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can never be overdressed or over—educated.
——Oscar Wil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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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子彈頭動車在廣袤的土地上飛馳著，車廂裏LED牌上的數字不停變化顯示著列車驚人的速度。妙妙的臉埋在巨大的絨毛帽子裏，將雙腳地搭在座位延伸出來的腳墊上，舒服地在高鐵商務艙的沙發座上翻了個身，摟著灰色的雙肩包繼續打著盹。
很多年前，她也是坐火車去鐵路盡頭的那座城市的，當時的她懵懵懂懂，把銀行卡和錢偷偷塞在貼在貼身的小袋子裏，在散發著泡麵和汗味的硬座車廂裏，因為沒力氣把箱子舉上頭頂的架子，蜷著腿坐在又小又硬的椅子上麵，腿一陣陣地麻，水都不敢多喝一口，生怕要上廁所帶來的麻煩。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前方是什麽，而其實她當時也並沒什麽感覺，隻知道自己要去試試考大城市的公務員。至於自己即將麵臨什麽，當時的她一無所知。
無知才無畏，竟也是這種懵懵懂懂的無畏，將她帶到了今天。不過，幸好當時有她在身邊，把工資拿出來分擔兩個人的飯錢和房租，鼓勵自己要在大城市活下去……妙妙卷翹的睫毛飛速地動了動，嘴裏念著曼妮的名字，然後繼續安心地睡了過去。
春節結束，妙妙上班後的第一項工作竟然不是來自成衣設計部，而是樓上的雲尚高定部。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四十歲上下的女人接待了她，“叫我蘇菲就好了。”
蘇菲的年齡不算小了，但是，微曲的短發和紮在頭發上的法式頭巾、和她瘦長高挑的身材，讓她有種法式熟女的優雅感，也許她就是被歲月優待了的那類女性，歲月雕琢後的她，顯然更有韻味。
高定部門很大，整個一層被打通，和設計部布局差不多，也是上下兩層loft式的架構，但是，上麵那一層，有且僅有一間辦公室——一間巨大的像一座玻璃花園的辦公室，古向遠的辦公室。
原來成衣部Terrence的那間玻璃房是個山寨貨，人家正版在這兒呢，妙妙一邊想，一邊仰望著那間辦公室，影影綽綽看到一個背影。
高定部的兩邊靠牆，也是兩整排的雲尚曆年珍品高定。“我能看看麽？”妙妙看在那件米白色真絲飾金線的旗袍前停了下來——下麵標著“曹湘琴”這個名字。
“咳，正好我一起跟你說了吧，你看到的所有這些旗袍，我們要辦一個展覽，而根據每一件旗袍，需要重新做一件迷你款。”
“就像Dior的petit theatre？”
“我們租了一整個博物館辦展，所以量非常大。但是現在古先生在忙Met Gala的事情抽不開身，一半人都跟著他在做名流的高定，VIP這邊也需要人，我們人手就不夠了。”
妙妙很想拒絕，她和張欣馬上要開始啟動今年秋冬季的設計，現在自己是組長，自從金秋走後，還沒有設計師填補過來，但是下麵的設計助理和實習生也夠她忙的這裏有一半高定都是外婆的媽媽曹湘琴，也就是自己的太外婆的經典作品，自己不可能隨隨便便地對待……
“還有什麽問題麽？”蘇菲問。
“我——我可能沒有時間——”妙妙為難地看著蘇菲，“我真的不是不想，相信我，我特別特別想幫忙，但是——”
蘇菲會意地點點頭，“沒事，你等一下。”
她回到辦公室，抱了一件東西出來，“你看看這個，古先生說，如果你過來幫忙，這個是他的私人收藏，他會把這個送給你。”
“我天！”
妙妙和魏燃坐在一間他們常去的小酒吧，酒吧是以《東方快車謀殺案》場景裝潢的，所有的包間都裝飾成了老式豪華列車的車廂。妙妙點了她最愛的金湯力，魏燃坐在她的旁邊，正在欣賞她手中的這部“稀世珍寶”。
“我太外婆的筆記和靈感來源！這麽厚一大本！”妙妙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抓著魏燃的肩頭一個勁地搖晃，“你看看這裏麵詳細記錄了她去巴黎博覽會的時候，也學習了法式和意式的刺繡和版型。還有這裏，你看這張設計圖，這個鬥篷，二十年代歐洲經典款式！但是刺繡完全是中國山水畫意境！哇哦！我外婆小時候跟我講，我還隻當是她編的故事呢！”
魏燃看著妙妙滿臉激動手舞足蹈的樣子，不由得伸手去捏了捏她因為過於興奮而有些發燙的小肉臉，“呦，你最近可胖了。”
“呸，這叫嬰兒肥。”妙妙撥開魏燃的手，魏燃開懷大笑，“哈哈好好好，嬰兒肥。”
侍者推開門，送來了兩人剛點的冷盤，妙妙把冷盤往魏燃麵前一推，“你吃，我不吃了，減肥。”
“哎呦，生氣啦——”魏燃摟著她，用叉子叉了一片帕爾瑪火腿送到了妙妙嘴邊，“你最愛吃的，喏——”
