海葵,因為沾染過海族和海獸的鮮血,原本由微小生物組成的海葵吞食鮮血獲得了新的能力,能夠漂浮。它們全身都是劇毒,在風暴天氣,就會從海中升起,漂浮到空中,捕食低空飛行的鳥類。

因為本身能夠發光,所以又有人叫它海燈籠。

漁民若是遇到它們,隻要將全身用麻布包裹住,不要觸碰到,就能安全度過它們劃定的捕食區。

但是長生鏡眼前的海浮子,似乎不那麽尋常。

不僅僅是它們那血紅妖異的顏色,在海族的控製下,一個個微小生物從海浮子中開始相互接觸、連續,於是一個個海浮子也相互連接起來,構成了一張漂浮著的、鮮紅的海上巨網,穩穩地擋住了長生鏡前進的道路。想來海族已經看出長生鏡的目的了。

不怕你看出來,就怕你看出來後沒動作。

長生鏡嘴角動了動,想做個微笑的表情,最終還是沒有成功。太久缺失的微笑,以後多練練吧。

若是海族看到長生鏡逼近而沒有動作的話,一種可能是它本身就非常強大,不怕你近身;第二種可能是它有足夠強大的安全保障。無論哪一種,對此時的長生鏡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他看到了眼前這張海浮子構成的大網,心中竟然稍稍安定。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海族怕長生鏡近身,它慌張了,它的近身能力自忖擋不住長生鏡的攻勢,所以它有了動作,來阻止長生鏡的接近。

“異變海浮子嗎?”長生鏡抬頭,凝視著還在不斷勾結、加粗的巨網,並且還有向自己迫近的趨勢。

不再遲疑,他抬起右腳,就地環掃。戰鬥和騷亂,讓之前的黑岩蟹在沙灘上丟盔棄甲,滿地盡是堅硬的黑岩,在長生鏡的踢掃下,紛紛被從地上掃起,高高揚揚地飛到空中。就在此刻,他背上硬弓一翻,已經來到手中。

石膽鯨弦弓,弓座是天然石膽打磨而成,比起尋常弓座來得更加堅固,射箭更加穩定;鯨弦,韌性極強,但同時也極難拉開,所以此弓是為硬弓,衝擊力大,射程遠,然而卻耗費更多的力氣。

這把石膽鯨弦弓是長生鏡八年內,唯一打造的一把弓,在完工的時候,所有參與的人都不看好這把弓。

雖然它有著牢固堅韌的構造,射出來的箭有著巨大的衝擊力,極遠的射程,但是問題是它太難拉開了。

若真要計較,長生鏡曾經也有過測算,需兩石之力,方能拉滿。因此沒人看好它,認為華而不實。但是長生鏡並不需要拉滿,隻是拉開三分,這石膽鯨弦弓就比尋常弓箭要強上不少了。

長生鏡高高的將石膽鯨弦弓舉過頭頂,通過他那過人的目力,確定飛起的黑岩石塊的位置,心中計算,然後右手五指連動,優雅寫意如同在彈奏一曲動人佳音。但是卻沒有天籟從中傳出,隻有鯨弦因撥動發出振聾發聵的“嘣”“嘣”聲。

就見那些飛起的黑岩塊仿佛算好時間一般,一塊又一塊,依次落在弓弦上,僅僅拉開兩分的石膽鯨弦弓就將它們輕鬆的擊飛,並灌之以一股衝力。

長生鏡的五指連續撥動弓弦,更多的黑岩塊也飛出弓弦,飛向海上的海浮子巨網。

然後,海麵上傳來“嘭嘭”的撞擊聲,原本海浮子巨網的網結之處,就好比放煙花一般,在空中彌散開紅黑色的煙霧。

那當然不是煙花,而是被黑岩塊擊爆的海浮子本體炸出的血液。

僅僅拉開兩分的石膽鯨弦弓,就能給黑岩塊灌注如此大的力道和衝擊,再一次證明長生鏡當年的明智之選。

於是乎,在海浮子巨網不知是在風力的吹動下,還是在海族的控製下,一步步逼近長生鏡的同時。上麵的海浮子卻一片片的炸成血霧。

“嘣嘣”、“嘭嘭”的聲音相互錯落,極賦打擊感的聲音在這海上竟也譜寫出一首別樣的殺戮之曲。

“手法,弦音五絕!”

越來越多得海浮子爆炸,連片的血霧飄落進近海,海麵上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弦音五絕是手法的一種,雖然攻擊頻率很快,但是因為其是由手指輕輕撥動而發,所以殺傷力有所不足。雖然不能貫穿表麵防禦堅固的東西,但是對付這些飄在空中,毫無防禦的海浮子,卻是再簡單不過了。

最終,石盡弦停,音絕網破。

海族匆匆召來的海浮子巨網就此告破。然而長生鏡雖然收回石膽鯨弦弓,但是表情卻反而有些鬱悶。

“還是被拖住了一些時間啊。”長生鏡看著平靜無波的海麵,有些惆悵的自歎道。

正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從計謀想出到實施,必一氣嗬成,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敵人。所以海族用海浮子,還是成功拖住了長生鏡擒賊先擒王的腳步,想來此刻它又有了其他的準備,等待長生鏡的,隻會是更加艱辛的挑戰。

眼前的第一道坎,就是被海浮子血液浸泡的海水,劇毒何解!

“鏡大人……”

“鏡大人……”

“鏡大人……!”

突然,從身後,從風中,有人呼喚著長生鏡的聲音,長生鏡微微一頓。

不是海族,海族還沒有強悍到能夠模擬人類的聲音,那麽,是三鼠和老崔那些家夥啊。

“真是煩人的家夥啊。”長生鏡並未回頭,他看著眼前的血腥海麵,有些回味的笑著。

“若是能再見到,定要好好教訓你們一下,好教你們知道,大人做事,小孩別插嘴的道理!”

是啊,身後是我要保護的明島,我不能退,沒有道路,就創造道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