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細雨更多,短短幾日,整個城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不過幸好青蓮教眾搶占府衙的時候是半夜,梁寇等人都在府中呆著,不曾與他們有過碰麵。

倒是少了一番廝殺。

梁寇是不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即便是拚死,魚死網也破不了。

大早上又起了小雨,閑來無事便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屋門口看水。

腦袋倚在門框上,“唉。”百無聊賴的歎了口氣,早就知道有今天,隻等著朝廷做些動作吧,反正他是無能為力了。

昨夜已將最後一封書信飛鴿傳書給了慕容瑾,忙活了幾年總算有了些眉目。

原來那叱吒風雲的匪寇頭子來頭這麽大,他們皇家的家務事,他區區一個江南小吏自然是奈何不得的。

至於半年前從盛京來到這裏的兩位,算是白白來這裏受苦了。

正抬頭看天,眼前卻突然被遮擋的黑漆漆一片。

伸手將那片大綠葉子撥開,見到小憐清美的笑臉。

“小憐姑娘來啦。”說笑道,溫溫的笑著。

這小丫頭竟然是慕容瑾的二女兒,得知這消息的時候倒叫他吃了一驚,不想宰相大人竟然到處播種。

她剛剛來時,還以為與青蓮教有關係,到現在就完全放心了,宰相的女兒嘛,在宰相手下做事,自然要對他的兒女好些。

梁寇一笑,小憐便蹲在了他麵前,“梁大人在想什麽?”

她溫柔可人,很惹人喜歡,又一笑,“我想著咱們怎麽從江南逃出去。”不過,被圍困又段日子了,卻不見她著急,這倒是很奇怪。

“小憐姑娘不怕嗎?”輕笑問道,“那青蓮教的匪頭子可是會殺人的,你跟著我們在府衙會受牽連的。”故意嚇唬著。

說到這裏,江南已經被圍困幾日了,他家也被那幫人把守著,現在連出門都不能,可也不見他們有什麽動作。

“不怕。”聲音脆生生的,低頭將手指伸進了小水坑裏。

竟然不怕,看她生的這樣柔弱,又是個安然度日的民間女子,這陣仗就沒讓她生出恐慌之感嗎。

“為什麽。”問道。

雨淅淅瀝瀝的落著,眼睛落在她有些微黃的頭發上,上麵插著一支老式的玉簪花,看起來溫婉而又清新。

“有你們在身邊便不會怕了。”輕聲說道。這個世上她本就無依無靠,能有人願意收留她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她不敢再生出其他感覺,隻美美的依靠這種安穩的感覺就好。

“那如果,我們幾個到時也分路逃了,你跟著誰?”直起身子來,向她的耳邊靠近。

她的耳朵長得很清透,像是嫩蓮子一樣水嫩。

“你會丟下我嗎。”默默的說道,並不抬起頭來看他。

這段日子梁寇對她百般照顧,她早就把他視做與她姐夫一樣了。

梁寇也沒回話,也將手指伸進那小水坑裏,和她一樣玩水。

從見到她第一麵,就從心底生出些喜歡來,可那種感覺就如水一般,梁寇不敢多想,更不敢妄想。

他這一輩子,從慕容瑾收留了他和他妹妹開始,便都是宰相府的了,更何況這是宰相的二女兒,他與她的身份都有些尷尬。

他當然想要追求了,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讓他的心裏癢癢。

兩人安靜的在一處,梁寇聽著腳步聲,抬起頭來看,玄儀正順著長廊向他們走來。

隨著

站起身來見禮。

玄儀向蹲在地上的小憐看了一眼,而後說道:“這是在做什麽?”

“閑來無事和小憐姑娘說說話。”笑道。

都到了這時候,竟然還有這種閑心,小憐抬起頭來對玄儀一笑。

“六王爺是有事?”隨著問道。

也不是被困的第一日了,幾人早就安分了下來,知道做什麽都是無用的。

而梁寇已經得了慕容瑾的親筆信,知道援兵馬上就要到了,不過這一路必然困難重重。

那援兵想要從各處關卡通過更成問題,從前梁寇才到江南也與青蓮教打過幾仗,隻不過一到糧草運輸之時便永遠都運不進城來。

這是何原因他很清楚,江南官員有人幫宣子做事,不起幹戈便安然無事,若是稍有動亂便一定會犯到他的頭上。

所以,江南官員之中,他自己大概是為數不多還為朝廷做事的人。

“和我去喝杯茶。”玄儀拉長著調子,扯了下他的肩膀將他叫到了房間之中。

到門口,看著被子也沒疊,屋裏亂糟糟的,哪有茶啊,便抬開步子走了進去。

“我也見不到你著急。”玄儀在桌邊坐下,看著他那張安然的臉。

隨著他坐下慢慢道:“有些事情六王爺不與我說,我也知道,那宣子?”眼睛看向他。

一開口便是這話,玄儀整個人都愣了,“你知道?”

