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高喝,侍女端上兩盆水,水中彌漫著黑氣,曼香看著覺得背後發寒。
那黑氣絲絲縷縷,如同墳地鑽出的氣息,隻鑽入骨血。
“這是?”
曼香小聲問道。
祁昭已經麵不改色,將雙手浸入盆中淨手,黑氣隨著他的洗浴,一絲一縷竟侵入手上的每一寸紋路,最後變成一盆清水。
曼香看四周的人,都滿含期盼地盯著她,隻能咬牙學著祁昭的動作。
誰知,她的手剛觸碰到盆中的水,那黑氣仿佛感受到了懼怕,竟一瞬間散開,飄散在空氣中,最終被祁昭掌心一收。
曼香暗道糟糕,不會是因為自己不是地宮裏麵的人,這連團黑氣都認人吧?
她不太敢抬起頭,生怕看見這些人生氣的樣子。
偷偷瞟了一眼祁昭,祁昭也淡淡掃了她一眼,見她這般鬼鬼祟祟的模樣,蹙了蹙眉。
“何事?”
曼香驚奇這祁昭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
她抬起頭,才發現其他人也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想法。
其實是因為昨天,祁昭已經私下昭告了大襄子民,今日他將與靈女一同祭祀禱告。
靈女神威,不可衝撞。
因此今日不論曼香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大家也隻會覺得是因為她是靈女,所以才如此不同。
“盥洗畢,引讚!”
引讚又是什麽!
曼香可恨昨日沒有將這些都問個清楚,弄得現在措手不及。
執事語畢,曼香還在暗暗思考要做些什麽,下一瞬她瞳孔放大,嘴巴長大。
這,這......
適才站立在兩旁的所有侍衛,在執事說完,整齊劃一全體下跪以首扣地,露出背部對著她和祁昭。
曼香看著祁昭伸出一隻手到她麵前,示意她牽住。
咬了咬下唇,曼香握緊了祁昭的手。
下意識的抖了抖,他的手未免也太冰涼了。
緊接著,曼香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抬眸看向祁昭的臉頰,甚至在隱隱**。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這是,認真的嗎?
祁昭牽著她的手,眼神古井無波,腳下卻踩上了侍衛的後背。
察覺她沒動,祁昭側頭看她,眼神示意她盡快。
不不不,不會吧,這她做不到啊!
侍女見不對,急忙湊到她身邊問道:“怎麽了怎麽了?過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喂,我們有腳,這裏也有路,幹嘛不能正經走過去啊。”
妙人趕忙捂住她的嘴巴。
“小聲點,靈女娘娘不知,這是我們的習俗,對於這些人來說,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侍神奴,您和王若是不踩上去,就是證明他們不好,那可是要......”
妙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曼香倒抽一口冷氣。
這什麽規矩天爺啊。
狠狠攥緊了手,祁昭察覺她的用力,不由也回握了一下。
他心底也漸漸感知她的緊張,不由在兩人交握的地方,大拇指輕柔撫了撫,當做了安慰。
隨後曼香咬緊牙關,也踩上了一人的後背。
呼......
這些人,是怎麽做到的竟然一動未曾動,甚至連悶哼聲都沒有。
曼香跟著祁昭一步一步往前走,過程中自始至終都提著一口氣,落腳僵硬,都快忘記如何走路。
這條路根本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到了祭壇,終於能落地的時候,曼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全濕透了。
原本以為前麵已經夠令人瞠目的了,直到看到了祭壇,曼香已經驚得木然了。
祭壇中央是個深陷的圓形坑洞,洞周分布七盞大燈,外又有四十九盞小燈,坑洞遠看一片漆黑,曼香起先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
直到靠近探身看去,裏麵竟是層層疊疊的骨灰罐子!
手下發顫,身旁的人握自己握得更緊,也不容許自己在此刻後退半步。
曼香隻能安慰自己,這是他們的風俗,不可打擾,萬不可打擾。
如此心中默念了好幾遍,快要跳出來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祭壇的四周,是木頭搭建的高立的架子,架子上麵擺著一個四方箱子,箱子上麵雕刻著扭曲的蛇和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箱子上麵掛著一把鎖。
那瞬間,曼香怔了一下,心“咚”地一聲一直往下墜,臉色慘白,全身恐懼地像一塊石頭。
如果她記得沒錯,那是......
吳白府中她和陸無風發現的鎖魂籠,後來被不知哪裏的人奪走的......
上麵的七竅同心鎖,如今被什麽東西腐蝕隻剩下五個孔。
曼香一時不敢去看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她不敢想下去,原本是為了感恩來了這趟,沒想到竟看到了記憶中的東西......
隻怕連祁昭都沒想到,曼香曾經見過鎖魂籠。
曼香恐懼害怕的心緒已經完全傳遞到了祁昭心中,祁昭一貫不動聲色的臉上,此刻竟有著思緒萬千的不解。
祁昭實在不知,這裏是什麽東西令靈女感到如此害怕,這種恐懼,甚至影響著他,讓他也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祁昭鬆開曼香,狠狠攥緊拳頭,閉了閉眼,壓下這股令人厭惡的恐懼。
那鎖魂籠被鄭重供奉在高位,下方是深陷的骨灰池,白色燭火搖曳,曼香甚至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是他們堆砌的石柱的影子,卻仿佛一個被砍了頭,朝天伸著手,沉默著的人。
地宮本是無風的,曼香突然想到。
那是誰讓燭火這般搖曳,是誰在吹動她的衣擺呢?
祁昭壓下那股厭惡的情緒,此刻他是所有人注視的王,他代表一切,恐懼隻最無用的東西。
連帶著,祁昭此刻也不想去看曼香,生怕又被她的情緒所牽動。
“祭靈,跪!”
這一聲後,曼香便見祭壇周邊烏泱泱的人群全部跪了下來。
祁昭上前,領先跪在前麵,背影挺得筆直。
唯剩曼香一個人尷尬地站在那裏十分惹眼。
大祭司上前帶著敬意道:“靈女隻需和王一同跪著禱告,先靈自會感知您的心意。”
無法,曼香隻能輕輕跪在祁昭身旁。
祁昭微微側了側臉,見她跪下,並未說什麽。
本以為隻需跪著,聽大祭司在一旁進行通讀祭文即刻。
誰知,隨著祭文的通讀,祭壇中慢慢在湧動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