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果聞言一驚,這個細節她真沒有注意到。

“你們看,這要求,毛坯是一張300X300mm,厚度僅為12mm的20*鋼線薄板,對於每分鍾數千轉,功30多千瓦的主軸來加工如此軟的材料,幾乎就是在蛋殼上雕刻,編程稍有錯誤就會產生無可挽回的錯誤不說,20鋼切削性能並不好,對於刀具的選用也很關鍵,表麵光潔度不好保證。而整個題目的核心都不在這裏,由於20*鋼軟,容易產生彈性形變,對於裝夾的要求非常高,如果裝夾麵選取和夾具選取不合適,很有可能造成彈性形變,工件剛加工完是合格的,鬆開夾具就變形丟精度。”

“而這裏的關鍵就是壓板!”

聽到孟榮快速地解釋,四人恍然大悟,他們都不是外行,有沒有道理一聽便知。

“孟老師,給你道歉!你還是最行的!”梁子君朝他豎起了大姆指。

孟榮微微一笑,並不介意,說完這些話他就隻等閆果的決策了。

閆果思考了一下,果斷地命令,“立即停下編程,大家一起重新再研究一下所有尺雨和要求,常歆,按照要求重新準備夾具工裝!”

“滎芝,你負責總控,子君,協助大家,盡快調轉過來。”

三人立即在她的指揮下行動起來,他們暗自抹了一下冷汗,這幸好可以讓教練組在旁邊協助指導,如果換他們自己,現在已經來不及後悔了。

很快,他們改變方式,加大了工裝壓板的寬度,分散了壓力,果然在加工過程中,避免了彈性形變,最終他們成功地拔得了頭籌。

因為時間隻有五個小時,前麵他們已經浪費了大半個小時,導致後麵所有過程都是聚精會神全力以赴,無瑕它顧,等到他們趕在時間結束前完工交差時,這才有時間抬頭看其它小組的情況。

現場的情況慘不忍睹,整八個隊伍中,有三支由於選取了錯誤的裝夾方案,導致部分尺寸超差,結果不得不提前製作完成,又提前被淘汰。

剩下還有四支隊伍,有三支在中途發現了問題,立即改換方案,緊趕慢趕跟江陽隊差不多前後腳完成交活,質量自然就有些粗糙。

看這些隊伍的臉上都不太好看,看向江陽隊的目光頗有一些妒忌的味道。

隻有一支隊伍,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和江陽隊相當的正確方案,趕在江陽隊之前提交了作品。

接下來,裁判組對各組上交的作品進行測量。

不出意料之外,那支從一開始就看破了錯誤方案的小隊取得了第一名,江陽隊打分成績排在了第二。

江陽隊在得知這個結果時,頓時狂喜抱作一團!

這是團隊賽啊,學校的團隊賽上一次取得成績是什麽時候?

多少年前了?

太不容易了!這是一支由新生組成的隊伍啊!這要傳出去誰信,他們竟然打敗了多支強隊,要知道,能參加這個賽事的八支隊伍,看上去不多,其實沒有一家是弱者,如果論教學實力的綜合排名,端江中專是排在抹尾無疑的,本來別人都以為他們是來陪跑的。

沒有想到,這支不被人看好的隊伍能實現逆襲,竟然讓他們拿到了亞軍。

太難得了,這枚銀牌的含金量可以說,比孟榮昨天的個人成就要高得多。

他們四人熱淚盈眶,孟榮也深受感染,激動不已,來學校也這麽久了,和大家相處的時間也很久,有感情了。

他興奮地揮舞著拳頭,看向淚水漣漣的閆果。閆果此時毫不顧忌形象地拉著三人開心地蹦跳著,場內外的人看著他們,裁判組有些無奈地提醒他們注意賽場秩序,卻也理解他們的開心,沒有多加幹預。

閆果忽然意識到什麽,看見孟榮站在他們的圈外,連忙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孟榮,她內心此時充滿了感激,要不是剛才孟榮的及時提醒,此刻的他們,也會哭成淚人,但那絕對是傷心地哭、痛苦地哭。

猛然被閆果抱住,孟榮嚇了一跳,感受著她身上的熱度,微微震顫的身體,他的心髒瞬間比車床的直線進給的速度跳得還要快了。

“謝謝你!老同桌!”閆果在孟榮的耳朵呢喃,她太開心了,學生們取得的成就遠比她自己的成就,讓她要興奮得多。

“沒事,應該的!”孟榮享受了一下,但很快清醒過來,因為,現在他倆成為了全賽場的焦點。

連冠軍隊都羨慕不已,幾個大老爺們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遺憾得不行,有人低聲說,“倒了八輩子黴,跟一群和尚在一起,哪像人家,五個人的隊伍裏有兩個漂亮女孩,唉……”說這話的人,自顧自地,完全不顧其他人的怒視,但其他人心裏想的都跟他一樣,太倒黴了,相比之下,拿個冠軍算什麽,一點味道都沒有,看看人家拿第二的,那叫有滋有味,他們裝模作樣的為自己歡呼了兩聲,覺得挺沒勁的,很快偃旗息鼓了……

孟榮連連提醒閆果,“鬆開鬆開,這是賽場呢。”

閆果閉著眼睛不理會,繼續抱了一會,然後擦了一把眼淚,鬆開手,絲毫沒有羞怯地意思,而是繼續開心地笑著,先前是梨花帶淚惹人憐,此時更是豔若海棠妒紅塵。

梁子君呲牙裂嘴地看著他們倆笑,朝孟榮豎起了大姆指,心道,孟老師你還說我早戀呢,你看看你,都帶了些什麽好頭?