“小憐姑娘來的那晚,我的手下抓了幾個人,那些家夥說漏了嘴。”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聽言沒出聲。

“不過他們的同伴之中還有一人不知被什麽人搶去了,六王爺猜一猜,若搶人的不是宣子,會是誰呢?”淡淡道。

自然是皇上。

“……”無言。

“皇上要王爺前來自有他的深意,原本我以為王爺不知宣子的身份,可你方才的那一句,便是知道了?”直接說道。

都到了今日,既然被困在了一起,還有什麽好隱瞞的。

“皇兄他……畢竟是自家人,我本想與四哥見上一麵,好好說一說,可到現在他都不肯見我。”

微聲歎氣,他也不想見到自家人兵戈相見。

“他若願意作罷,哪還會有這些作為?”喝口水,這些話說的無用,算算日子援兵也該到了。

見他不出聲便繼續道:“王爺有沒有發現,這些日子衛將軍十分鎮定啊,整日在房間當中不出來,六王爺就沒想過他在做什麽?”

疏忽。

玄儀一直將眼睛盯在宣子的身上,很少關注衛征,莫非他與這事也有牽連,狐疑的看向梁寇。

隻見他無奈一笑,“剛得了消息,西北兵將蠢蠢欲動,似有與江南相和的意思。”

西北兵將,那也是衛家的勢力,莫非衛征早就打算著反水了。

“那衛將軍他?”聽著便是心驚,竟然異己就在身邊。

見梁寇搖搖頭,“沒有啦,我截了幾封書信,估計著衛將軍也是到了江南以後才得知他父親的所為。”

他兩人就這麽坐著,一直天邊擦黑。

“你有什麽打算嗎?”沉默了許久,玄儀開口問道。

梁寇臥在桌上快要睡去了,默默道:“等嘍,說實話在江南的這些年來,我能動用的人手也隻有從盛京帶來的幾千人而已。”

“現在外麵亂了,隻有這庭院當中的幾十個人而已。”眨了眨眼睛,他真的很想痛斥玄儀幾句。

這位六王爺與宰相一樣,似乎都想維護宣子這個亂臣賊子。

他將宣子的身份告知慕容瑾,而慕容瑾的回話卻是叫他等,等到今日,就被起事之人困住了。

是生是死還要看老天的意思。

誰知宰相與西北的那老家夥之間又有什麽。

……

……

夜寒微。

窗口透著缺了一角的月亮。

慕容柔一身粉紗衣裳臥在**,那暖暖的小嬰兒睡在她身邊,一下一下輕輕的拍著。

“乖寶寶,爹爹就快回來了。”柔聲說道。

已經半年之久,她與玄儀之間也隻通過幾封書信,如今他人被困在江南,她擔心的要死。

安靜之間,聽著沉穩的腳步聲傳來,“踏,踏”,門吱呀一聲開了,見慕容瑾走進屋內。

到燭台邊上燃起了火光,“父親。”叫道,坐起身來,“父親,玄儀在江南如何。”

這些天她父親每日都在忙,根本見不到一麵。

她怕啊,怕她的孩子才一出生便沒了父親。

慕容瑾站的離她好遠,在燭台邊上雙手相和在身前,“快了,為父已派人領兵前去。”

“衛大將軍府前些日子被皇上抄了,這是為什麽?”問道,她總覺得與江南之事有關。

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一切,每一件事都讓慕容柔擔心不已,玄儀與衛征都在江南,而衛家在這時候被抄,著實令人生疑。

“阿柔啊,天下之主你不要,為何選了玄儀這樣的男子。”突然說出這一句。

玄儀在江南幾次三番求見玄宣,這哪是臣子所為,若是一心為皇上辦事,那便不要生這些枝節,他就不怕為家族惹來禍端嗎。

“好端端的,父親怎麽說起這個,女兒早早便與六王……我與皇上本就無緣。”應道,昏暗光線之中,慕容柔的臉映著淡淡的火光。

語氣稍有不滿,訓斥道:“你可知他在江南做的是什麽事,你可知江南作亂之人是誰!”

這兩句話叫她的心髒顫動,沒有做聲隻等著下話。

“他若是做事利落,江南之事早就平了,為父到今日才弄個明白,你就安心等著的寶貝丈夫回來吧。”向他的女兒走近,到她身側。

她抬著眼睛盯著慕容瑾,完全啞然。

“西域藩王已被太後請到盛京,此次衛家定然不保。”寒聲道。

“江南那人,皇上絕對不會放過他,若是你丈夫的所為不被皇上知道便是,若是知道了,你就等著守寡吧。”

氣憤回身,疾步走了出去,慕容柔看著他的背影一個字都說不出,呆坐一直到天明。

天亮了起來,窗口那塊月亮的顏色越來越淡,最終隱退進天色之中。

無花打了水進門,見慕容柔呆坐著,似是一夜沒睡。

還好還好,她在宮裏還有個妹妹,若是玄晟要對玄儀不利,要她那極受寵愛的妹妹幫忙說句好話總會有用處。

生產那日她的記憶已模糊了,隻記得似乎是慕容漪剖開了她的肚子,那道縫合的傷口還在她的肚子上。

這樣血腥的做法竟然就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聽聞近來新起一種外科手術,皇上十分重視。

難道她撿來的一個孤女還有這本事?

“王妃,擦擦臉。”無花將手帕遞到她手中。

接過,漠然道:“今日隨我進宮,我要去拜訪蘭妃娘娘。”一刻都坐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