妙妙嘟著嘴不吃。
“我收回，你一點都不胖！”
“哼，晚了！”
“那我吃了啊！”魏燃說著把火腿送到了自己的嘴邊，被妙妙搶了過去，魏燃笑著揉了揉妙妙的頭發，“對了，你和曼妮，你們還聯係麽？”
妙妙的臉一下子黯淡下來，她歎了口氣靠在了魏燃的胳膊上。
“主要是你現在幫忙的這個展覽的事情，可能需要她跟你對接。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派別人——”
“別別別！你們部門就曼妮還算靠譜，你給我派一個王駿捷我非氣死。”
“哎，好歹是你的老同事……”
“喲……”妙妙挑挑眉看著魏燃，“誰啊，當年還教育我，他的部門不養閑人。打臉麽？”
魏燃苦笑著喝了口威士忌，嗆得咳嗽了好一陣兒。半晌，他拿出surface pro，打開一份ppt文件給妙妙看，“幫我看看這份關於展覽的策劃，你覺得怎麽樣？”
妙妙接過平板電腦左右劃著，“嗯，不錯，對於雲尚高定曆史和當今流行的這種‘複古’風潮如何結合的理解我覺得蠻好的。”
“這不是曼妮的活兒麽？怎麽現在策劃案都要你親自出馬了？”妙妙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你不會是在套我話吧……你一個總監，跟自己下屬競爭？”
“下屬有時候不安分，是要給點顏色瞧瞧的。”
妙妙聳聳肩，“你招她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啊，再說了，如果你幫她往上走一步，她也會記得你的好。曼妮那個人我了解，她有仇必報，但是有恩也會回報的。”
“那你倆還鬧成這樣。”
“我跟她的事情你不明白。”妙妙的情緒忽然有些低落，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金湯力。魏燃沒再說什麽，一直陪著她喝到了深夜。
有些道理，說了都懂，可一旦設身處地，就總是跨不過心裏那道坎。
Dick這段時間經常“回香港總部開會”，雖然大家紛紛在傳，江皓芸不喜歡他，一直在借機把他搞走，這種傳言最近尤其多。
“貌似是總部派Dick來搞走江皓芸，因為覺得江在內地根紮得太深，結果江聯合了國內的幾位高管和大區經理反搞了Dick……”
“也不是吧，聽說有人寫匿名信把Dick給告了，說他以權謀私騷擾下屬搞地下戀情……”
“哇塞這麽勁爆麽！”
“我怎麽聽說，他之所以從香港被調過來，就是已經在總部失寵了，據說現在江總打算把他派到西部去負責那邊的大區。”
各個部門的茶水間、樓道、辦公桌間都流傳著各色版本的“鬥爭故事”，在這種波詭雲譎的高層鬥爭下麵，普通員工們無非把這些“小道消息”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而中層員工則會人人自危，一場新的站隊又開始了。
有人站對了，青雲直上，有人站錯了，則萬劫不複。
由於分管公關部的Dick不在，此時，魏燃正帶著曼妮和王駿捷，在江皓芸的辦公室裏匯報兩人做出的方案。當然，王駿捷那份，其實是魏燃主導的，他隻是個話筒而已。魏燃對這件事一直感到警惕，就算是Dick不在，江皓芸這個級別的高管一般也是不直接插手業務的。
“近些年無論是國外大牌還是國內品牌，都在向經典靠攏，尋找品牌文化的本源價值。比如迪奧、香奈兒、伊夫聖羅蘭都辦了各自的經典展覽，歐洲二三十年代比香奈兒還紅的品牌夏帕瑞麗這幾年也在重啟品牌計劃。”
曼妮做完自己的匯報後坐下，魏燃眼波一動，好看的薄唇微微地抿了抿，盯著自己麵前的PPT上相近的內容。
“小魏，我們的目標受眾畢竟是女性，曼妮這份策劃案在這方麵更有優勢，她本身也比較能夠打到女性受眾的點。”江皓芸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電梯裏，魏燃沒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曼妮也努力地掩藏住了自己得勝的喜悅，忽然魏燃說話了，“對了，這次聯係的是一家私人博物館，晚上我們一起和博物館的所有人一起吃個飯。”
“好。”曼妮點點頭，心裏卻在迅速思考著魏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反正肯定不是好藥。果不其然，當曼妮跟著魏燃出現在飯局的時候，她差點原地爆炸。
林茂俊的未婚妻Amanda Hui，正坐在包間裏。
“對不起對不起，剛剛來的路上堵車了。”魏燃假裝不好意思地一直道歉，臉上的得意之情卻完全掩藏不住，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要看好戲的興奮。曼妮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她有些喘不上氣，嗓子裏也一陣幹澀，嘴唇微微地動了動，卻還是說不出話。這個時代殺父殺母不共戴天的那種仇恨是非常罕見的，但男人出軌，手撕小三的戲碼可是天天在上演，這次曼妮算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正宮Amanda手裏，怎麽著她也得讓自己喝一壺了。
