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初賽的結果都出來了,江陽隊有五個人報了個人競技賽,三個人出線了,分別是孟榮、陶啟重和趙滎芝,羅小暉對於個人賽根本沒有期望,壓根就不想報,孟榮也沒有強迫他。在聽到初賽中出現的新情況後,他大呼饒幸,幸虧沒報,否則這一下子就得又出糗來又費神,孟榮告誡他,這也是少了一次鍛煉機會,但是羅小暉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認為自己是在養精蓄銳,準備在團體賽中大展身手的。這讓孟榮也無話可說,畢竟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梁子君和梅連清都報名了,然後被淘汰了,兩人也不沮喪,雖然筆試對他們倆說,算是加分項,但是實操能力,要跟那些高手們相比,實在是不夠看的。

趙滎芝報的是鏜工項目,出線倒不出大家意外,這姑娘,別看文文弱弱的,那是真下功夫,又聰明,拿到出線資格完全不出意外,不過能走多遠不好說。

下午進行了團體賽的初賽資格選擇,畢竟上百支隊伍,不可能都進入決賽,團體賽複雜很多,機器也有限,需要輪流,光是初賽就要分三天舉行。舉辦方為了賽事公平,煞費苦心,團體初賽每天的題目都不一樣,避免互相泄露,第二天的有所準備。

對於孟榮等人來說,初賽的難度不算太高,不過筆試的要求進一步提升,不少團隊缺少這樣的方案畫圖高手,被直接淘汰。

第二天上午進行了個人賽事的複賽。

這一次,考場範圍大幅縮小,昨天六七個考場,直接壓縮到了隻剩兩個考場的人,淘汰率之高可見一斑。

因為初賽出現了意外,所以大家昨晚討論時就擔心複賽也會出現什麽新情況。

果不其然,一進入新的考場,所有考生都吃了一驚,因為機床都改成了數控機床,這倒無所謂,大多數進複賽的選手意想不到的是,複賽題目除了實操難度加大,理論考試的範圍作了很大程度的擴展,初賽主要的就是加入了工藝和檢驗部分,複賽增加了一些CAM計算機輔助加工方麵的內容,這部分內容是以前從來沒有涉及過的,也是最新的技術趨勢和前沿,需要用計算機軟件快速自動變成並且導入到數控機床中進行加工。

孟榮依舊是和肖長風對望了一眼,確認了一下眼神,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自信。

都在心裏想,果然,真正的高手都有準備的。

在當時,國內計算機已經逐漸普及,懂機加工的人卻不多,這是兩個概念,能夠進入複賽的人都有兩把刷子,至少都上機操作過,對於一些基本操作都是熟悉的,然而再進一步就是勉為其難了。這不光是兩把刷子的問題,那得三中全會。

於是在看到要求後,一大半人眼睛都直了。就算是臨時抱佛腳,那也是來不及了,有些知識不是你臨時琢磨一下就能搞明白的,論動手能力,能進入複賽的沒有一個敢說比別人差,但是有的事,你不行就是不行。

這已經不是考驗你筆頭能力的事了,那得考驗計算機知識。

有些人已經漸漸回過味了,第一輪淘汰的能力不夠全麵發展的選手,第二輪顯然要淘汰掉那些跟不上時代發展的選手。

這很殘酷,但這就是比賽設置的意義所在。

孟榮左右看了一下,大多數人的臉上浮現一絲無奈的神情,他們隻能靠著那零零散散掌握的一些計算機操作知識,試著完成比賽要求。如果隻是單純操作機加,基本沒問題,但是CAM計算機輔助加工,那是真的不掌握。

他忽然覺得非常僥幸,幸虧這兩年,自己一直在跟上時代的步伐,勇敢地跳出舒適區,努力掌握著新技術新應用,也幸虧自己沒有放棄,苦讀英語,勤學不輟,前行不止,否則今天隻能望洋興歎了。

他得感謝那些給他鼓勵的人,比如初中師傅,比如閆果。想到閆果,他的心中一片溫暖,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不知道閆果現在交流學習的計劃是不是完成了,她是不是還有時間錄下自己的歌曲。想到這些,他的思緒有些飄飛,愣在那裏。

旁邊不遠處的肖長風正在準備,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孟榮,卻見他怔立當場,心中頓時有些擔憂,孟榮不會被這小小的門檻給攔住了吧?不過看表情又不像碰上困難的樣子,更像是走神了,這樣緊張的比賽,他居然還能走神?

