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晟不想對慕容瑾如何,至少到現在都不想。
眾人都指向慕容瑾,而宰相在朝中也並非是孤身一人,他身後自有大把門生在。
便有人出言相抵,而他卻不發一言,隻是斜眼看著趙毅等人,難道這幫家夥是與他作對到底了嗎。
“皇上,老臣冤枉。”上前一步對玄晟拜道。
玄晟穩坐不動,等著看他有什麽辦法為自己開脫。
“老臣絕無拉黨結派之心,那青海小吏卻是老臣委派,此地貧瘠荒僻,正需要人才治理。”說道。
若是這麽說倒是很有道理了。
沒等玄晟開口趙毅便道:“宰相大人好個說辭,那魏玉一表人才,竟被發配苦寒之地為官兩年,若當真是人才,何不在盛京天子腳下留用。”
吵得不可開交,也懶得聽了,從前是衛征與他吵,現在是趙毅與他吵,這宰相倒成了眾矢之的。
“朕還沒問明白,不過為了一人而已,何苦幾位愛卿爭執如此。”輕聲道,“先擱著吧,退朝。”
起身東海便隨著他走了。
本來想先回禦書房,可看方才他們幾個在朝堂之上的架勢,必要追到他麵前來的,還是躲了吧,便往乾清宮去了。
而到了西殿,卻見門開著,一個小宮女正進去送藥。
“什麽人啊。”偏頭看向東海。
“奴才不知。”躬身道,原本叫人看著的,怎麽進去人了,怕被罵便沒做聲。
玄晟往裏麵去,見慕容漪守在那女孩子身邊給她喂藥,見此情景卻不知如何是好了。
慕容漪看著他在門口,將藥碗交到了梁翠手裏,低著眼睛到他麵前欠身行禮。
“皇上。”弱聲道。
冷下臉來說道:“你不是一直找這人嗎,現在找著了?”
“臣妾……”將話吞了回去。
“你可當得起自稱臣妾?”冷嘲熱諷的說道。
本沒這麽大火氣的,卻見著她太好心了,好心的連恨她都恨不起來,再想起慕容瑾來,這火就拱起來了。
慕容漪抬起眼睛,聽他這一句話便心酸不已,眼眶當中噙滿了淚,“我……”就要哭出來。
“與朕出來說話。”轉身而去。
極少聽他的冷言,這幾句便是窩心的疼,一滴眼淚掉落,默默的隨著他出去了。
到乾清宮內殿,看著東海替他換下朝服,在一旁垂頭立著。
想了許多種被拆穿的情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聽著他碎嘴訓斥著,“你倒是好心,你知不知道宰相給朕出了多大難題,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自己有女兒非要再找一個送進宮來。”
默默流淚,終究是她名不正言不順嘛,要是他喜歡那位正主,便把位子讓給她就是了。
誰稀罕這皇妃之位,她一個從另外時空來的人,封建王朝怎麽和現代社會比啊。
手抵在鼻子下麵,不敢大聲哭出來。
東海給他係著扣子,被他推開,“朕自己來。”
他厭了的時候便是這樣,從前都是慕容漪為他係扣子的。
“皇上。”叫了一聲。
玄晟一邊整理著衣服,對身邊的宮人交代道:“都下去。”
內殿之中隻有他兩人,沉默了許久,玄晟轉過神來看了她一眼,見她眼圈紅紅的。
想了再想到今日還是沒有對她怎樣。
“朕見了那人了,全須全尾的似乎也沒什麽,你說吧,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立在那裏看著她。
抻著裙子跪到地下,眼淚流了
幾行沒有說話。
玄晟到桌邊坐下,冷冷說道:“哭夠了沒有,說吧。”
“我……”弱弱的出了一聲,“皇上會如何?”問道。
直直的看著她,“朕在問你,朕要如何就如何。”
“求皇上放過小憐吧,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對這些事情全然不知。”求情道。
小憐身世實在可憐,從一開始慕容漪也沒有想過要她的性命,而她也沒有要謀圖權位的心思。
“你可知你的罪過。”將她的話憋了回去,處置不處置她還沒定論,竟急著為別人求情了。
胳膊搭在桌上,穩穩坐著質問道。
“臣妾。”這樣自稱已經習慣了,可到如今這樣自稱不合適了,說出口意識到不妥便改了口,“實在不知。”
若是說出來,那便牽連了玄儀與慕容柔,她不能說。
玄晟扭著拇指之上的扳指自顧自說道:“宰相是越發厲害了,插手朝中擇職,朝中上下皆對此不滿,朕不管他是為一己之私還是一心為了朝廷。”
慕容漪垂頭聽著。
“人有了權勢便會忘了自己的本分,這也罷了,不過是為了一個年輕官員而已。”語氣沉下來。
眼神即刻變冷,聲調高起來,“朕竟沒想過宰相竟然已經算計到朕的身邊來,他不肯將他的二女兒送進宮來,莫非是嫌棄朕配不上嗎?”
“宰相大人絕無此心。”叩拜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哪有配不上一說。”
聽著他笑了笑,“你的話說的真是好聽,那隨便一個人就能塞到朕的身邊嗎?”