魏燃到底是技高一籌，早就計算著，自己就算贏了策劃，也會栽在執行上麵。
“曼妮，快進來——”魏燃走到曼妮麵前，在她背後一推，“世界太小了你看看，都是熟人。”
“許總——”曼妮硬著頭皮坐在了Amanda身邊，端起酒杯，“沒想到竟然是和您合作，太幸會了。”身型消瘦的Amanda穿著Celine新款黑低白點的冰絲襯衣，領口優雅地斜係著法式的緞帶端坐在圓桌前像是一位多年習舞的芭蕾舞者，齊耳短發正好露出光潔的後頸，耳墜上點綴的珍珠耳飾，和那些額頭飽滿蘋果肌鋥亮的富太太不同，她眼角些許的紋路以和這個年紀應有的麵部凹陷顯露出卓越的審美和內斂的智慧，總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大小姐。
對於曼妮的寒暄，Amanda連眼皮都沒抬，直直地坐在那裏像一座冰山一樣。曼妮的頭皮有點發麻，她想起第一次見到Amanda的場景，她也是這樣，把曼妮當作空氣。一旁的魏燃冷冷地看著舉著酒杯的曼妮，場麵陷入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般的既視感。
“都是我的錯，徐總哪會記得我這種小人物，我先幹為敬……”
曼妮說完，便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與此同時，飯局上的其他人也紛紛舉起酒杯，喝了起來。
酒壯慫人膽，更何況，曼妮可不是個慫人，當年她第一次主持全校文藝匯演的時候，上台前一口悶了一杯二鍋頭驚呆了整個學生會。
曼妮鎮定了下來，酒精的刺激下她的大腦反倒運轉了起來，她的很多頗具創造性的社交手段都是在第一杯酒入肚以後即興而為。曼妮很快發現，今天的局上，除了她和魏燃有求於Amanda，這位港商大小姐貌似也需要在飯局上為她的家族財團和內地公司日後的合作鋪路。
此時，Amanda正疲於應付著幾個腦滿肥腸的某總給她敬的酒和甩來的話題，對於從小浸**在海外文化的Amanda來說，內地的飯局文化雖然能做到聰明禮貌的應對，但看得出來她的內心卻是十分抗拒的。
幾杯酒下肚，她白皙的像薄膜一樣的皮膚露出點點的紅血絲。
“許總可是傳說中的人物，我們老大今天把我帶來這個飯局，我可賺了。”曼妮拿著麵前的量酒器和白酒杯倒滿了桌上的劍南春，走到了Amanda身邊。
Amanda明顯不吃拍馬屁這一套，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她嘴角微微動了動算是回應曼妮的奉承，幾個老總一看曼妮這個架勢，倒是立刻鼓掌喝彩，反倒將了Amanda一軍，她隻好把臉轉向了曼妮。
“許總，我其實最佩服您的，還是您的基金會，香港賽馬會合作的那麽多基金會裏，您的基金會可謂是一枝獨秀了。每個案子都是我們公關界的經典案例。”
“那你可要敬許總一杯！”周圍人起哄道，曼妮直接拿起量酒器一口而盡。
Amanda的眉頭微微皺起，正要拿起麵前的酒杯，卻又看見曼妮將手裏的酒杯又倒滿，仰頭幹了第二杯酒。
“我偶像的酒，今天都讓我來吧……”
Amanda這座冰山終於露出了一絲鬆動的縫隙，女人都是愛聽奉承的，但要贏得聰明女人的歡心，除了動動嘴皮子，還得用行動來表示。幾巡酒下肚，飯桌對麵的男人們也有點暈了，大家開始放慢了節奏。Amanda不留痕跡地將鮑魚雞湯轉到曼妮麵前，很明顯這是對她今晚幾番為自己擋酒解圍的示好。
飯局進行到了人們開始起身離座，各自尋找到自己這次飯局“主要目標”開聊“正事”的階段，雖然大部分人都已經醉得滿嘴跑火車了。曼妮趁Amanda身邊的男人離座，立刻找機會搭上了話。
“許總，博物館也是基金會旗下的麽？”曼妮知道Amanda現在負責的產業其實是家族企業的一部分，而隻有基金會是她獨立運作。她研究過Amanda的官方社交網絡，她的Instagram和微博上麵經常發布關於基金會的消息，可見她對於這份事業的在意。
“對。”這次，Amanda賞臉給了一個字的回答。
“太好了，這次的展覽可是我們高定部負責的，雲尚的高定在時尚界還是很有地位的，這樣，我去拜托高定部的設計師專門為您設計一套晚裝！這樣參加開幕典禮的時候才能彰顯您的身份！”
“謝謝。”Amanda的笑容更明顯了，雖然每次都是簡短的回答，但是曼妮明白，自己的這次暖場算是成功了。
