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造之恩
英兒抱著布娃娃笑,“姨娘不認得你了,她跟你分開這麽久,難免不認得你。”英兒把布娃娃送到秦黛心跟著道:“姨娘,這是您生的少爺呀!您抱抱他,他多可愛。”
秦黛心接過布娃娃,學著英兒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抱著。
在她眼裏,這就是少爺,不是布娃娃。
如意看不懂了,小姐這是發得什麽瘋?
英兒見秦黛心抱著娃娃,對它視若珍寶的樣子,開心的笑了,“嗬嗬,少爺很乖啊!從來不哭,你看他睡得多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看,就好像那布娃娃真的是一個有生命的孩子一樣。
秦黛心的手輕輕撫過那布娃娃的臉蛋,順勢拿起掛在布娃娃脖子上的一個黑白相間的掛墜看了看。
錯不了,跟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蘇氏曾經說過,這是祖傳的,怎麽隨便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手裏都有呢!
等等!
這女子嘴裏一直嘮嘮著“姨娘”“大少爺”之類的話,還說什麽“不要把少爺送人”,難道……
秦黛心猛地想起那個晚上蘇氏和奶娘的對話。
為了保住大公子的命,把孩子送了人。
秦黛心越想心越驚,天下竟有如此湊巧之事?一個瘋瘋顛顛的人,這麽巧拿了當年的憑證出現在她的麵前,是誰的主意?
秦黛心環視一下四周圍,人們神情正常,或行走,或叫賣,無一人有可疑之色,她左右不見可疑之人,便又起了問問這女子的心思。
“你住在哪?我們回去好不好。這裏風大,別吹了少爺。”秦黛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精神異常的人都很敏感,別嚇著了她。
英兒果然點頭說好,接過布娃娃前麵帶路去了。
秦黛心急忙跟過去,根本忘了還有如意在,如意見了,知道事有蹊蹺,聲張不得,她隻得跟著過去。
一行三人往巷子裏走。來到民宅前,英兒熟門熟路推開院門,抱著布娃娃往上房走。
秦黛心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院。很普通的一戶人家,收拾的很整潔,隻是不知道這戶人家與這個瘋顛女子有何關係。
英兒抱著布娃娃推開房門,嘴裏嚷著:“莫讓少爺吹了風。”她隻顧著自己心裏想的,哪會像常人那樣招呼客人?大概正因為如此。英兒進了門後,便再沒露麵。
如意見了,悄悄拉了秦黛心一下,小聲問道:“小姐不跟過去看看。”
“既有人引我來此,自然會主動現身,慌什麽。”自己的直覺告訴她。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不會在恰當的時間裏出現,又剛好遇到恰當的人,這一切一定都是人安排的。而能夠安排這一切的人,一定是與之親近的人。
“啊?”如意沒明白,不懂秦黛心說的什麽。
正在這時,房門再次被人推開,門裏站著位年紀輕輕。一身英氣的男子。
秦黛心抬首望過去,隻覺得此人有些熟悉。細想之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
“是他?”這人分明是上元佳節阻止紅衣女子行凶的那名男子。
如意覺得意外,問道:“小姐認識此人?”
她一個沒讀過書的小婢女,記憶力如何能跟受過專業訓練的秦黛心比得。
秦黛心還未來得及說什麽,那男子便信步前來,舉起手裏拿著的一枚玉墜子問道:“姑娘可識得這配飾?”
怎麽不認得,與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是一模一樣的。
如意見了,忙道:“小姐,您的墜子何時丟的,怎麽被這位公子拾去了?”
秦黛心抻手從衣裳裏頭掏出掛在脖子上的掛墜來,解下來與那男子手中的玉墜子放到一處,竟是一模一樣的。
秦黛心道:“這墜子是我家祖傳的,不知道公子這枚是哪裏得來的。”
鐵未陽聽了這話,心口處一熱,輕聲道:“我自幼被棄,這掛墜是留在身上憑證。”
如意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怎麽回事。
秦黛心卻聽得分明,當下激動起來,難道真的是他?蘇氏二十多年前被迫送人的那個孩子?
“不知公子今年貴庚?”秦黛心雖然急切知道他的身份,但還不至於盲目得隻憑一個玉墜子便信了他。
“虛度了二十二個春秋。”鐵未陽道:“在下的養父母說過,我是臘月初七的生日。”
臘月初七?
秦黛心一愣,每年的臘月初七蘇氏不論風雨都是要去普法寺上香的,去年還是因為蘇氏有了身孕行動不便,便由她替著去了,還因此被黑大個兒裴虎等人誤綁了。
她一直以為這隻是蘇氏的一個習慣,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公子既引我來此,想必有些事情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如果他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又如何能找到自己呢!
“小有收獲,隻是尚有迷惑未解。”鐵未陽知道眼前這人便是他親生妹妹,看她的態度,想來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一想到親人就在身邊,鐵未陽的心裏不禁覺得曖曖的,不管怎麽說她畢竟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秦黛心溫婉一笑,“不知公子這裏可有淡茶嗎?”
