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是肖長風,隻見他匆匆而來,絡腮胡沒有來得及刮去,顯得臉上黑壓壓一片,煞是威猛。

孟榮上下打量著肖長風,詫異莫名,“好你個老肖,你接到通知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這大清早地,像黑旋風一樣,不是給人一個驚嚇嗎?”

肖長風雙眼圓睜,“兀那廝,端的是惡人先告狀,灑家還未曾怪你偷偷摸摸地幹些勾當,竟不曾知會灑家一聲,不當人子,且吃我一斧!”

說著,他作勢舉起手中的塑料袋就向孟榮劈來,孟榮躲閃到一邊,擺出架勢,正要好好做上一場,旁邊的杜襄被他們嚇了一跳,趕緊想過來勸架,但孰料兩人隻是擺了個動作,然後丟下手中的行李,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對視大笑,互道想死兄弟了雲雲,少不得又是一番互訴離別之情,自上次金牌之後,轉眼間就又過去兩個多月了,算起來,並不是太久。

旁邊的李幹事招呼他們上車,是一輛很普通的合資轎車,據李幹事介紹,這輛車將把他們送到指定地點匯合,將三人都送上車後,李幹事揮手作別。

三人很是自覺分配位置,牛高馬大的肖長風自然就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孟杜二人坐在後麵,他們先是跟司機攀關係,求問司機大哥到底要到哪裏匯合,但是司機師傅卻是表示匯合地點不能提前告知,搞得神神秘秘地,這讓他們有些無奈,便互相交談了起來,肖孟二人已經很熟了,但是這位杜襄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兩人對他很是好奇,仔細一聊,原來他是另外一個市下麵某個冶金廠的技術員,主要活動範圍一直就在那個市,也不知道怎麽的,也被一紙“詔書”給召喚了過來,他本來不願意來的,在老地方待著多舒服,何必要去一個不熟悉的地方重新開始呢?但是他們廠領導卻親自做了工,讓他聽從通知召喚。如此隨遇而安的他也被喚了來,兩人猜他肯定是有一些過人之處,但是杜襄卻伊伊呀呀地說不明白,畢竟他在廠裏也沒有幹什麽出格的事,一直就是規規矩矩的老老實實地上班做事,也就是廠裏號召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改革工藝節約成本的活動中,做了一點貢獻,把廠裏幾個傳統工藝給改進了一下,發揮了一些作用而已,他疑惑地提了一下,也沒當回事。

肖長風卻是非常敏感地問他,“你改進完工藝後效率提升了多少,成本節約了多少?”

杜襄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有些困惑地道,“也沒有多少吧,就是速度提升了一點,頂多也就是10%?成本嘛,倒是節約得多了一點,我聽趙主任說過一點,好像是降了30%左右的成本吧,我搞不清楚,也不關心,就是覺得有些地方可以改一改,就那樣了。廠裏倒是給我發了點獎金,嘿嘿……”

肖孟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家夥,速度提升10%,成本降30%,這杜襄到底是誰投胎轉世的,能有這麽強悍的本事?這光聽上去就已經非常牛了,真正應用到大規模生產中,加成效應是非常恐怖的,幾乎就是產品能夠製勝的關鍵,試想,同類產品,如果你生產效率更高,成本卻更低,那在競爭中幾乎是無敵的,這家夥恐怕是一個人拯救了整個廠子吧!

兩人對杜襄頓時刮目相看起來,就算是他們倆,解決過無數的問題,也不敢小覷這樣的天才。他們倆隻是可惜杜襄為什麽不去參加銀杏杯,否則賽場上肯定有他一席之地,但是杜襄卻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幹活可以,一上場考試就緊張到吐,高考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吃了大虧,最後才進廠當的工人。他要去參加什麽競賽,保準會現場吐個稀裏嘩啦,別說拿金牌了,能撐過半小時就算是勝利了。

這也算是一大遺憾了,聽得肖孟二人唏噓不已,他們不由感歎,臉皮厚的確是人的一個重要本領,有時候隻要能做到不怯場,你的人生就贏了一大半。

杜襄很是苦惱,他不停地抱怨在廠裏上班挺好的,非要他來這裏報到,自己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才,跟兩位拿金牌的大哥相比,真的像透明人一樣。

一個小透明能被人看中,那肯定是他身上的某些特質折射的光芒,遮都遮不住。

三人一路聊著,倒也不寂寞,然而很快他們就聊不動了,都是幹技術的,有一些共同話題那是自然的,但也都不是靠耍嘴皮子過生活的人,聊著聊著就有些倦怠了,更重要的是,這小車明顯是先出了城區上了高速,下來又上了國道,然後直接往大山裏奔,孟榮想看山那邊風景的願望很快就被實現了。