“那我給您看看策劃案？我帶來了，您看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對於Amanda這種超級女強人來說，沒什麽需要鋪墊的，他們喜歡上來就聊工作，隻有在工作中欣賞了你的能力，才能進一步拉近關係和得到認可。而更讓曼妮驚訝的是，對於Amanda這樣的女人，自己和林茂俊那些事兒根本就不值一提，隻要她自己穩住，其實沒什麽可怕的。魏燃不過也是想利用她一時亂了陣腳之後的糟糕表現，讓Amanda對她的能力提出質疑，以此要求換掉負責人。可是，魏燃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錯估了女人之間是可能產生的更高級的同盟關係。
Amanda就策劃案提出了幾個問題，曼妮對答如流，雖然表情仍然很淡，卻不難看出，曼妮的能力在她這裏已經過關。她提了幾點建議和修改方向，曼妮都立刻做了標記，魏燃和其他人倒是成了兩個麵麵相覷的觀眾，幹坐在一邊相互客套著讓菜。
那天，飯局結束的時候，曼妮鼓起勇氣，竟然要求和Amanda互加微信。Amanda竟然也同意了。
走出那家私人會所的時候，曼妮才想起來，這是林茂俊第一次帶她來的那家會所。她驀然發現，那段記憶於現在的她，竟然那般遙遠，恍如隔世。
“喲，老大，看你沒喝好啊，怎麽了，心情不好？”當曼妮和魏燃把所有客人送走之後，望著有些喪氣地脫掉外套搭在肩膀上的魏燃，醉意上頭的曼妮不由得借機表達了一回心中的爽意。
魏燃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行，你厲害。”說著，伸手攔了輛街邊出租車鑽了進去。剛坐進車，他的微信就響了——
“師傅，去M酒吧。”
“想什麽呢？”妙妙推了推魏燃的胳膊肘，魏燃笑了笑將手中的龍舌蘭一飲而盡。原本在加班的妙妙被魏燃的一個微信叫到了離公司不遠的小酒吧裏。妙妙總覺得今天魏燃有點不大對勁，整個人心不在焉的，空氣中彌漫著橙花香水的味道，伴隨著藍調音樂，翩翩起舞。
“你到底怎麽了？”
魏燃不說話，妙妙拿起包，“那我回家了。”
“你是不是把我的方案跟曼妮說了？”
“哈？”妙妙回頭看著魏燃，“你說什麽呢？”
“對不起……”魏燃扶著額頭，臉色有點發紅，“我，我心情不太好——”
妙妙坐了下來，“你的方案輸給曼妮了？”
魏燃點點頭，兩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看出魏燃心裏像壓著什麽，“走，咱們去唱K！”
“唱K？”魏燃看著妙妙，妙妙點點頭，拉起魏燃，“走啦！去吼一吼！吐吐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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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燃這一吼可把妙妙驚著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
“嘿，一二三四五六七呀！”
妙妙瞪大了眼睛看著魏燃一首首唱過來，越唱曲風越老派，越唱跟她的年齡相距越遠……妙妙看了看目前點上的歌曲，後麵還有六首Beyond樂隊和四首崔健的歌。妙妙坐在沙發上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個魏燃，努力回想著腦海中那個彈吉他唱歐美民謠、時不時在大家麵前唱當下最流行的電子音樂的魏燃，有些對不上號。
魏燃唱累了，癱在了沙發上開了一瓶酒。
“哎，您這曲風是不是太……複古了……”
“切，別人我還不給她唱這些歌呢！這可都是我的保留曲目！”趁著些許醉意魏燃一把摟過妙妙，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你幹嘛……耍流氓！”妙妙被突如其來的吻搞得有些猝不及防，嬌羞地將魏燃推開。
“這才哪兒到哪兒，大爺讓你瞧瞧什麽是真流氓，來小妞……”魏燃一個猛虎下山，將妙妙鎖在自己的懷裏，還不停地撓她癢癢，妙妙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大爺，哈哈哈，求放過，哈哈哈哈，求放過，哈哈哈哈……”
兩人在包房的大沙發上扭打著，妙妙一下沒撐住，往後一仰倒在了沙發上，魏燃也因為重力失衡整個人壓在她身上，一股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噴湧而出，再加上兩人曖昧的姿勢，妙妙的臉又紅到了脖子根，他們就這樣一上一下地對望著彼此，魏燃尖挺的喉結微微顫動了一下，撲麵而來的溫熱氣息一下子充斥著妙妙的整個臉頰。
“Humm……”魏燃半帶醉意地低吟了一聲，手掌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了妙妙的臉龐，慢慢婆娑著她微微蹙起眉頭、小小的鼻子、柔軟的嘴唇和散落各處的可愛小雀斑……
妙妙眨了眨眼睛，魏燃身子一震，突然，妙妙抬起了頭，調皮地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魏燃的嘴唇，一下子點燃了魏燃身體裏的火山——
