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後病著,慈寧宮被眾人時時關注著不說,就是延禧宮的周嬪也是被眾人留意著的。
自然,不全是留意,還有笑話。
誰看不出來周太後是因為周家的事兒病倒的啊?
但周嬪自己作死,人在得意時就該想想是不是能一直得意。
不然就要做好登高跌重的下場。
正殿裏周嬪的小動作自然還是很容易被何允忠他們察覺到的。
夜裏叫膳食並不方便,更何況周嬪還帶著人出了延禧宮。
不過那會兒霍清荷已經安置了,守夜的何允忠他們便沒有驚動,隻是留心著而已。
他們娘子如今和周嬪住在一起,自然要小心著別被算計欺負了。
但周嬪夜裏去了福寧殿的事兒還是不脛而走了。
這自然不是霍清荷身邊的人傳出去的,沒有霍清荷的吩咐,她們是怎麽都不敢擅作主張。
而是禦前傳出來的消息。
聽說是周嬪去禦前送吃食,官家自然是沒有見周嬪的,更別說什麽吃食了。
不過官家到底沒有訓斥周嬪這麽晚去福寧殿,畢竟周嬪夜去福寧殿算是不大合規矩的一件事。
但夜裏周嬪回來之後在正殿裏發了好大一通火,倒是讓燕梁閣裏守夜的幾個膽戰心驚。
生怕自家娘子被遷怒。
周嬪沒見著官家,縱使得了太後的再多吩咐,也是難以施展的,最後隻有灰頭土臉地回了延禧宮。
官家其實是給足了周嬪的麵子,但也沒給全,晉陽出來傳話的時候還說,讓周嬪把這份心用到太後身上呢。
裴元徽沒遷怒周蘅平,但同樣,他也從未將周蘅平放在心上。
他沒空管周蘅平,叫晉陽出去打發了周蘅平的時候甚至連眼都沒抬一下。
明日還有早朝,還有一番熱鬧等著裴元徽,晉陽打發了周嬪之後便回了福寧殿研墨,他默默研墨,但他還是忍不住勸:“陛下您在慈寧宮守了一日,不如歇歇眼睛……檀將軍今日可是要把福寧殿給拆了。”
邊上苗喜默默合上官家批過的折子,又忙不迭地在邊上翻折子。
聽見他師傅說的話,頭都快搖成撥浪鼓了,可不是,那小祖宗成精了似得,看著官家不在,就差沒上房揭瓦了。
裴元徽蘸了墨,朱筆不停:“盯著些周嬪,別讓她生出事來。把檀奴抱進來,這兩日不得空管他,把它抱到承乾宮去。”
苗喜聞聲,連忙去了。
晉陽沒動,這是常事兒了,他們是不敢動檀將軍的,官家政務繁忙時便多是把檀將軍抱到承乾宮貴妃娘娘那裏去。
不過他才琢磨著,冷不丁地又聽見官家出聲。
“二皇子這兩日有些咳嗽,貴妃宮裏有沉香都夠鬧騰的了,把檀奴送到……送到燕梁閣去。”
正好讓小霍練一練膽量,兩個貓兒湊在一起,還能熱鬧些。
這幾日裴元徽自然也是不得空進後宮的。
“眼見著就是重陽,太後這身子一時半會兒得好生休養,今歲重陽便不熱鬧了。各宮賞半月例錢。叫皇後也清閑些,天冷了,別讓皇後折騰了。這幾日朕去慈寧宮侍疾。”
晉陽這會兒還沉浸在方才官家那吩咐上了,這會兒聽了官家的吩咐,倒是出於本能地應下了。
乖乖,那可是檀將軍那小祖宗呢。
打玉麟小將軍獻了檀將軍到官家麵前,除了福寧殿,這小祖宗也就去過貴妃娘娘的承乾宮,別處娘娘們自然也知道這小祖宗得官家歡心,譬如周嬪周娘子,什麽稀罕的魚幹沒找過,但也沒得什麽用處。
官家居然開口要把那小祖宗送到霍美人那裏去。
晉陽正想著呢,苗喜正好顫顫巍巍地把檀奴給抱了進來。
檀奴在苗喜懷中也不安分,到了官家麵前才總算消停了。
“隻怕檀將軍……”
裴元徽擱筆按了按眉角,這會兒倒是想起了小霍:“先送過去,若是製不住檀奴,再送回來。”
晉陽躬身應下,略略放心些。
福寧殿裏燭火亮至二更天才滅,次日卯時正刻不到福寧殿裏官家便起身了。
晉陽服侍著官家穿戴的時候給了苗喜一個眼神,苗喜便得令往慈寧宮去了。
官家要早朝,但太後病著,卻不能叫人落了口實,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了。
今日早朝在紫宸殿,文武百官都已經到了,今日連素來稱病的周老太師也到了。
但秋闈舞弊一事早已傳回京中,文武百官心知肚明,但自然是不敢到周老太師麵前說話的。
哦,還是有人敢的。
薛圻就是最先上前的那個。
“久不見老太師,老太師精神依舊。”薛圻對著周俞中拱手,手中的笏板微收,他笑了笑,看著倒是十分真誠恭敬的模樣。
周俞中冷哼一聲,雪白的胡須都跟著被吹了起來:“比不得你小子中用啊。”
薛圻如今身居禮部尚書,又是皇後親叔叔,在外頭誰見了不得禮遇三分,這會兒被周俞中稱做“小子”,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以笑帶過。
“老太師過譽了。哪裏及令郎前途無量啊。”
他這話就滿是諷刺了。
周俞中聞聲再次冷哼,正想在說些什麽,卻見邊上姓張的老匹夫要朝這邊走來,周俞中頓時抿緊嘴不說話了。
萬幸上首官家走出,倒是止住了這一切。
裴元徽也看見了周俞中,坐穩當之後矛頭便直指他。
“許久不見老太師,老太師的身子可還好?”說是許久,實際上也沒幾日。
周俞中站出半步:“有勞陛下關懷,老臣一切都好。隻是……隻是家事糊塗,實在不堪。讓陛下煩憂,懇請陛下責罰。”
他一開口,倒是先把罪責給攬到了身上。
裴元徽還沒開口,底下倒是就有周家的擁泵站出開口。
“老太師一心為國為民,家事上難免有顧及不到之處。還請陛下看在老太師為國多年的份上,寬恕一回。”
有了求情的開口,自然就會有反對的。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是秋闈科舉舞弊,那往後還不知道要成什麽樣子,若是因為一人之功便可寬恕,那朝中豈不是人人都可無視國法了?”
說話的正是薛圻,此時他的臉上早已不見對著周俞中的溫厚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