慕容漪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眼淚又滑落,“我身份低微,實在不配陪伴皇上左右,但憑皇上處置。”
處置,怎麽處置啊,她生下一位公主,如今是有孩子的人了,即便不念與她的情誼,也要念及西宜。
“你隻與朕說清,朕會從輕發落你,不然,你要好好想想,你是西宜的生母,要為公主考慮。”
眼神靜靜的,而其中卻帶有威脅。拿孩子來威脅,他真狠得下心啊。
“嗯?”見她仍不開口出了一聲提醒著。
慕容漪閉了閉眼睛,如果說了,那麽玄儀會怎麽樣。
“朝中百官對宰相多有不滿,朕不處置總不合適。”扭著拇指上的扳指。
他這是在威脅,“真的不知,是王妃與王爺送我入宮,其他我一概不知。”想了想如此回答。
真正的原因,不過是慕容柔的私心而已,她認定皇宮是龍潭虎穴,不肯將小憐推進這火坑,所以找了自己來頂替。
這理由原本沒有什麽的,隻不過在王法麵前卻是無法無天,又牽連著玄儀,慕容漪答應過他的,入宮便是保他家平安。
不求寵冠後宮,隻要身在皇宮便是。
聽言玄晟動了動嘴唇,“那好。”厭煩的應道,“既然你一無所知,那你本身又是從何而來,有關你不會不知吧。”
從另外時空穿越到這裏,這來曆算不算真實,在這個世界她沒有身世,隻是為了飽餐蹲在街市牆角路邊乞討過幾天。
她真的沒有身世啊,“我,我知記得在盛京的街市上,餓了幾天便遇見了六王,他帶我回王府,照顧我。”低下眼睛說道。
“就沒有別的?”追問。
搖搖頭。
沉默了一段時候。
玄晟暗自想了想,打量著跪在麵前的這人,當真是一點都氣不起來,隻是有種期望,她若就是那慕容漪該多好。
一番折騰下來,對她的感覺卻不如從前那般。
從前隻覺得她懂事聰慧,如今再看,卻也是一汪望不到底的幽潭。
站起身來向她走近,她垂著頭默默流淚,一雙紋龍長靴出現在眼前,而她卻想起那日在街市之上見到的一雙仙鶴。
下巴被他的手捏著抬起,他的表情冰凍起來不見溫柔。
“漪兒。”聽著他輕聲叫了聲,“朕不知你本來的名字是什麽,可從你到朕身邊的那一刻起便是漪兒。”
這話裏有一年的時光,聽著便落下淚來。
伏在他膝上,躺在他懷中,夜夜纏綿動情,都不是假的。
玄晟深吸了一口氣,慕容漪見他眼眶也紅了,卻強行將眼淚倒流回去。
“那些人到底安的什麽心思呢。”眼睛看向別處,將手鬆開,退後幾步。“朕信不過了。”
那句信不過狠狠的敲在她的心上,臉被淚水浸濕潤潤的,鼻間嘴唇都是粉嫩的,如一朵荷花開放,靜靜的看著他。
看他的表情那麽哀傷,可傷在他身上自己也有份,沒有資格安慰。
“傳朕的話,蘭妃禁足芳漪宮,任何人不得見麵。”斷斷續續的說道。
問了又如何,聽她說的卻也不信。
東海在殿門前躬身候著,見他兩人這情景也不知怎麽了,愣著沒動,眼睛左右打量著他兩人。
“怎麽?”以為是聽錯了又問道。
也未聽說蘭妃犯過什麽錯,怎麽突然處置了呢,一直聽聞玄晟十分寵愛她,便笑著勸道:“皇上這是與蘭妃娘娘怎麽了。”
“越發多嘴了。”責罵道,想著氣焰更甚,“冷宮安置。”氣憤說道,背過身去。
東海隻得拉了她起來,“蘭妃娘娘請吧。”帶有禮敬說道。
跪了許久,膝蓋都麻了,就知道是躲不過去的,至少現在你還沒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扶著膝蓋站起身來,走出乾清宮身子便軟了下來,頭一陣眩暈險些倒在東海身上。
“蘭妃娘娘你沒事吧。”關切問道。
一直受著勞累,越來越虛弱了,話也懶得說,被東海扶回了宮中。
在**躺著,梁翠守在她身邊,氣氛哀哀的。
也沒怎麽樣啊,人還不是好好的躺在這裏,心中還惦記著小憐,便問道:“小憐怎麽樣了。”
梁翠見她麵無血色的,而芳漪宮又被侍衛圍了起來,這景況便如冰天雪地裏掉進冰窖一樣。
可她還擔心別人,鼻子一酸回道:“陳太醫在身邊照顧呢。”扭過臉去偷偷哭著。
慕容漪伸手搖著她的胳膊,“你怎麽了。”淺淺笑著問道。
“也不知皇上是為了什麽,娘娘這是怎麽回事啊。”轉過臉來,臉上還掛著眼淚。
“不哭了。”淺淺笑著為她把眼淚擦去,“皇上他。”話到一半歎了口氣。
“皇上是因為小憐才對娘娘如此的嗎,那小憐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哥哥和娘娘都受她連累。”話裏帶著埋怨。
也是他們連累了小憐啊,沒什麽好埋怨的。
便不提這話了,腰上酸得很,懶懶的說道:“你給我倒些溫水喝吧,我身上好難受。”
梁翠起身到桌邊去倒水,可水壺也空了,便打開殿門要去燒水。
一開門就見了侍衛在門口擋著,“幹什麽去。”語氣生硬可是厲害。
“娘娘身子不舒服要喝溫水。”回道。
“回去等著。”喝道。
連門都出不去了,兩扇門被關上,梁翠隻得回了她身邊。
她穩穩的呼吸著,見此便知自己落到哪步田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