妙妙瞬間就被密集的雨點般的吻包圍了……漸漸地，輕吻變成了唇齒的交織和撕咬，愛欲交織，像永遠也分不開的水草，相互環繞著呢喃著依靠著。
“風雨的洗禮，我從不怯步，再多的挑戰，我從不認輸……”一陣奇怪的音樂響起，妙妙和魏燃同時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邊喘著氣，一臉迷茫地看著彼此——
“啦啦啦啦啦，拒絕黃賭毒，啦啦啦啦啦啦，拒絕黃賭毒……”
“哈哈哈哈哈——”兩個人窩在沙發裏大笑了起來，由於兩人點的歌已經放完，KTV裏麵響起了《拒絕黃賭毒》的音樂……
魏燃的車停在了妙妙公寓樓下，魏燃拉著妙妙的手站在種滿梧桐樹的大街上，兩旁的小店也都已關燈歇業，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仿佛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妙妙的心情徜徉在春雨後濕潤而清涼的晚風裏——她握著的魏燃寬大而溫暖的手，身體微微靠在他身上——她喜歡和他在一起。
“不請我上去喝杯茶？”魏燃調笑著一臉寵溺地看著妙妙。
“行啊，前女友泡的茶你敢喝麽？”妙妙歪著頭，反唇相譏道。魏燃這才想起來沈晗是她室友，摸了摸後腦勺，驚歎於妙妙強大的交友能力，沈大小姐跟他交往的時候可從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卻能跟妙妙好到睡一張床。
“乖，早點睡。”魏燃有些不舍地撩開妙妙前額的劉海親了一口，目送著她走進電梯。魏燃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出現了多年不見的自然暖人的微笑。其實，魏燃是很會笑的那種男人，臉頰上的肌肉收緊抬起，頭微微上揚，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和流暢的下顎線條，眯起的細長的眼睛閃著神秘的光芒——這是他公關營業的笑容，像偶像明星一樣，對著鏡子反複的練習，最終呈現出完美的樣子，如果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到那些標準化的套路。
但自從認識了妙妙，魏燃經常笑崩，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沒那麽好看，看上去卻很舒服。
城市的浮光掠影在眼前閃過，車載環繞音響裏緩緩流出張學友的《講你知》，魏燃把聲音調到最大，很多個沒有妙妙的夜晚，他都抱著這首歌入睡。
看你背麵我身體欠自然
看你正麵兩手失控再顫
看你笑麵我開心數夜數天
……
若你肯再擁抱緊一點
我願意用我十年
去換我共你十天
……
妙妙蹺著腳一個人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藍牙音箱裏也放著這首歌，她一頁一頁地翻看外婆留下的那本珍貴的筆記，腦子裏卻一遍一遍回憶著剛才和魏燃在一起的畫麵，時不時出神地咯咯直笑，像偷吃了奶糖的小女孩。
“怎麽，睡得好麽？”沈晗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
“啊？！”妙妙迷糊了一下。
沈晗一副你懂我在說誰，別裝的眼神，0.5秒後，妙妙意識到了沈晗再說自己和魏燃，收住了想要咧嘴大笑的衝動，“沒有啦，沒有！”
“那完了，更糟……”沈晗將手裏的浴巾搭在肩頭，搖著頭踱步走開。
“那……那你和那個打網球的，睡……”
“早分了。”浴室裏傳出沈晗冷靜的回答。
“分了？”妙妙嘴巴長得老大，看著沈晗一臉無所謂地從晾衣架上扯下浴巾進了浴室，“嘭”地關上了門。
兩個月前，沈晗才拉妙妙去看男朋友比賽。妙妙還記得她緊張地拉著自己的手。微微地顫抖，冰冷濕滑地出了一手的冷汗。妙妙還納悶，沈晗居然也會緊張……記得當時，那位網球選手在賽場上暫時落後，對方竟然完全壓製住了他最擅長的球路，到了賽點，沈晗嚇得閉上眼睛不敢去看了。
比賽中途休息的時候，那個男人在看台上尋找著沈晗的身影，沈晗站起來使勁朝他揮手，他衝看台笑笑，後才轉頭跟教練討論戰術。後來的兩局，雖然也是一場鏖戰，但能看出改變戰術的網球選手壓製住了對手，當男友贏下了最後一輪，沈晗像個小粉絲一樣瘋狂地跳了起來，一路跑了下去。這樣的沈晗，沒有了那種超越她年齡的冰冷，她畢竟隻是個年輕的女孩。
妙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晗，還覺得愛情是如此神奇，很高興她遇到了真愛。然而這段分分鍾把別人甜到“齁死”的戀情，兩個月就告吹了？
“如果曼妮求你幫忙對付魏燃，你要怎麽辦？”
