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身子不適,實在不該為這些事情煩心。”默默道,“宮裏有人傳閑話,宮中的人嘴是越來越碎了,朕必要嚴加懲治。”

與他說東,他便往西邊扯,全然不想理會。

恩肅看看他,將眼睛低下。

如今她不能在他的事情上多話了,到底她是女人啊,處處都被這些男人防備著,與他父皇真是一樣的。

氣得他拖著身子從**下來,一身暗黃色寢衣更襯得她身材瘦弱,眼角處金粉在黑色眼線出點綴,如瘋狂一般美麗。

腳步顫顫巍巍,一步一步向玄晟走去,手指著他責問道:“你是否嫌惡哀家,哀家可有哪裏對不住你!”

玄晟卻是嫌惡她,可他怎能說出口來,當初是他答應奪位,恩肅是為了他雙手沾滿鮮血。

他得皇位,又怎能不受世人詬病,他最怕人提起他奪位之事。

“你到底是與誰一條心的,哀家叫你殺了他,幹什麽不聽哀家的話。”喉嚨喊破,大聲對他罵道。

而玄晟臉上仍然一片雲淡風輕,反正將來到了陰曹地府,見不得他父皇麵的人是他。

那是父親,而恩肅卻也算不得母親,因為這女人背叛家族,他才是罪人吧。

恩肅走近了,再看他的臉心中一顫,恍惚之前仿佛見了那君王的臉,嚇得退後兩步。

手指著他大叫道:“是你!你回來了!”

閃動的燭火成了駭人的鬼火,恩肅一個沒站穩翻身撲倒在了地上,“你回來了?”大口喘息著流淚不止。

玄晟也不知她是怎麽了,看了眼東海,叫他過去扶著。

到她身旁,拉住她的胳膊,“太後,地下涼,快起來。”

一把將他甩開,神思清明開,“不對,你已死了,你已死了。”默默絮語道。

“兒臣為母後請太醫來診脈嗎,兒臣見母後的身子不大好。”溫聲說道。

而態度依然冷冷的,不曾動過一步,隻是心中疑惑她剛才是怎麽了,怎麽好像見鬼了一樣。

她病成這個樣子,還有力氣和自己算賬倒是為難她了。

“你與先帝當真是像啊。”哀聲道,胳膊撐在地上,頹然坐著。

提起先帝,玄晟的心又沉了下去,“若說相像,還是四弟更像一些。”隨口道。

那人也死了,為何那些已死的人還留在他們母子記憶當中。

“他不像,他不像。”恩肅搖頭道,跟隨那君王半生,對他身上的毫毛都知之甚詳。

而胡思亂想著,心中的怒火又起,這是她的孩子,不準他為了任何人再起二心。

轉過頭去,冷厲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看向玄晟,“你跪下,給哀家跪下。”

也不知是怎麽了,東海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隻當她是病糊塗了勸道:“奴才扶太後起來,太後病了,找太醫來診治吧。”

才要扶住她的胳膊,卻看玄晟朝他微微搖頭,東海直起身來。

玄晟撩起前襟,便跪到了地上。

恩肅獨自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質問,“你是不是心中埋怨哀家。”眼神直直的看向他。

他低著頭隨她鬧著,“兒臣不敢。”按照合乎禮教的話回著。

“你不敢,你不敢為何從來不來永安宮看哀家。”強忍著眼淚罵道。

借著身上難受,把這些年來的怨氣一並發作了出來。

見她如此,玄晟心中也不好受了,鼻子一酸沒有說話。

“你可還記得,你五歲那時發熱病,哀家日日夜夜守著你,你可

忘了。”語調穩下來,淚珠在眼眶掛著。

想起兒時種種,玄晟隻覺心頭堵著,將那口氣憋著,咬了咬牙道:“母後對兒臣恩重如山,兒臣從來不曾忘記。”

“那你說,你給哀家說清楚,為何不聽哀家的話除去那人。”質問道,他因為那無用的情分險些將江山葬送,恩肅很生氣,更氣他瞞著自己。

玄晟沒答應,直挺挺的跪著。

“你說話,你說話!”恩肅氣急,胳膊甩在他的肩上,頭上,狠狠的打他。

東海忙上前擋著,“太後別動手,太後息怒。”將玄晟護在身後。

見恩肅收回了手,東海讓開跪到了邊上。

聽著玄晟語氣緩緩的道:“自四弟去了,便時常在兒臣的夢中出現,兒臣在夢中,總能夢到陰曹地府裏,父皇與四弟在一起,對兒臣質問。”

那夢魘自從玄宣死後便纏上了他,心病無藥可醫。

聽著這話恩肅的神情沉了下來,“你怕什麽!”對他叫道。

玄晟抬起臉,燭光打在他的臉上,昏黃的,棱角分明的。

眼圈紅著看向她,“兒臣是劉家的子孫啊。”

這一句叫恩肅徹底說不出話來,忽而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你是怪母後讓你做了不忠不孝之人?”低下頭,斜著眼睛看他。

玄晟沉了沉氣,咽下唾沫,“是兒臣要做這不忠不孝之人,不幹母後的事。”

他已錯到底,難道還要向她認錯嗎,這世間的人,都是他對不住,都是他欺淩欺辱。

低下頭去,全身疲累,對她勸道:“母後身子不好,還是好好養著吧,兒臣的事就不叫母後煩心了。”

