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請紀笑海

許是知道自己來,秦子贏半坐了起來,身後靠著一個繡著喜鵲登枝的大迎枕,身上穿著尋常的便服,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他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沒什麽血色的,人看起來倒還精神,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傷了經脈吧?

秦黛心想起那日在醉香樓他噴得那一口血,心裏微微愧疚了一下。

也隻是微微而已。

秦子贏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的胞妹,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一時間倒也拉不下臉來說話,神情尷尬的看了看她,模樣古怪。

隻怕是沒想過會這麽快跟她再見,心裏還在介意吧。

秦黛心倒不在乎臉麵,那玩意值幾個錢,她毫不在乎的笑了笑,自己找了凳子坐。

“藥若按時吃著,你也該好得差不多了,怎麽看起來比原來還重了?”秦黛心挑了挑眉,“怎麽,你都沒有吃藥嗎?”

秦子贏也不好再拉著臉,隻問她:“你來有事?”口氣比以前生分了不少。

秦黛心也不介意,隻道:“娘知道你受了傷,很擔心,她自己不好過來,派我來打探一下。”

這是實話實說。

秦子贏的眉頭微微動了動,他不是讓人去稟了,怎麽還擔心?難不成是傳話的人沒說清楚?

秦黛心把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當下道:“當娘的都是心疼兒子,娘跟你失散二十多年,對你的心疼更甚旁人百倍,她雖然才跟你相認沒多久。可是卻很了解你,知道你定是瞞了傷勢,這才讓我來探的,你不要不識好人心。”

秦子贏沒說話,眉頭卻是鬆開了。

“我沒事,藥也吃著,你回去跟娘說,讓她別擔心。”

秦黛心聽了這話。猜想中途肯定又有了別的事兒,才讓他的傷又重了。莫不是桂花胡同裏住著的鐵家人刁難他了,還是看到鐵義侯瞎了一隻眼睛受刺激了?

“我讓紀笑海來給你看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傷就會好了。”

秦子贏垂了眼瞼,一字一句的道:“這紀太醫可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我還真是托了你的福。才有這般際遇。”好好的一個少年,生生讓秦黛心折騰成了帶刺的娃,說出的話來跟刀子似的,他話裏有話,那際遇不知道說的是他的傷,還是指讓紀笑海過來看病一事。

秦黛心也不在意,笑嗬嗬的道:“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既然你同意,我這就去,早看早好,也省得你留下來看著我心煩。”

秦子贏聽了這話,卻誤會了她的意思,語氣不善的道:“我當你多好心呢,原來是怕我好不了,不能回京,不能給你光明正大離家的理由。”

秦黛心冷哼一聲,不屑的翻了翻白眼。自己要不是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非得扇他一頓大嘴巴子不可!以前她怎麽沒看出來自己這個哥哥嘴巴這麽毒?難道就因為這次的事情,他就要對自己懷恨在心一輩子?以後還沒完沒了了?

“秦子贏。”秦黛心倒不是生氣,但是覺得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所以口氣有些嚴厲,連他的大號都叫上了。

“你別以為沒有你我就走不了,我秦黛心沒做對不起人的事兒,沒必要跟你卑躬屈膝的。”

秦子贏的脾氣也上來了。他力氣不濟,便仍往起坐了坐,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壯一壯自己的聲勢一般。

“你沒做對不起人的事兒?那我義父的眼睛是怎麽沒的?”秦子贏有些激動。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秦黛心,做人要講良心,我是義父養大的,你難道讓我對著他的傷疤無動於終嗎?如果娘知道你傷了義父,傷了她的恩人,她恐怕都不要認你了,你還覺得自己沒做錯事兒?

秦黛心笑了笑,又道:“是,你義父是你的恩人,可他不是我的恩人,他一邊算計著慕容端睿,一邊算計著我,恨不能一腳把我踩到泥裏去,想讓我作小的侍候他女兒,這樣的人,算我的恩人?秦子贏,你自己恩你自己報,拉上我算怎麽回事?”

秦子贏一愣,沒想到事情還能這樣算,怎麽他的恩人不是她的恩人嗎?他的恩人不也是秦家的恩人嗎?怎麽經她的口一說,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呢?