剛洗完澡的沈晗發絲上三三兩兩地滴著水珠，渾身上下冒著騰騰的熱氣，語氣雖然慵懶，但問題卻十分尖銳，這種連哲學家都頭疼的電車悖論，她還能怎麽辦……
“我隻做我該做的，他們的事情我不管……”很明顯妙妙自己都有些心虛，腦子裏回想起了魏燃剛才問自己有沒有把他的方案透露給曼妮的場景。沈晗在妙妙身邊坐下，看到了她手邊的筆記本，“我上次跟你說的，成立自己的品牌，你是怎麽想的？”
“雲尚這份工作的……還行，而且我又升了職，尤其是現在——”妙妙撫摸著外婆的筆記本，“我可以為外婆做點事……”
沈晗聳聳肩，撥弄了一下黑色大理石紋的指甲，“隨你吧，不過，你在雲尚太可惜了。”
妙妙合上外婆的筆記本，望著天花板，想著今晚的事情，呆呆地發愣。
幾天後，沈晗領著“美聲宋仲基”出現在客廳的時候，妙妙臉上寫了滿了大寫的“服氣”。她能投入地愛，也能快速地抽身，女孩們日常煩惱的情感問題在沈晗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這個生來就站在食物鏈頂層的人，被上天賦予了太多恩賜，她還絲毫不以為然。
魏燃的第一季度總結被江皓芸打了回來，他對著電腦思考，忽然看到江皓芸的微信朋友圈裏曬了一張女兒學成歸國的照片，曼妮還在下麵評論：歡迎小美女回國大展宏圖！
魏燃一撇嘴，忽然計上心頭，叫來了曼妮——“公關部和市場部的第一季度總結，公關這部分，你拿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加的，然後再出一版。”魏燃沒有說，報告已經被江皓芸打回來了一次。如果這次報告過了，魏燃也不會說是曼妮的功勞，但如果沒過，那就是曼妮的問題，責任輕鬆平移到她的頭上。
管理層例會上，江皓芸又一次把魏燃的報告打了回來。
“公關部有幾個項目還不錯——”江皓芸雖然沒點名，但是點出的項目多為曼妮負責的，“其他的部分和市場部的部分需要再修改。”
Dick沒說話，雖然公關、市場這兩個部門在他的分管之下，但最近他的狀況的確有些岌岌可危。總部那邊要不是因為他的準嶽父在那裏撐著，他早就待不住了，而內地的老大江皓芸用的從來都是自己人，在雲尚的這些年早就把這裏的上上下下防禦地固若金湯，自己試了這麽久，都沒找到一個突破口。
騎虎難下的他現在若回不了香港，就必須想辦法贏得江皓芸信任。但是因此此前兩人多次交鋒，Dick隻能在現階段夾著尾巴做人，否則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而這次江皓芸對於魏燃的“刁難”，Dick並不知道是衝著自己、還是衝著魏燃，因此，他必須選擇沉默。
魏燃臉色很難看，報告第二次被打回，分管自己的副總一句話也不說，自己在眾多管理層麵前算是丟了大人了。
“江總，我下周要休個年假。”Dick說道。
“曼妮，你看看你改的這個，怎麽回事？讓我當著那麽多管理層丟人！你太讓我失望了！”魏燃一回到辦公室就把曼妮叫來，開著門一通數落，曼妮強行壓著心裏的火氣，耐著性子挨罵，聽到最後才問，“領導提出哪裏需要改了麽？”
一句話就把魏燃噎住了，畢竟如果扯謊說都需要改，那下次交報告的時候隻會更丟人，如果說曼妮負責的部分不需要改，拿自己剛剛罵了她半天，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麽？
“算了我親自來吧。”魏燃擺擺手，示意曼妮出去。
“媽的，又讓我背鍋。”曼妮出了魏燃的辦公室，嘴裏低低罵道。
忽然，江皓芸來了一條微信，問她認不認識影視圈的人，女兒學的導演專業，想去劇組。曼妮想了想，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卻又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一轉身，一臉笑意地回到了魏燃的辦公室——
“老大，問你件事兒啊……”
一整個下午，妙妙在高定部和蘇菲一直在研究一條馬蹄裙的版型應該怎麽做，兩人無法拆開原來的版型進行直接的複製，隻好從外觀上研究，最後發現，這條垂感和服帖感十足的長裙，應該是由十條斜裁的雪紡細帶製作而成，用金線鑲嵌勾邊，才營造出了一種倒三角的感覺，直接給衣服形成一種深V效果。
試著在微型人台上試驗了幾次，妙妙終於做出了正確的版型，這才算鬆了口氣。一看微信，成衣設計部這邊，產品部和負責麵料的同事已經在等她開會，討論秋天即將發布的來年春夏新品的細節。
妙妙回到成衣設計部的時候已經是微微帶喘，周夏光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端上了一杯熱咖啡——“妙妙姐，快喝杯咖啡提提神，手磨的哦！”
“謝謝。”妙妙抓過那杯咖啡一飲而盡，抹了抹嘴，拿起筆記本就進了會議室，一直到了晚上七點才從裏麵出來。
“欣姐，你先回吧，我這邊還有一點事兒。”妙妙笑著對張欣說道，張欣點了點頭，“那你不要太晚了，我先走了。”