鐵未陽同樣一笑,“姑娘隨我廳堂一敘,清茶一杯還望不要嫌棄。”
“好。”秦黛心轉身對如意道:“你在外邊候著。”
“是。”如意直到此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是小姐的吩咐她卻不敢不從。既然小姐讓她守著,她便守著便是。隻是看模樣這公子怕是要和小姐長談一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有失體統吧?
如意把頭低的低低的,直盯著自己的鞋尖看,開始自我催眠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秦黛心跟著鐵未陽來到廳堂內,一眼就看到了引來她的那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她抱著那個布娃娃坐在一張椅子上,小聲的哼著不知名的曲子,神情安祥。
“她叫英兒。”鐵未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個叫做英兒的女人,卻輕聲問秦黛心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秦黛心搖搖頭,她怎麽會知道。
鐵未陽轉過頭來看著秦黛心,目光如水般的溫柔,樣子竟有七分像蘇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秦府的下人,蘇姨娘的貼身丫頭英兒。”
秦黛心心裏雖然已經有了計較。可真聽到答案時還是難免驚訝了一下。
這女人侍候過蘇氏?秦府裏從沒有人提過,包括蘇氏自己。
又是一個被塵封的人物?
“我自小便知道我不是爹娘的親生骨肉,雖然他們待我如同親生。給了我他們所能給予的一切,可我依然有著強烈想要尋找親生父母的願望。”鐵未陽歎了一聲,“我愧對養父母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我該做的每一件事,不讓他們失望。隻有這樣,我心中的內疚之情才能微微減輕一些。”
秦黛心猜想他一定做過很激烈的思想鬥爭,一方麵他希望找到親生父母,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對不起養父母。當時的他一定左右為難,內心十分煎熬。
“我年幼時,時常把這些心事藏在心裏。在養父母麵前隻字不提,長大以後,才發現自己那麽可笑。這點事,又怎麽能瞞得過他們呢!他們不說,無非是滿足我那不想被人打擾的私心罷了。”他想尋親的願望是強烈的,從未淡薄過。
“我並不是想離開他們,我隻是想問問我的親生父母。當初為何不要我。”鐵未陽的語氣很平靜,可秦黛心卻覺得這種平靜是經過千百次的錘煉才形成的。
他當時一定很痛苦。他那麽優秀,可是卻有人不要他。也難怪他一直要尋找親生父母,也許他早已不在乎他們是誰,要的也隻是一個答案。
一個可以說服他自己的答案。
“義父知道我的心結,多方打探了很久卻毫無線索。他能給我的,也隻有這麽一個掛墜。”鐵未陽把手裏的墜子輕輕放到桌子上,道:“我是被一個和尚送到京城的,那和尚雲遊四方,說得一口正宗的官話,也查不出是哪裏人氏,在哪個寺院出家。不過若不是當初我義母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我,沒準兒這會兒我已經是個和尚了。”
秦黛心聽得出他的自嘲之意,問道:“那你怎麽又找到台州來了?”
鐵未陽道:“說到底也是機緣巧合,本來我已經放棄了尋親的念頭,隻想著始終是無緣,沒料想有一日巧遇一遊方和尚,他送了我四句話。”
親音渺渺二十載,
四方山外遙望台。
燭影光火照雲雀,
誰家小妹提燈來。
接著鐵未陽便把自己做過兩年濟寧府守城參將的事情告訴了秦黛心。
“我猜想這個‘台’指的應該就是台州城,那麽巧你和寒衣為了那盞燈起了爭執,後來我聽她說燈裏麵有一隻小小的雲雀,突然就想起那四句話來。”鐵未陽凝視她道:“誰家小妹提燈來,我想起你當時的樣子來,覺得那麽熟悉,更加覺得那和尚的話有幾分可信,便動了再找尋親人的念頭,回京後便馬不停蹄的派人四下打探起來。”
秦黛心靜靜的聽著他講述過往,聽到他曾經當過守城參將時還是微微吃了一驚,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
京城之大,權貴之多,收養他的人難免身擔一官半職的。
鐵未陽輕歎一聲:“我找了那麽久,全無頭緒,逼得我幾乎都要放棄了。”
秦黛心聽得出他那一聲輕歎裏的幾多無奈,幾多悲涼,誰能說被收養不是一種變相的寄人籬下?
“我前後想了很多次,覺得惟一知情人便是那個和尚,二十年前把我送到我義父義母身邊的和尚,和二十年後贈我四句話的和尚,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秦黛心挑了眉看他,這是在問自己嗎?
“我帶人來了台州,把大大小小的寺廟找了個遍,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了那個贈我四句話的和尚。他親口承認,二十多年前把我送到我義父母身邊的人就是他。”鐵未陽麵有慶幸之色,“多虧了悟本大師,他於我,有再造之恩。”
秦黛心一副了然的神色,心想: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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