秦黛心見他沉默著,這才把口氣緩了緩,道:“大哥,這人生在世,不是什麽事情都能算計到的,我是如此,鐵義侯更是如此,我算計不到自己設的埋伏會傷了他,他同樣算計不到睿親王不會娶他的女兒。大哥,人生在世,意外頻頻,或得或失,都是看老天爺心情,侯爺的事兒我很抱歉,你若是怪我,就一直怪好了,但是,我不後悔。”秦黛心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秦黛心做事,一向前思後想,不計後果,可同樣不會後悔,不管中間出了什麽差錯,結果如何,我都擔著。”

說完,她便起身,又道:“你好好養著,我這就記紀笑海過來,還有,鐵家那裏不是查得歡嗎?你隨時可以過去通個氣兒,告訴他們這侯府上下到底跌在了誰的手裏。”說完便轉身,掀了簾子走了出去。

外頭廊下,愛蓮臉色發白的看著秦黛心出了門,她不敢多嘴,連忙跟在她的身後出了春暉園,可心裏卻打起了鼓。

兄妹兩個在屋裏吵鬧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愛蓮雖然沒聽清楚他們在吵什麽,但也知道兩個人是擰上了。

大大的不妙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耽誤了事兒。

愛蓮中秦黛心去了後院老宅,如今這裏沒了當初暮氣朝朝的感覺,那種陰森森,冷清清的感覺隨著方氏的離世,老宅的坍塌徹底消散了。

秦黛心讓愛蓮叫了門。

開門的人是麻五,愛蓮第一次見麻五,被他的尊容嚇了一跳,要不是秦黛心在一旁扯了她一把,她都要蹦起來喊了。

還好,小姐扯了她一把,要不然,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麻五不是第一回見到這種情況,所以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請了秦黛心進來,關好門,引著秦黛心往屋裏走。

“三小姐,英娘的病已經不用再施針了,隻需吃藥就好,可接紀先生的意思,還想讓她再養養,徹底好了再去見夫人,不然到時候一激動,之前的努力可能就前功盡棄了。”

秦黛心覺得這話在理,就道:“就這麽辦吧!接著又問,英姨人呢,沒睡吧?”

麻五搖搖頭,“沒睡,現在睡覺得時間可比以前少多了,人也精神不少,還胖了些。”

秦黛心點了點頭,在院子裏停下了腳步,對身後的愛蓮道:“你在這兒待著,英娘不喜生人。”

愛蓮連忙應了。

秦黛心抬腳去了上房,麻五則是識相的沒跟著進去,不過他也沒留在院子裏,小丫頭先前就嚇得夠嗆,他再留下來,萬一嚇暈了人怎麽辦?麻五暗暗自嘲了一回,轉身進了廂房。

愛蓮鬆了一口氣,自己尋了一處陰涼處呆著,她站在那裏,身姿如鬆似柳,舉指眼神都很規矩,連頭都沒有亂轉,十分的守規矩。

秦黛心在暗處看了,悄悄的點了點頭,這樣的女子,雖然是奴婢出身,可模樣漂亮,有規有矩,又識字,給秦子贏作妾足夠了,日後若是能得到秦子贏的憐愛,她這一生也算是不虧。

韓月娘走過來,悄悄道:“三小姐看什麽呢?”

秦黛心收回了目光,平靜道:“沒事,跟我來的丫頭被留在院子裏了,我怕她曬著,想看看,這丫頭倒精怪,自己找了涼快地方躲著,倒顯得我多此一舉了。”

韓月娘不疑有它,直接道:“三小姐快來坐。”

秦黛心轉身坐到椅子上,目光溫柔的看向英兒,輕聲道:“英姨,我看您精神好多了,氣色也好,想來離痊愈之期不遠了。”

英兒滿足的歎了一生,“借三小姐的吉言了,您都不知道,這人病得久了,覺得什麽東西都是虛得,真要好了,還不敢相信呢!”不過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自己昏睡的時間越來越短,而且頭也不痛了,也認得人了,可不就是要好了嗎。

“英姨,跟您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三小姐,您就叫我阿離就行。”

“那怎麽行,可不敢。”英娘給人家當了一輩子奴婢,到得瘋病前,她都是以“奴婢”自稱的,骨子裏的奴性頗重,如今改口說“我”都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辦到的,再讓她叫府裏主子小字,她可不敢。

秦黛心無奈笑笑,瞧了瞧韓月娘,調侃道:“看來急不得,還得慢慢來。”

韓月娘笑著點了點頭。

秦黛心又轉向英娘,“英姨,你放心在這兒住著,好好養著,用不了多久,就能見著我娘了。”

英娘淚光漣漣,自己這一生,就等著這一天呢!

韓月娘見了,連忙勸,“英娘,這是好事,可不興哭,紀先生可說了,這一哭啊,情緒就不穩,對養病不利,咱那藥可白吃了。”

英娘連忙擦了淚,“瞧瞧我,淨添亂。”

秦黛心又安撫了她幾句,三個女人連說帶笑的,時間倒過得快。

沒過多久,英娘便倦意連連,到底是腦子受過傷的人,如今雖然要好了,可她的身子底子遠遠不如健康的人,所以還得多休息。

秦黛心見了,連忙起身,讓韓月娘侍候英娘休息,她自己去了紀笑海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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