妙妙扶著前額坐在去年買的人體工學椅上，這還是曼妮給她推薦的。妙妙撫摸著椅子的把手，不由得拿出手機，刷了刷曼妮的朋友圈。盯著曼妮發布的最後一條祝賀她在《伸展台下》晉級決賽的朋友圈，不知為什麽，心裏忽然一陣酸楚。
魏燃忽然來了條微信，告訴妙妙晚上自己有事，妙妙回複了一個“好”字，趴在寫字台上，一隻手拿起了馬克筆，打開了自己的插畫本——兔小姐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海灘上，看著滿天的星光，耳朵耷拉在兩旁。
“妙妙姐！”
妙妙著實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留著時下流行的男團頭，穿著白色條紋T恤外搭廓形複古丹寧外套的實習生周夏光。
雲尚集團每年有上千個實習崗位，但競爭最激烈，同時也是最受歡迎的不外乎，成衣設計，公關，營銷這幾個核心部門，當然，高定設計是從來不校招的，或者說，他們好像從來都不招人。所以，年輕的血液流入“白房子”，能最終留在這裏的寥寥無幾。當年，妙妙以臨時工的身份被招入市場部，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連她自己都覺得是走了狗屎運，不過，她也的確是獨一份，後來再沒有走過她的“老路”。
妙妙是過來人，理解實習生們的辛苦，並不太為難他們，不過，在工作上她並不會因為是新人而有所鬆懈，反而，她會要求非常嚴格，所以，年輕的實習生平時都繞著她走，一般不敢跟她搭話，但是這個周夏光，平日裏都是笑盈盈的，是為數不多的給妙妙留下印象的實習生。
周夏光兩隻靈動的眼睛正在笑盈盈地望著妙妙，“妙妙姐，你忙完了嗎？”
妙妙搖搖頭，“我還要處理一些日常的工作才能走。”
“妙妙姐，那我等你！”沒等妙妙把話說完，周夏光便向妙妙的桌子邊靠了過來。一股頗為濃厚的Tomford Grey Vetiver撲麵而來，味道好聞，但是年輕男孩駕馭起這種有點辛辣木質調的味道還是比較吃力的，魏燃倒是可以試試，妙妙暗自思索。
“你等我幹嘛？”妙妙回過神來，發現周夏光的影子已經擋住了自己頭頂的燈光。
周夏光衝妙妙神秘地眨了眨他的大眼睛，“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說著，他撒嬌式地嘟起嘴巴，“我看妙妙姐最近好累，也很希望你能放鬆一下！”
妙妙笑著擺擺手，“算了，我今天真的累了。”
“哎呀去嘛去嘛！”周夏光彎下腰抵在了妙妙的辦公桌前，他T恤的V領大開口露出白皙而飽滿的肌肉線條，妙妙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得把眼光瞥向一邊，拿起紅棗枸杞茶佯裝喝水的樣子。
“妙妙姐，那邊可好玩啦！”周夏光輕輕捏了捏妙妙的胳膊，“我陪你跳舞！咱們使勁兒蹦一晚上！”他的臉也越靠越近，貼在妙妙耳邊輕輕地說，“反正，你讓我幹什麽都可以哦……”
“咳咳咳咳咳——”妙妙嚇得一口水咳了出來，下意識地一把推開周夏光。
“你你你，你趕緊下班！我還要忙！”妙妙大聲喝道，周夏光沒想到妙妙這麽強烈的反應，有些錯愕，妙妙見他呆立在原地沒反應，隻好大聲又說了一遍，“你趕緊下班！”
周夏光尷尬地走出了辦公室，妙妙這才鬆了口氣，打開電腦看到郵箱裏人力資源的郵件，才忽然想起來，這波實習生要開始寫評定報告了！我天，這年頭，套路不分年齡和性別啊！妙妙嚇得趕緊打開了周夏光給自己交上來的所有調研報告、時尚風向評估等等資料，又打開了同時期其他幾個實習生的。
忽然，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顯示一條新微信——竟然是曼妮發來的，妙妙點開一看，心頭狠狠地一震。
照片上，魏燃和一個穿著Gucci小蜜蜂連衣裙帶著蝴蝶發卡的年輕女孩挨在一起喝酒，雖然看不清魏燃的表情，但女孩兒那一臉意亂情迷的表情，妙妙就可以腦補魏燃那些不動聲色的調笑和直抵人心的勾搭……
女孩是江總女兒。
曼妮“貼心”地附了一條“圖片注解”過來。
妙妙沒回曼妮，她下意識地按掉了手機，但是她的心怦怦直跳，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湧，最後，她還是拿起了手機，微微地顫抖著打開通訊錄，調出魏燃的電話，然後，惱恨地將手機扔在了桌子上，徑直衝下樓去……
茶水間裏的冰箱被打開，鋪麵而來的涼意，讓妙妙清醒一些了，她拿出一杯酸奶，在臉上揉了揉。
曼妮和魏燃現在正在鬥法，這個時候曼妮發過來這張照片，無疑也是希望自己和魏燃之間產生矛盾，而她好從中得利。想到這兒，妙妙又是一陣氣血上湧，無論是曼妮發給自己這張照片的做法，還是魏燃有可能重蹈覆轍的行為，哪一件事都讓她無名火起。