肖長風很是不解。

而另一旁的龐雨東,額頭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像機加,他也是早就開始接觸的,抽空也看相關的專業書籍,但是由於重視程度不夠,知識掌握的不牢靠,眼下搜腸刮肚地想起看到的那些內容以指導自己操作。他皺著眉頭,不自覺看到了另一旁正發呆的孟榮,忽然心中一鬆,看起來,孟榮也被難住了。

如果孟榮被難住了,那豈不是說明自己還能占他一點上風?龐雨東頓時興奮了起來,四處看了一下,除了少數人,大多數人都跟孟榮或自己的表情差不多。太好了,這是次機會,一定要把孟榮踩倒在複賽,想到這裏,他跟打了興奮劑似的,腦子都瞬間活躍了不少,一些差點都要遺忘的東西忽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孟榮絕對沒有想到,自己隻是走走神,竟然給龐雨東打了針興奮劑。

理論上,在這樣的賽場上走神,胡思亂想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孟榮卻不急不緩,他穩定了一下情緒,將飄飛的思緒中拉了回來,看了看眼前的機床和試題要求。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拿起筆刷刷地很快完成了需要答題的部分。這才慢悠悠地按要求操作起來。

他絲毫沒有緊張感,因為眼下的工作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已,根本不算得什麽。管理一家工廠,那麽多的機器需要調拭,需要維護,需要他教導別人操作,說輕車熟路絲毫不過份。

能像他這樣閑庭信步的人,全場三十多號人,不超過五個。

這些人無論是接觸到前沿的機會,還是平時工作環境,都不輸於孟榮,甚至遠超於他,隻要有心,想掌握相關的知識並不算太難,而他們作為熱愛鑽研技術的達人,稍微用點心,係統學習一陣,就能夠遠勝普通技工。

在他們看來,這都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有何難哉。

大多數人則如龐雨東一樣,靠著一些碎片化的記憶和知識,摸索著進行,結果是有的人沒完成設計,有的人沒保存成功,有的人沒有導入,這些都是硬指標,根本沒有人有辦法通過作弊手段實現。

在場邊,那名考官正在和一名巡視來的監督員聊起了天。

“看起來,這次的難度比上屆真的提升了一個檔次啊。”

“可不是麽,我甚至覺得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我看這次考試有不少上屆都參賽獲獎的選手,他們再次來參賽了,但大多數居然連初賽都沒通過,直接被涮掉了。”

“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上屆隻需要他們完成作品,這屆居然加入了筆試部分。過去的經驗一下子不起作用了。”

“有人抱怨了?”

“抱怨?”監督員冷笑了起來,“抱怨有什麽用,固步自封,那他們就不應該來參賽,這都什麽年代了,以為熟練就可以壓倒一切,這過時了。如果銀杏杯隻是停留在那個檔次,也不值得領導如此重視。這次賽題設置,據說是莫廳長親自過問的,提的要求。”

“親自提的要求?”

“我聽說是,他對上屆的賽題不太滿意,覺得這樣辦下去,跟其它賽事沒有什麽區別了,對全省工業技術的提升也沒有什麽幫助。就像高考,可以靠刷題刷熟練度考大學,但是要拿奧賽冠軍,那就得靠高度的智慧技巧。”

“銀杏杯想做成我們職業界的奧賽?”

“我看有點這個意思了,不過,眼下這點子難度真不算什麽,隻是我們落後太久了,搞得出點新奇的就把大家都給難住了。”

“也是。”考官長歎了一口氣,“長此以往,我們省完全無法出人頭地,就得提高難度,篩選出真正的高手。”

“在場中,你可看到有真正的高手?”

“有,還有不少。”考官精神一振,用眼神示意,“看,那邊一位,還有這邊一位,還有那……這些都是高手,你看他們做什麽都很從容,顯然成竹在胸,不出意外,進入決賽角逐的就這幾個人。”

“個人賽事嘛,最終考驗的還是個人能力。重要,也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了。”

“真正能夠有意義的還是決賽,一個人聰明是隻是個人的事,一個團隊的勝利,才是我們所有人的服利。”

考官低頭沉默,慢慢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

“別琢磨了,我聽說,這話也是莫廳長在組委會開會時說的,我隻不過重複一遍而已。他對這次賽事寄予了厚望,團體賽決賽題目,是他親自帶著人擬定的。真正的角逐,有三天後的決賽。”

“這幾個人應該都是有團隊賽的,他們真正的較量,應該在三天後。誰能笑到最後,得看他們的綜合實力。”

兩位的交談已經超越了眼前的賽事,他們想得更遠。那幾個被點出來的高手,他們能夠帶領自己的團隊走多遠,那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至於個人賽的冠軍,誰拿不是拿啊?所謂懸念是不存在的。

到團體競技賽,才是真正的見真章。

孟榮顯然沒有被人點中的覺悟,他已經全副身心投入了最後的作品加工過程中,緊盯著屏幕不時變幻的參數變化,他可不能大意,意外經常會有的,不能因為一個疏忽導致功虧一匱,那他真不能原諒自己。

直到最後,他才鬆了一口氣,一切順利,大局已定,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環顧四周,卻看見肖長風正悠哉地做著收尾工作。

麵色一苦,居然還是落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