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浥王爺克妻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家有適齡嫡女的顯貴們戰戰兢兢,想法設法的把女兒們趕緊嫁出去,唯恐被皇上指給浥王爺,從而丟了性命。

所以,浥王景忱一直是單身,天下漸漸有風言傳出,說且不論先帝根本沒有傳位給他,就算傳給他,他也負不起這份重擔,因為古人講究先成家後立業,一個無法好好成家、克妻至此的人,如何去建功立業,為天下子民籌謀?

景忱知道一切都在正明帝的操控之中,包括兩位嫡女的死,包括雲奚侯的上書,包括風言風語。

這位皇帝真是陰險至極了,明著是寬厚溫和的兄長,背地裏陰謀詭計運用的駕輕就熟,這一套誅心的連環計用完後,天下輿情矛頭直接指向景忱,完全偏向了正明帝。

陸信衡生氣都不會了,一個勁兒冷笑:“我且看這第三位王妃,會是怎麽個死法。來七星,我們猜一猜。”

七星哪敢說話?天下事要是打打殺殺能解決就好了,他第一個替主子去殺了那個陰謀一大堆的正明帝!

陸信衡繼續發泄:“傳信的宦官說,這次指的是中書令薑鑒家的次女,非嫡出,人極其恭順溫和,讓你這幾天等詔書。嗬嗬,你瞧瞧,一個不如一個,這是變著法子羞辱你。”

景忱知道皇兄的手段,這才到哪?監看他的人剛回去複命,這就又要被指婚,這位高深莫測的皇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傳話宦官可曾問過我病情?”

“問過,我說你傷口潰爛不已,人也高燒不退,強撐著不倒下而已。對了他還說了句,要派禦醫過來給你醫治,說你這邊的大夫醫術偏門,怕給你治出毛病來。”陸信衡連連冷笑,“這就是試探你病情呢,還有,那天監看的人見小大夫給你做手術,這是看不明白了,也一並試探下。”

“你怎麽回他的。”景忱問道,“不要供出喻姑娘。”

“我說曾有個女大夫給你治病,後來發現是江湖騙子,被我們識破後趕走了。如今你就在晏大夫這裏勉強維持,情況是一天不如一天。放心,供出誰都不會供出小大夫,還靠她給你治病呢。”陸信衡答道。

“再度監看的人肯定還會來,如果是上次那個,殺掉。別人無妨,不會認識喻姑娘,可讓她以送藥草的名義來懸濟堂。”景忱事無巨細的叮囑。

“知道了,本來就是以送藥草的名義來的,反正七天才來一次!”陸信衡嫌他絮叨,“說回正事,中書令家庶出的女兒真被指給你,你打算怎麽辦?”

“估計又可惜了一條性命。”景忱歎道。

“皇帝老兒不暗地裏弄死她,就會指使她來王府做耳目,到時候你更會受限製。”陸信衡無奈道,“這些年我一直覺得,你還不如娶一個普通女子,沒家世最好,比如小大夫那樣的。”

景忱:“……”

陸信衡又搖頭,開始胡扯八道:“也不對,小大夫的妹妹更合適,你看哈,你是浥王,她是葉青青,那句詩怎麽寫的來,‘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古詩為證,你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都哪跟哪兒?景忱無奈的看向表哥,信衡這是氣糊塗了。

陸信衡確實氣的不行,可也沒有辦法,誰能抗的過皇帝老兒?除非自己成為皇帝。“哎我說,要不你幹脆反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說完了自己都後背發涼,瞪大眼睛往周邊看看,萬一被人聽了順風耳……

這麽大逆不道的言語,景忱卻沒有害怕,也沒有阻止他。“時機還不夠。”

陸信衡被自己的話嚇一跳,更被景忱的話嚇一跳,難道他早有此心?

景忱搖頭,“我心裏有些亂,但要說一點想法也沒有,不可能。等時機吧,或者等我下定決心。”

“曉得,這是條不歸路,你得為身邊人考慮。反正表哥我肯定一力相隨。”陸信衡肅然起敬,對著表弟深深作揖,“能有這樣的想法就好,什麽時候也不遲,這些年我們一直暗中積蓄力量的做法是對的。”

景忱鄭重把表哥扶起,難得開一玩笑:“人生得一信衡,足矣。”

陸信衡拍著他肩膀哈哈大笑,“那麽,信衡就先替你上表謝恩,以示對皇帝老兒的忠誠,你回頭抄一遍就是。”

景忱點頭,他是不樂意費心思對那個人說冠冕堂皇的話,知他者,表哥也。

幾天後,指婚的詔書果然到了,直接送到了懸濟堂。

景忱病的起都起不來,在榻上接的旨意,末了謝過傳旨的宦官,虛弱的抬手請表哥好生陪公公在此地領略下風土人情,說完這句話就吐一大口黑血,暈過去了。

晏大夫帶人上前掐人中,灌湯藥,總算是把人救過來了。

陸信衡一臉悲戚,對宦官說再來這麽幾次,表弟可能就不成了。

宦官把一切盡收眼底,嘴中還在安慰,浥王爺是聖上的親弟弟,千萬不能有什麽事,不行就派禦醫過來。

陸信衡拒絕,晏大夫不就是禦醫?再好的禦醫也醫不了命。

宦官歎氣,那即將婚配的薑家小姐難咯!

陸信衡表示無奈。

倆人一唱一和的,試探的和被試探的都說出了該說的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宦官喜滋滋的回去複命了,也沒留下監看的人。

場麵終於清淨後,景忱起身擦掉嘴邊的黑血,有些苦腥氣,這是晏大夫用雞血和墨汁給他配的。

沒辦法,想活命想自保,就得演戲給皇兄看。

明天,又該那位小大夫上門解毒了,不知她又有什麽花樣。

小大夫喻心的花樣是:藥浴。

景忱期待起來,又可以像上次日光灸一樣,讓小大夫伺候著了。

不料小大夫幫他配好藥倒進大木桶後,就喚進七星讓他站邊上候著,說半個時辰後出浴即可,晏大夫會給他主子行一次針,今天的治療就算結束。

聽這意思,她是不預備出現了,景忱很失落,臉色便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