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校長辦公室裏,煙霧繚繞,幾位老人坐在沙發上、盧副校長搬了張椅子坐在邊上,陪他們閑聊著。
“老邵,你真放心讓兩個小年輕帶隊去參賽?”
“有什麽不放心的?”
“像咱們這樣的中職組,每年至少也有15個大類,66個以上的賽項,有時候多,有時候少,看報名人數,也看參賽的對象過往成績,我們學校,往常也都參賽,多少能撈一些名次回來,還不算太丟人。”
“李老想說什麽呢?”
“我是說,這事說不大不大,說小不小,萬一搞砸了,選人失誤,培訓也做不到位,說不定搞砸了,一個賽項都拿不到獎,也不是沒可能的,這種後果,咱們可擔負不起的。”李老字字句句,都是誅心之論。
邵校長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盧副校長,遲疑了一下道,“有這種可能性嗎?”
盧副校長額頭上隱約出汗,這種可能性,還真不能說沒有,萬一兩個小子真搞砸了,那還真是大麻煩,其他老師來說這個師,他們都可以擋回去,但是眼下,這幾位,可不是一般的老師,他們基本上都是學校的老人,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有的比如這位李老,甚至是建校之初就來的,當過一任校長,現在雖然都退休了,但是說話很有份量。邵校長也不能不給他們麵子。這次,幾人聯袂前來,顯然是醞釀商討過的。
“我們端江中專雖然並不是很靠前的學校,但是曆年來各項賽事,我們的成績還是過得去的,這得益於什麽?得益於我們全校的努力,得益於每年我們都精心選拔領軍者,選拔人才,所以才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邵校長沒有吭聲,這位意思就是現在的情況形同兒戲唄。
“老同誌們有老同誌們的作用,不要怪我們這些老人多話,我們也是聽到一些情況,坐不住了,才過來問問你的。”又人老人發言了,“聽說,這次學校一個曆屆帶隊參賽的老資格都沒有用,讓兩個小年輕打前鋒,有沒有這回事?”
“是的,我也是覺得該給年輕人一些機會。”盧副校長見邵校長臉色難看,便主動接話道,“各位,這幾年來,我們學校的生員質量在下降,這也導致屢次參賽,取得的成績實際上並不算好,各位認為我們收獲頗豐是老黃曆了,現在我們危機重重。必須要改革,用年輕人,衝一衝,也是有必要的,更何況,我對他們有信心,孟榮本身就是技術高手,我見識過的,非常厲害的年輕人,閆果也是我們學校極為難得的研究生學曆老師,能教數控的,學校敢說在相關特長上超過他們的幾乎沒有。所以我推薦他們今年全權處理參賽事宜,也是慎重考慮過的。”
“慎重考慮?我說小盧啊,你的性子還是這麽衝動,當了副校長,就該考慮全局,不能光憑個人愛好行事。”李老訓斥。
盧副校長隻能挨打立正,在這些老資格麵前,他沒有辯解的資本,他隻是想不明白,多大個事啊,怎麽就惹出了這堆老同誌呢?那些往年帶隊的老師就對這件事有這麽大怨念嗎?還能把這些老同誌說動出麵?
在幾位老人的輪流炮轟下,邵校長顯然頂不住要退縮了,他是想改革,也同意盧副校長頗為大膽的嚐試,但是現在,沒有想到會惹出這麽大的風波。他不禁皺眉,現在這點小事,都不好作主,那將來他要是再有大刀闊斧的改革,那還指不定會捅出什麽天大的麻煩來。
這讓他很煩心。
不就是拿不到獎項嗎?說得那麽嚴重。但是老人們的想法很頑固,也不知道這件事怎麽就深深戳動他們了,離譜至極。
這些老同誌的能量他是知道的,如果此刻他不妥協,這些人去上級部門那裏走訪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們的關係可到處都是,有的是人給麵子。
於是他隻能答應這件事情再從長計議,會認真考慮老同誌們提出的寶貴意見,自己會開會重新討論方案,這才勉強最後把幾位老同誌的情緒給穩住。
最後,盧副校長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不就是一個賽事嗎?那麽看重做什麽呢?”
李老斜瞥了他一眼,“事雖小,但是民怨極大,我們不出麵行嗎?我們不能看著我們有些晚輩上升的機遇就這麽隨意地丟了。”
盧副校長懂了,還是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這種賽事關乎到獎金、晉升、待遇提升,等諸多便利。所以有人坐不住了,而顯然這些人就是這些老人看重的後輩。
無奈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屁大點事,也有人爭得頭破血流,何苦來哉呢……
這種執念他有些不懂,或許自己哪年退了,也會慢慢變得跟他們一樣嗎?有些不甘心。
“唉,吳老前兩天還說了我兩句,說對年輕人關愛有加是好事,但是拔苗助長就是壞事,要量力而行,我覺得各位說得都有道理,我好好再考慮一下。”盧副校長再不甘也隻能認栽。
“吳老?哪個吳老?”
