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偶然,而第二次便不是偶然了吧。
懶懶的偏過頭去,看放在殿中的香爐冒著清煙,他用這味道的煙草也有一段時候了。
隻要他動氣便會呼吸困難,難道會是小毛病?
眼神轉到陳草木的身上,聲音沉沉的問道:“你可診出朕的病症嗎?”
“心脈之處。”回道,一臉平靜並無其他情緒,“現在隻是小毛病,隻要皇上把心放寬便不會有事。”
聽言點點頭,這該是一種不能根除的病症,咳嗽了一聲。
“太學那邊如何了?”問著陳草木的事情。
殿中人都被遣了出去,隻他兩人在一處,“你起來,坐著說話。”
依然去搬了把椅子來,坐到他身旁,見玄晟要坐起,便伸手扶了一把。
扶他靠坐好,便將放在一旁的湯藥遞了過去,輕笑了下,想起慕容漪曾與他說過的話,果然太學之中的公子們都不太感興趣。
相反的不少官家小姐都願意做這事。
“真如蘭妃娘娘所說,太學之中幾位小姐有意,而那些公子們並不理會呢。”笑道。
玄晟將一碗苦藥仰頭喝下,沉了沉氣,那苦味叫他生厭。
“太學多半是男子,他們出身顯赫,將來都是要入朝為官的,自然不願從醫了。”應道。
又問:“你忙了這段日子,可打算好什麽時候開課嗎?”
“再準備半月,微臣還要熟悉一下。”回道,“不過戶部左侍郎曹大人的公子曹寅與微臣說想要學醫,他可是眾公子中唯一一個。”
還是有人願學的,聽著這人的名字玄晟還有些印象,那曹寅今年也才十五六歲吧。
“真是稀奇,他父親官位頗高,怎麽也想做這事?”提起了興趣問道。
“微臣也曾問過,他說他誌不在入朝為官,也不願讀書經商。”
那還想做什麽,玄晟疑惑的看向他等著下話。
“曹公子說世間的事都有人做過了,聽著外科新奇,所以想學學。”笑著應道。
他想起那稚嫩的小臉,為人也溫和,將來會是把好手,當然想要收下了。
聽這話玄晟一笑,“還真是的,這孩子不俗,有機會朕要見見他。”
“還有其餘幾位官家的小姐,像督察院左副禦史的千金林陌,雖然年紀輕,但並不如一般女子,可不想將來草草嫁人將一生托付。”閑說道。
“看來你得了不少難得的人才。”讚道,聽著他說有關外科的事情,心情也舒暢了些。
而聽了都察院幾個字,神經又再度繃緊。
是要叫人查一查朝中上下了,這些人都叫他膽寒,思慮片刻又問起了別的。
已經有段日子了,慕容漪幾次向他提起為陳草木升職,如今太學之事已定,也該給他個位子。
“你現在是何官職?”問道。
新人太醫入宮是沒有職位的,太醫院之首為院使,其餘院判兩人,禦醫十人,而他到現在連禦醫都算不上。
可卻做著太醫院首位做的事情,也難怪張廷玉厭惡他,大概是從來不曾見過風頭到如此的人。
“微臣並無官位,本是太醫院大使,入太醫院之初是在生藥庫做事的。”尷尬應道,可從進宮之後卻是做著禦醫的事情。
這倒是奇怪了,“可朕記得,那時麗妃病著,一直是你照看的啊?”
“這……”這才是最
尷尬的地方,是太醫院旁的人都不願管麗妃的事情,正巧了那時是夜裏,他當值便將他推出去了。
“微臣隻是偶然被派出。”也未說別的話。
明白了,竟然太醫院的風氣是這樣的,他極少過問後宮之事,而太醫院一直是張廷玉一人掌事。
“難怪了。”默默說了一句,陳草木做事得力,竟然也沒為他晉升官職,可想見他在太醫院的日子是怎樣的。
“這樣吧,朕即刻晉你為太醫院院判,你無官職,必然會被有些人看輕,如此也好服眾。”淡淡道。
張廷玉這個老東西,做事是越來越狂妄了。
聽言陳草木愣了愣,茫然道:“可是太醫院院判之位並未空缺。”
“那就拿下一人官職,降為禦醫就是了。”直接回道,難不成還叫太醫院的人都成了張廷玉的。
他動動嘴巴才要開口便被玄晟擺手拒了,“是委屈了你,別顧旁人怎麽說,這是朕的意思,諒他們也無二話,你下去吧。”
既然如此便沒再多言,站起躬身一拜,“微臣告退。”便出了乾清宮。
總算安靜了,玄晟安心的躺下緩神,一隻手拍在額頭之上,總覺得宮裏處處都亂七八糟的。
殿內香爐之中的香氣飄進鼻子裏,便直接睡去了。
……
大早起,雀鳥清唱,淡淡檀香氣處處飄飛,
半夜被人背到永安宮中卻全然不知,倦倦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身處一個陌生的屋子當中。
費力的坐起,見紅雲走到了她的身側。
聲音黏黏的,“本宮是在什麽地方。”哭過之後便睡下,眼睛也腫了起來。
“娘娘在永安宮,太後聽說娘娘這些日子過的不爽快,擔心娘娘身子便叫與太後一起住。”回道。
回身到水盆中洗出一條錦帕,昨夜所發生的事情半個字都不能說出,謹記皇上的交代,要萱妃安心的保胎。
一臉溫柔表情的走到萱妃身邊,輕輕的為她擦洗著臉上。
“皇上呢,皇上還未和我說江南的事,哥哥傳回消息了嗎?”緊張問道,眼睛緊盯著紅雲。
她的神經已脆弱到稍稍一拉便會斷掉的地步。
跟了她這麽久,這樣驚慌狼狽卻很少見到,她日日夜夜的哭,再沒了從前的嬌豔傲人。