妙妙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在跟魏燃的對話框裏打下了“你在哪”三個字，想了很久，還是把這幾個字刪掉了。心煩意亂的妙妙不知不覺走到了空無一人高定部，坐在自己暫用的工作台前，有一種莫名的清淨，妙妙拿起一塊複古真絲布料，深吸一口氣，然後瘋狂地開始裁剪，縫紉機飛速轉動而產生的機械聲讓她腦子裏的充血慢慢地轉化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她一直做一直做，根本停不下來。
妙妙不知道，此時樓上的玻璃房子裏，一雙眼睛正在默默關注著她。
江皓芸正在家裏看電視，忽然，女兒江麗麗一臉興奮哼著小曲進了門。
“媽，你怎麽還沒睡啊！”
“等你呢，怎麽樣，導演見得順利麽？”
“特別順利！哎媽我跟你說，那個魏燃哥哥，好帥啊！”江麗麗一邊踢掉腳上的高跟鞋，一邊繼續扭動著舞步，“你怎麽有這麽帥的下屬啊！”
江皓芸隱隱嗅到一絲什麽，她警覺了起來，衝江麗麗招手，“來，麗麗，你跟媽媽說，什麽魏燃哥哥？”
3
曼妮一大早就被叫到了江皓芸的辦公室——
“江總，我也不知道我們老大怎麽就去了，那位導演原來跟咱們公關部合作過，我就問他要了聯係方式而已……”
江皓芸皺著眉頭，“曼妮，你了解魏燃這個人麽？”
“他有女朋友的，之前他剛剛被挖到雲尚的時候，女朋友是沈晗，您還記得沈晗麽，過世的沈總的女兒。”江皓芸點了點頭，曼妮繼續說，“後來他——”她低下頭思忖了一下，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而後又抬起頭，“他跟我的一個閨密好了，但是剛在一起，就又搭上了Cherry，就是咱們另一位股東的女兒，分分鍾把我閨密踢了。”
曼妮的話到此結束，她沒有說出魏燃和妙妙現在的關係，這段話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就像以往她對江皓芸說的每一段話一樣，所以，妙妙的真實姓名、真實信息，都不應該被卷進來。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曼妮回頭一看，竟然是妙妙部門的張欣。
“江總，我再幫麗麗看看其他導演，您放心這個事兒我肯定辦好。”曼妮說著衝剛進來的張欣笑著點了點頭，張欣回以同樣走臉不走心的笑，兩人擦肩而過。走出江皓芸辦公室的時候，曼妮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張欣已然坐在了江皓芸的對麵，那表情、那動作，曼妮覺得似曾相識——不對，張欣說話的方式，不正是剛剛自己的那種樣子麽？
曼妮腦海中出現了一係列的構想，她徑直下到成衣設計部找到了一夜未眠，眼窩深陷的妙妙。
“我有話對你說。”
“我現在沒空。”
“我在Parisian等你。”
莉莉和飛飛久沒看到妙妙和曼妮一起出現，兩人特意過來打招呼，送了她倆一塊黑森林蛋糕。
“好久沒見你倆過來了，最近忙什麽呢？”莉莉笑意滿滿地想要聊一會兒，“曼妮，今晚摩天中心79層有一場大派對，要不要來！聽說帥哥特別多！”
飛飛看出了妙妙和曼妮之間的異樣，把泡好的花果茶端了過來，衝莉莉使了個眼色，“莉莉，快來幫我看下賬單。”
“到底有什麽事？”妙妙看著曼妮，卻沒動麵前那塊蛋糕，像是有些不耐煩。
“跟我說話一定要這麽劍拔弩張的麽？”
妙妙不說話了，曼妮看著她連遮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你昨晚沒睡？”
“拜你所賜。”妙妙沒好氣地說。
“怎麽？我看到魏燃勾搭別的女人我還袖手旁觀假裝沒看見麽？”曼妮也有些生氣地反駁。
“你又是為我好？”
曼妮氣得一拍桌子，“錢妙妙你什麽意思？我還為你壞了？”
“你不就是希望我和魏燃吵架，他工作上會出問題，你好趁機上位麽？”
“你！”曼妮“騰”地站起身來，椅子一下子被她撞翻在了地上，嚇得吧台裏的莉莉和飛飛瞪著眼睛麵麵相覷。
“曼妮，別老給自己找理由行麽，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麽？”妙妙仰著頭看著曼妮，語氣中竟然有著一種戲謔的味道。
曼妮氣得轉身就走，妙妙望著她憤然離去的背景，自嘲地笑了起來。飛飛走過來扶起了椅子，擔心地輕輕問她，“你沒事吧——”
妙妙搖了搖頭。
曼妮懊惱地靠在電梯上，望著一層層飛速下墜的樓層。陳奕迅那首歌不是這樣唱的麽，為何舊知己，到最後，變不到老友……電梯抵達樓層，曼妮立刻擦了擦濕潤的眼眶，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立刻換上了一副自信的微笑，踩著她的Jimmy Choo走進了公關部的大門。
生活總是不斷撕碎我們的心，可是總是有著那些內心強大的人，可以擦幹眼淚然後說，沒事，我還行，我可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