趙滎芝則是略帶羨慕地看著閆果,真好,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樣自由地表達感情該多好,想著想著,心卻是堅定地升起一股信念,或者哪天她能成功地擺脫出身帶來的羈絆,她也會像這樣熱烈地去愛憎。

不說旁人如何去想,單說孟榮,別人都不覺得尷尬,隻有他自己覺得尷尬,此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邊微笑著點頭示意。

那位上了年齡的裁判忽然向他走過來,問他,“你,是不是叫孟什麽?孟什麽來著?”

“孟榮!”

“啊,對,對,孟榮,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前段時間到一個縣裏廠裏當賽事裁判,似乎見到過你,還和你聊過幾句。”

孟榮愣了一下,對,他終於也想起了,這位裁判當時的確在豐禾農機的賽場上詢問過他,對他的表現深表讚賞。

也不過是半年多而已,卻像是恍然隔世了。

他疑惑地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賽場當教練呢?”

他這一問,旁邊的人耳朵都豎起來了,第三的隊伍就興奮了,對啊,這個家夥的身份很有問題,他是不是混進來的。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很快他們就沮喪地想到,這家夥是來當教練的,沒有規定不允許,又沒上賽場。

上了年齡的裁判聽到孟榮已經離職,受聘學校時,點了點頭,隨後歎了口氣,“個人的選擇我沒有意見,但是我想說的是,以你的條件,不應該滿足眼下這點小小賽事,你應該放眼全國,全世界,學習的腳步不能停,我期待,將來能在更高級的賽場看到你,拿金奪銀,不枉此生。”

孟榮愣住了,全國,全世界,他沒有想過,從來也沒有想過。

“學校隻是一汪淺水啊,廣闊的產業一線才是你應該發揮作用的地方,年輕人,好好努力吧,不希望看到一個技術的好苗子就這麽浪費了。“這位裁判自嘲地一笑,”也許是上了年齡,也許是有些人生遺憾,不由說了許多,好在賽事結束了,也不算違規,你好自為之!”

說完,裁判就握了握孟榮的手,轉身離開了。

隻留下悵然若失的孟榮站在那裏。

閆果走過來,有些惱火地看了一眼裁判,這老同誌,太煩人了,什麽學校是一汪淺水,對她來說,學校可就是社會的全部了,水難道還不夠深嗎?

當然不夠深,對此時年輕單純的閆果來說,真的不夠深。連孟榮都知道這一點,他隻是從剛才的喜悅中清醒過來,那份來之不易的成就感,幾句話的功夫就煙消雲散了。

他看向冠軍隊,那幾個大老爺也看著他,幾個人忽然心有靈犀一般,都對這次賽事所取得的成果不那麽看重了。

將來,將來咱們去更大的賽場再較量。

他們當然看得出來,端江中專隊的隊員的嫩稚,根本沒拿他們當回來,隻有這個孟榮,顯然是這場賽事的關鍵人物。

或者,將來會在哪個賽場上見麵。

想到這裏,大家默契地湊到一起,互相寒暄一番,彼此自我介紹,簡單聊了幾句,大家開玩笑似的相約,將來在哪個更高級的賽場上較量。

“那時,冠軍隊不一定是你們了。“孟榮自信地一笑。

“那就等著你了!哈哈!”領頭的那位肖長風老師爽朗一笑,滿臉的絡腮胡,簡直就讓人生出一股現在就要燃香結義的衝動念頭。

接下來幾天的賽事,基本上有輸有贏,有意外驚喜也有沉重打擊,端江中專一行經過前兩天的激動和振奮後,已經淡定下來,逢賽出場,沒事休息。

很快,一周的時間就結束了。

賽事的最後一天將在學校的大禮堂舉辦頒獎典禮,此時,已經有很多學校的隊伍和人員提前離開了,不然數千人,這個禮堂肯定擠不下,連孟榮這裏都已經走了數人,除了盧副校長,剩下十人,都是有各種成績在身的。

穿著整潔的十一人,一大早用過早餐,就集合,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朝禮堂邁去。

可剛走到禮堂門口,孟榮就愣住了,他揉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門口旁,站著一位婷婷玉立的女子。

怎麽會在這裏遇見她!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