溫柔道:“娘娘別擔心,皇上一向厚待咱家,不會有事的。”
“本宮怕哥哥會出事,這段日子總是噩夢連連。”說話間一滴淚又從眼角滑出。
紅雲隨手將她的眼淚擦了去,拉起她的手擦洗。
“等下太後過來看望娘娘,太後和皇上都很重視娘娘呢。”隻撿著好話說。
她似不知饑飽一樣,心中藏著的秘密快要讓她發瘋。
一碗清粥,紅玉立在她身邊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張太醫交代了,每日服藥都在午後,能讓娘娘睡得好些。”
“喝下那藥便好像要睡死過去,叫他為本宮換藥吧。”一邊吞咽著一邊說道。
“娘娘睡不好,對胎兒有損,還是聽太醫的交代吧。”輕聲勸著。
聽言她歎了口氣,這孩子可真叫她受盡了苦,連吃睡都不能由著自己,手掌覆在肚子上,將頭低了下去。
“他就要出世了,也不知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這孩子叫她欣喜又難過,不管是玄晟的還是塔顏的,這都是她的孩子。
“娘娘與皇上
都長得好,無論男女這孩子都必定出挑。”笑道。
那塔顏生的也很好,畢竟在她最落寞的時候,那是給了她希望的男人。
吃過東西又躺了一會兒,恩肅便到了。
她聽著通傳的聲音便坐起身來,“紅玉扶我起來。”紅雲的胳膊才環到她的身上就見恩肅進了門。
走到她身邊坐下,慈愛的笑著,也未說話便將她按下躺著了。
“見你的氣色還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對待兒媳,尤其是衛家的兒媳,恩肅的態度很溫和。
“太後……”乖乖的叫道。
恩肅眉開眼笑,“一見你的模樣哀家便喜歡,生的這樣好看。”
聽著兩句好話萱妃的心裏也舒服了許多,隻安穩的躺著。
隻聽恩肅噓寒問暖,“你有什麽愛吃的嗎,哀家叫人去給你做。”
“臣妾沒有胃口。”回道。
“比起從前你可是瘦了。”憐愛的說道。
與這兒媳一年也見不到幾麵,更談不上關懷,隻不過是她現在懷有身孕,所以才叫恩肅格外看重。
玄晟身邊有過不少女人,可到現在都沒生下一男半女,本想著讓她自己的侄女為皇家生育兒女,可幾年了也沒有動靜。
指望趙慧茹是指望不上了,她身為太後心裏也著急。
唯一一個喬妃懷了身孕,還被她的侄女給弄掉了,到如今仍然懷中空空。
“你安心保胎。”拉長著調子說道,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朝中之事有皇上呢,咱們女人家擔心也沒用。”安撫道。
可這半年來萱妃一直按照衛征的意思給她父親傳信。
雖然不十分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卻也能想到,當年他父親是為了什麽離開盛京,她心裏清楚的很。
以她父親的心氣,怎能輕易作罷,江南起事恐怕與她家脫不了幹係。
“太後……”哀哀叫道,她害怕,無論是這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她家族的榮耀,都讓她如坐針氈。
“嗯?”恩肅一雙笑眼看著她,“你這孩子,心思也忒重了,不就是那時被皇上冷落了幾天嗎。”
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那個可以直接要了她命秘密,隻能她一個人承受,要它爛在肚子裏,甚至陪伴她帶到墳墓裏。
被玄晟冷落?到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落在她身上的一個小雨點兒。
從前被他捧在手心裏寵著的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麽一天,這天到了便是蝕骨脫皮的疼。
可塔顏出現以後,那疼便微不足道了。
還有什麽事能有保命重要,想到這裏便深吸了一口氣。
“後宮中的女人就是這樣的,哀家也是如此過來的,宮裏的花兒,哪有開過百日的呢?”瞧著她黯淡的神色笑道。
對她說這些,不過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罷了,恩肅從來都不是個有人情味的女人。
看這衛驕薔的美豔,她便仿佛看到了曾經被他丈夫愛到骨子裏的王皇後。
到最後,還不是被那君王棄之不理,即便是懷有孩子卻也沒有能耐養育。
都是繡花枕頭,她心裏冷笑,若是美貌有用,為何敗在了她的手下。
當年即便是那王皇後活著生下玄晟,她也未必有將她的孩子送上王座的本事。
“嗯。”乖巧的應著,看向殿內擺放著的一株萬年青,可誰又知道她並非是為了那寵愛而擔驚受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