“還能有哪位,就是吳桐老先生啊。我和他算是忘年交吧……”盧副校長回答。
“哦,這次兩位小年輕,因為那位女老師叫閆果,對吧,就是吳老的外孫女,要不是他力主啊,我們學校是不可能吸引到這樣的高級人才來學校任教的呢。”邵校長適時的解釋了一句,這些關係,平常隻是埋在他們少數幾個人的肚子裏,誰也不會多談。
“呃……”李老聽完後陷入了沉默,所有老人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李老又道,“年輕人嘛,還是要給機會,但是不能排除老同誌,還得讓老同誌參與指導指點,保證萬無一失才行,競賽事情是不大,但不能馬虎對待,關心到一些同誌的努力和心血,小邵、小盧你們要多加關注關心才是。”
“我懂的。“邵盧二人異口同聲。
然後幾位老人就站起身來走了,邵盧二人連忙一直把他們送到樓下送上車,才揮手作別。
看著他們都離開了,邵盧二人都詭異地看了對方一眼,一言不發地回去了。看起來,吳老能發揮的作用還是很明顯的,誰的麵子都可以不給,但在教育圈,吳老的麵子能不給。幾位老同誌,絕對沒有想到,有人敢直接找吳老外孫女的麻煩,回去,有人該挨收拾了。
回辦公室的路上,邵校長忽然問了盧副校長一句,“你覺得這兩人能有點用嗎,這事千萬別弄到真的一塊牌都掙不到,這就真出笑話了!”說到最後,他的話有點嚴厲。
“至少,孟榮自己能拿一兩塊金牌不成問題。”盧副校長胸有成竹,“這就有保底的了,我們多少年都拿不到超過兩項冠軍,反正都差成這樣了,讓他們上,說不定有奇跡。”
“那就讓孟榮多報名參賽,能報幾個算幾個,這回我們也玩狠的,你們人多,我們人精,一個頂好幾個!”邵校長說道,“還有閆老師,我們這幾年才新設的數控機床賽項,這塊,她要是能拿下一兩個,學生組就有沒有成績都無所謂了。”
“我也正是這個想法,嘿嘿。”
說完,兩隻老狐狸對視一笑,不再說話,來來往往的老師朝他們打著招呼,他們淡然地點著頭,慢慢走回各自的辦公室……
而與此同時,陳老師也在跟閆果和孟榮,以及年輕的張老師、李老師分析著賽事。
“我們的學校實力在整個鳳陽市當然不錯,但是拿到省裏來看,確實都不算中等偏上,頂多中等偏下。尤其是這幾年生源質量,導致我們要是去參賽,每次排兵布陣費勁得很,捉襟見肘,學生人是多,可堪用的越來越少,到今年,讓我挑,我簡直都挑不出來什麽人人可以出戰了。”
看得出來,陳老師很唏噓,他年輕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誰能想到,學校越辦越大,底子卻越來越虛弱。
“所以,我覺得學校對這個情況,比我們了解得更透徹,所以,今年必須要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盧副校長選擇兩位來全權負責賽事,我覺得,怕是本來不抱太大期望,所以還不如換個搞法。”
不得不說,陳老師人雖然老實忠厚,但分析道理卻很有邏輯,聽得孟榮和閆果都頻頻點頭,他們從一開始就覺得學校的決定有點荒謬,有點讓人感覺不大真實,但聽陳老師這麽一說,學校就是故意的,賽事又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搞好是意外驚喜,搞壞了是意料之中,左右都盡在掌握。
閆果惱怒地道,“這個老家夥,沒安好心呢。”
陳老師連忙製止他“千萬別這麽說,盧副校長這是高招,我很佩服的,他選兩位,絕不是胡來,首先,孟老師技術一流,閆老師是研究生,兩位都可以獨當一麵,如果參賽,拿幾塊牌不成問題。如果再培養的學生裏麵再拿幾塊牌,這個結果就是非常完美的,已經超過往屆了,你們要知道,往屆我們學校老師要麽不參加教職工組比賽,要麽就成績慘不忍睹,大家都是做老師的,平常技藝生疏,就算再怎麽勤練,根本沒法跟人比。”
“那陳老師你參賽的結果呢?”
陳老師老臉一紅,“我去的兩屆我們都沒有報名,說我高度近視,不合適……隻是讓我帶隊負責生活瑣務。”
眾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