車子在群山中行進,山路十八彎,彎來彎去的,看得他們膽戰心驚不敢再往下瞧,再看下去他們眼睛要被連綿起伏的山巒給同化了,再也找不出任何詞語來描繪這景色,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來到哪裏了,隻能勉強從路邊的標識中知道這片群山的名字和公路的名字,隱約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本省,開往外省了。

這倒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晃著晃一個個都睡著了。然而路程實在是太遠了,他們整整開了十個小時,中間還加了兩次油,天都快黑了,這才被司機大哥給叫醒過來,告訴他們前麵的小鎮就是他們的匯合點。

他們就這樣來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小鎮,或者說這個小鎮都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任何一張地圖上。

他們從山路盤旋來到小鎮附近,遠遠地看著清一色紅磚砌成房屋的小鎮,規劃齊整,錯落有致,已經燈水亮起,總體風格接近九十年代初,走到小鎮路口,發現有一個鐵拱門,上麵寫著“旗幟先鋒生活區”。三人不由猜測這就是先鋒航發在深山廠區的家屬生活院。

實際上也正如他們的猜測,三人隨車開進小鎮,在一座建築門前停了下來,他們確認到達匯合地點後就走了下來,一邊提行李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這裏太偏僻了,居然就在一處不知名的山溝裏。不知所何時起,忽地有一群人來到這裏,建設起了一座相對現代化的建築群,在這裏生活工作。

而他們的匯合地點上也掛著牌子,上書“旗幟先鋒分廠工會”。

光看到這個牌子,就透露了兩個信息,一是分廠,二是工會。他們到先鋒航發的一個分廠工會報到?有些摸不著頭腦,肖長風和孟榮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

這時一個穿著深灰色工服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約莫四十來歲,臉上雖光滑但能看到歲月的痕跡,他的表情平靜,眼眸卻是十分深邃,孟榮一眼看去就覺得這個人肯定不簡單。他打量了一下三人,接過司機遞過來的表單,隨意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也沒有自我介紹,就示意三人跟著他進去,進去後讓他們靠著牆角放置好行李。

孟榮放置行李的時候,意外發現已經有不少件行李放置在這裏了,粗略一眼掃過,應該有十幾個人的行李。

他低聲地道,“這麽多人報到呢?”

肖長風和他對視了一眼,分明也是頗為不解,隻有杜襄,老老實實地把箱子放好,什麽也沒有想,也沒有說,就跟著男子的身後走進裏麵過道。

孟榮和肖長風跟進去後,隨著男子來到了一間辦公室,牌子上寫著“工會對外聯絡處”,男子示意三人挨著一排木製長椅坐下,自己從辦公桌後麵拉出一張椅子,到三人麵前,開口道,“三位辛苦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姓何,全名何明偉,是本分廠負責人力資源的部長,兼任工會對外聯絡處負責人。”他頓了一下,看到三人點頭明白,便接著道,“三位的檔案情況我之前已經看過了,肖長風、孟榮和杜襄,你們三人是從你們省裏精挑細選的三名優秀人才,在各自的行業裏都有不錯的成就,也是年輕一代技工的佼佼者。我知道,你們心裏有很多疑惑,不著急,慢慢地你們都會知道的,這次你們來到這裏,是參加一個我們航發的種子人才培養計劃,為期六個月,在這個六個月,你們將同吃同住,參與各項指定工作,根據最後表現決定去留。既然你們願意來到這裏,就是願意接受這次挑戰了,我先說好,來到這裏,下一趟接你們出去的車就是半年後,這半年裏,你們就算是不願意工作,想走也得等到六個月後,沒問題吧?”

有點霸道啊,肖孟二人對視一眼,這能有什麽問題,有些情況早料到了。

隻有杜襄怯怯地問了一句,“不工作的話有飯吃嗎?”

何明偉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皺眉道,“有飯吃,隻不過不能擁有工作才能享有的福利待遇。”

杜襄明顯鬆了一口氣,這讓肖孟二人有些無語,好歹都是一個省出來的,這讓他們感覺臉上無光,還沒開始就想當慫包嗎?

何明偉沒有糾纏這個問題,而是接著說道,“你們都是幹技術的,也都知道我們先鋒航發的工作性質,我們這裏第一要求就是保密,要做到絕對的保密,在這裏所見所聞,都不能向外界透露,如有違反,就會遭遇法律嚴厲製裁。你們明白嗎?”

肖孟二人連連點頭,杜襄也拚命地點頭,一聽到法律會製裁,他哪敢不點頭。

“這跟你們以前工作的要求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們以前,廠裏雖然各有一些機密,但是其程度都不高,在我們這裏,那可是國家機密,我不是嚇唬你們,六個月後,無論你們去留,都不能透露這裏的事,否則造成嚴重後果,有可能就要把牢底坐穿。”

三個人頓時感覺大氣都不能喘過來了,何明偉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但所說內容那份威懾力實在是太強了。

“這裏有一份保密手冊,你們需要牢記背熟,然後,這裏有一份保密協議,你們先簽署一下,然後我再給你們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