扶著膝蓋站起身來,對恩肅一拜,轉身走了出去。

東海隨著起身,對恩肅躬身告退,便隨著玄晟走了。

一陣眩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出了永安宮殿門,大雨已經下了起來。

風也很大,雨水被吹斜了,斜過房簷打到了玄晟的身上。

江德全在外殿候著,見玄晟出來了,便上前去,“皇上。”到他身旁躬身道。

“朕見著太後的身子大不如前,可叫太醫來看過了?”問道,目不斜視看著風中的雨。

“看過了,方才陳太醫才來,交代著要多勸勸,不叫太後過多費心,可奴才們哪裏勸的住。”與他說道。

隻盼著她能夠多活段日子吧,女人到了這年紀還愛瞎操心,今晚上本想教訓他卻一點都壓製不住。

而玄晟也是給了麵子了,一直都不曾與她紅臉,倒是把她氣得不輕。

見她這般光景,今後宮中內外也沒力氣再摻和了。

便對江德全好言囑咐道:“叫太醫盡心診治,朕政務繁忙不能時時來看望太後。”

“是,奴才知道,太後也時常念叨皇上呢。”應道。

“為太後好好養病。”冷冷說道。

後麵過來一小太監,將傘交到了江德全手中。

“這時候皇上也該歇息了。”雙手將傘奉上。

東海接過打開,便執著傘與他走了。

風雨交加,玄晟的心倒是輕了許多,今日與恩肅將話說明了,不必她再插手自己的事情,可叫他心中痛快。

“皇上去哪兒啊,蘭妃娘娘那兒近些,不如就到芳漪宮吧。”打傘費力,手裏還打著燈籠。

不想見那人,如今又有了心頭好,自然不會去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去紫瓊宮。”說

道。

紫瓊宮最是偏遠,東海無法也隻能聽他的話送他過去。

而瑤美人已換好寢衣準備睡下了,突然之間下了大雨,想著玄晟是不會來了。

剛躺下,便見宮女進來傳話,“娘娘,皇上到了。”

這天氣他都來了,聽著消息喜上眉梢,好歹她的心思沒白費,玄晟真是把她放在心上。

“扶我起來。”一身深紫色的寢衣,頭發披散著,這厚重的顏色與她的身材有些不配。

踩著鞋子便往偏殿去了。

往門口望了眼,幾個侍衛都被雨水澆的濕漉漉的。

到偏殿,從掛著的幔帳邊上走過,見玄晟坐在位子上脫外麵的濕衣服,東海在一旁伺候著。

“皇上您何苦的,這大雨可別染上病。”一邊替他擦著頭發。

瑤美人走近了,對著玄晟一欠身,“皇上來了。”高興都掛在臉上。

對宮人交代道:“快,去熬薑湯來。”

宮人被打發走了,到玄晟身邊去,拿過東海手中的布帛,“海公公快去弄弄自己吧,可別受涼了。”

她真是會做事,玄晟輕笑了下,絲毫沒有把恩肅放在心上,該樂還樂他的。

瑤美人立在他身後為他擦著頭發,“這大雨說下就下起來,其實皇上也不必非要往臣妾宮裏來。”

“朕應了你嘛。”笑道。

宮人端了薑湯來,玄晟接過捧在手裏啜了一口,身上暖了些。

“皇上快暖暖身子,這時候天氣又涼小心病了。”

安靜之間東海送了換洗的衣服來,瑤美人伺候玄晟換下,他把濕衣服脫下來露著脊背,挺直挺直的可叫人臉紅呢。

這男人生的硬朗,但凡是女子在他身邊都會有種安全感,瑤美人羞怯的笑著,臉紅了一半。

伺候玄晟穿好衣裳,他轉過身來與自己相對,因為身材小巧,麵對他足足矮了一個頭。

這角度剛剛好,玄晟看著她,心中的不快慢慢就要散去了。

“皇上,到寢殿去睡吧。”心跳加速,柔聲說道。

又是一個叫他稱心如意的女子,他是男人,不喜歡被人護著,願意護著別人。

他想起玄宣,想起他父皇,想起恩肅,都叫他難以喘息。

捏捏她的小臉,“你是都要睡了嗎。”臉色平靜,並沒有瑤美人的心潮澎湃。

於他來說,瑤美人也不過是他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

他喜歡的可以盡情寵愛,他不喜歡了便可以隨便丟棄,每一個都不能叫他一直流連忘返下去。

“臣妾想著皇上今夜不會來了,剛要睡下。”怕他會不高興,更為嬌弱的說道。

話才出口,身子便被玄晟抱了起來,“誒。”慌亂之中叫了一聲。

她害怕的樣子真是可愛,惹得玄晟大笑,隨即一條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皇上。”調子拉長嬌滴滴的叫道。

才高興起來,那些糟心事又從腦子裏鑽出來,盡量裝作不在意,仍對瑤美人笑著。

“你困了,朕抱你上床啊。”挑逗著,抱起她往寢殿而去。

當中眾多宮人,獨有一派yin亂君王的作風,而眾人垂著頭不敢直視,任由他胡鬧著。

……

風雨交加,暴雨如注,皇宮各處卻都亂了起來,太後病重的消息傳遍。

慕容漪本睡得好好的,寢殿的門卻被突然闖開,猛地坐了起來,見梁翠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娘娘,太後病重了。”到她身側稟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