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子高熱、盜汗,脈象虛浮,皆由這潰口引起,是急性脊髓炎,哦就是我們常說的附骨疽,此病進展飛快,已發展到內有壞骨的境地。”喻心沉著道,說完看見陸信衡麵部表情有放鬆的跡象,大約是對她的診斷很滿意。
晏大夫點頭,“是附骨疽,唉,此病在皮色轉紅時就該找老夫啊,實在是拖得太久,現在難治了。”
陸信衡哼道,“還不是景小爺太自大嗎?人家可是能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猛將……”
他又不說了,這次是自動閉嘴的,因為景忱的冷眼射向了他。
喻心問道:“景公子此處可是在戰場上受過傷?”
景忱睜眼看她半晌,輕輕點一下頭,“曾經中箭。”
喻心:“景公子為國殺敵讓人稱讚,隻是戰場環境惡劣,這是受傷後治療不當引起的感染,現在內裏已經化膿並形成死骨了。師叔,您覺得怎麽治療合適。”
“師叔”晏大夫捋捋胡子說道:“委實有些棘手,沒有破潰老夫還有法子,有潰口就真是晚了。”
陸信衡不甘道:“晏大夫,您可曾是禦醫,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老夫隻能保守治療,用生肌膏和千金散外用,再開個內服方子輔助驅寒去熱,但景公子是急症,這是慢方,療效不會太顯著,病情還會發展……”晏大夫無奈道。
“那你呢?”不待晏大夫說完,嘴快的陸信衡又轉向喻心。
喻心不答,抬手在景忱的左臂潰口處輕輕按壓,找到一處後反複推揉,疼的景忱悶哼一聲,頭上大汗淋漓。
“終於疼出聲了?真能忍!”陸信衡撇嘴道。
喻心:“冒犯景公子了,我是在尋找壞骨,現下看來壞骨已鬆動。”
陸信衡眼前一亮,“你有辦法?”
“手術。”喻心麵色冷峻,“盡快開刀將壞骨取出。”
眾人大驚失色,包括晏大夫。陸信衡直接宣之於口,“你要學神醫華佗,在人身上動刀,你可知他是誰?他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
終於把真實身份說出口了,其實姐早就看出你身上有紫氣環繞,知道你身份貴重,哦對了,你身上還有一圈黑氣,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醫者眼中隻有患者,沒有貧富貴賤。何況,景公子周身有黑氣環繞,傷口處血液發黑,應該是有中毒跡象。我猜,當時受傷中的箭上有毒,很隱蔽的一種毒。”
此話一出眾人又被驚到,包括晏大夫,“你確定?”
喻心點頭,晏大夫從醫囊中拿出銀針在景忱破口處蘸一點血,不料銀針並未變色。
喻心搖頭,“銀針隻有遇見硫化物才會發黑,哦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砒霜,其他的毒不一定能測出來。”
陸信衡等半信半疑,晏大夫沒吭聲。
景忱倒是開口了,“說得對。表哥,你可記得武元侯是怎麽暴斃的。”
陸信衡想起來了,“十二年前他飲下一杯酒後吐血而亡,當時你我皆在場,可拿銀針試他的血時,銀針沒變色,無從確定所中何毒;很久後才查出是纓平侯給他下的毒,那毒不是中原常見的。”
晏大夫看看喻心,重新伸手給景忱號脈。
他這一號足有半炷香功夫,良久睜開眼說道:“此毒不可知,隻知不易被察覺,又極其難解。”
“可能有人想你不著痕跡的死去。”陸信衡氣憤不已,“你呀你,早知道前陣就不要救那掉落山崖的女子,那麽遠的距離即不想讓監看的人發現,又得驅走那惡狼,隻能消耗內力,這一消耗過多,催動毒性過快發作了!”
景忱搖頭,“未必是壞事。”
喻心越聽越耳熟,掉落山崖的女子,狼,不是說的她吧?
她仔細觀察景忱的表情,應該沒有認出她來。也是,當時她狼狽的趴伏在樹上,也並沒有看清景忱的臉。
還有,什麽叫“不想讓監看的人發現”,難道景忱貴為皇親,還要被監視?被監視到救她都得偷偷摸摸的?哎,這位爺身上的故事真複雜。
在這期間,晏大夫一直沉思,這會兒見大家都安靜下來終於開口,卻是直接問喻心的:“你認為要是等壞骨自行吐出,會耽誤救治時機?”
喻心點頭稱是,“到時就晚了,傷口會進一步惡化,感染加劇,最關鍵是景公子身上被人下毒,可謂占據了各種不利因素,拖延過多的話,就會……”
她垂下眼皮不說話了。
陸信衡著急道:“你倒是說啊,不要話說半截不吭氣了!”
景忱替喻心說:“最後會累及全身,毒發身亡。”
晏大夫歎氣,景忱的病,太棘手了!
景忱不看任何人,衝喻心輕聲道:“我想聽聽你的方案。”
喻心抬頭認真道:“先用針壓製住毒性不在身體內流轉,再切開傷口取出壞骨,清理空腔和膿液,用生肌膏等輔助,會好的很快,也不易複發,複發了我也能控製住。等你身體進入穩定期後,再行解毒。哦你最好查證下毒源來自何方,這樣我們也能有針對性。”
晏大夫和陸信衡都反對,是,這個方案是沒錯的,可做手術這種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不能動……好吧現在是情勢緊急,可你行嗎,你當自己是華佗再世嗎?
爭執中,景忱一錘定音:“聽喻心姑娘的。”
陸信衡:“……”
晏大夫歎口氣,委實沒有別的法子了,總不能感染後把胳膊截了去,那就不是取塊壞骨那麽簡單了。
那就開始吧。
其實這放到現代的無菌環境中是個小手術,喻心並不擔心自己的技術,隻覺得最大的變數還是環境不行。
沒辦法,按現有條件來吧。
她吩咐人準備一間淨室出來,接著打開晏大夫的醫囊,自己著手準備手術用的東西,包括匕首,鐵鑷,麻沸散,幹淨麻布,針線等,沒有的就讓廣白回懸濟堂去取。
準備好後,趁大家都在忙,喻心走到榻前端坐在蒲團上小聲道:“你那天救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