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屏一瞪眼睛,吃驚道:“王爺您說什麽呢!”
何祁安不去看孟思屏:“本王在說什麽你最清楚,何必裝聽不懂!”
“簡直一派胡言!”孟思屏站起身來,狠狠一甩袖子:“繡蝶乃我十月懷胎死裏逃生才生出來的閨女,我能害她嗎!”
“那為何昨天晚上你要吩咐人又是添菜又是送酒?你解釋的清嗎!從前宅往後宅從天黑到天亮一直都有人巡視,偏偏昨天他喝醉了,稀裏糊塗的到了後宅,你說的清楚嗎!”
何繡蝶這麽一聽,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於是大吼道:“母親!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我沒有!”孟思屏解釋不清,氣的直跳腳,指著雷子說:“都是你這個畜生害得我!”
雷子哪裏敢接話,隻能瑟瑟發抖的跪做一團。
何祁安閉了閉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眼下的情況他可從未經曆過。
他想不通,縱然請雷子做了假證,也沒必要就把自己的親生閨女送給人家吧?
看著滿屋子的人,何祁安頭疼不已,吩咐道:“今日之事有關三姑娘的名聲,誰要是敢傳出去一字半句,本王就割了誰的舌頭,聽清楚了沒!”
隻見一幫人跟個鵪鶉似的,縮個頭齊齊答應。
何祁安又看向了雷子:“雷子,拖出去打死。”
雷子嚇壞了,抬起頭時已經是滿眼淚水,看著他這個樣子,溫南蕁心裏有著隱隱的暢快。
隨孟思屏做假證的時候,他想什麽來著?
兩個婆子走進來,一人拽住了他的衣裳前襟,一人要扭他的胳膊,雖說她們和雷子的體型很像,但是比力氣,雷子還真不是她們的對手。
他隻能窩窩囊囊的掙紮,卻又掙脫不開,嚇的大老爺們又是哭又是嚎。
臨到被拖出去時,他揪住了站在一旁的孟思屏的裙角,大聲道:“大夫人救我!”
可現在的孟思屏,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她若是開了口救雷子,那何祁安的話豈不是要成了真?
她也明白,何祁安的話裏含著賭氣的成分,過後冷靜下來想一想,可能還會轉變也說不準。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借由此事將雷子殺了,那豈不是也用不著她費事了?
這樣想著,孟思屏用力拽下了自己的裙角,大聲道:“你個沒心肝的登徒子,害我閨女又害我,死了活該!”
雷子沒想到,他曾經洋洋得意的靠山竟然會這般行事。
當初孟思屏許諾給他金錢,說日後有金山銀山都會分他一半,他又不傻當然知道這是哄騙他的,但跟著孟思屏做事也確實讓他撈到了不少的好處,賺了個盆滿缽滿。
但這些小利小惠和自己的性命比起來,雷子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於是他又大吼道:“大夫人!小的對您可是忠心不二,您得保小的啊!”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就是威脅孟思屏。
孟思屏瞬間清楚,看著雷子冰冷的丟下一句:“這種肮髒東西,說話讓我耳根子痛,春楣,去拿東西堵了他的嘴!”
春楣明白輕重轉頭就走,雷子徹底失望了。
溫南蕁靜靜的看著雷子,知道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樣的一個人,敢同孟思屏去欺君,就可能會料到有今天,但他誤以為孟思屏一定會保護他,現在見識了孟思屏的涼薄,他自然也惱火。
橫豎這條命也是要沒的,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兄弟,赤條條一個人死,他怕什麽!
所以雷子大聲喊道:“王爺饒命!都是大夫人叫小的做的!”
春楣取了東西已經走到了雷子麵前,趕緊往他嘴裏塞,雷子支支吾吾的說:“王爺,大夫人叫小的進宮做假證啊!殺人的真的不是大公子。”
何祁安瞬間起身,一腳踹在春楣的腰上,春楣應聲倒地,疼的半天起不來也沒人敢扶她。何祁安居高臨下的看著雷子,眼中一冷:“你說的當真?”
“千真萬確啊王爺!”
此刻的孟思屏,好像渾身的血液都被抽幹了一般,如此炎熱的天氣卻叫的她渾身發涼。
與何祁安對視上目光後,孟思屏連忙說道:“胡說八道!王爺您別信他,他這是隨口胡謅的,看我沒救他就記恨我!”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何祁安坐回了位置上,看著孟思屏說:“臨死之人,又何必帶著假話進棺材?總能有那麽一兩句實話吧?”
“這樣一個滿嘴謊話的東西,能吐出什麽實話!”孟思屏轉頭看向那兩個婆子:“都愣著做什麽!還不把這滿嘴噴糞的東西給我拖出去打死!”
“且慢!”溫南蕁抬手阻止。
孟思屏見溫南蕁也出聲了,心裏咯噔一聲,看向她問:“你又要說什麽?我可警告你,你不過是王爺裏的一個媳婦,嫁給癡傻之人就老老實實做本分的事,別招惹旁人!”
“母親說的是,兒媳老老實實,夫君本本分分,縱然比不上旁人,那也是心腸極好的,沒想到竟然會被母親推出去給您自己的兒子擋刀,您這也是叫兒媳開了眼了!”
“胡說八道,憑著雷子這麽一句廢話,你還要治我的罪不成!”
溫南蕁憤怒的吼道:“那些物證皆指向您自己的兒子,而您卻要雷子做假證,指正我夫君是殺人凶手,您的心腸可真是陰毒啊!”
孟思屏緩了一口氣,死不承認道:“他說的話不能當真,你又憑什麽說我做假證!”
何祁安再也聽不下去,站起身來衝過去一巴掌抽在孟思屏的臉上,將孟思屏直接抽倒在地上,發釵橫斜發髻淩亂。
屋子裏的下人極多,但沒一個敢阻攔或者是扶孟思屏起來的。
何祁安指著她說:“今日,本王就要進宮,將你的所為告訴皇兄,到時候你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孟思屏聽見這話,隻覺得腦袋中轟隆一聲,耳鳴不已。
她緊忙抱住了何祁安的腿,顧不上自己大夫人的形象,哭著求道:“王爺不可對我這樣無情啊!我父親剛剛過世,就死在齊國地界兒,你們齊國要對我有個交代啊!”
“殺你父親的是盜賊,要我們齊國給什麽交代!”何祁安一腳踹開她,恨聲道:“就憑你父親死在了這兒,本王就要容忍你的胡作非為了嗎?想得美!”
說完,他大步離開,臨走前還讓人把雷子捆了堵上嘴巴,被關在了他自己的院子,待他收拾一番後就跟隨他去宮中。
孟思屏徹底慌了,今日的狀況她完全解釋不清楚。看著屋內眼神各異的人們,她隻覺得這輩子從沒如此難堪過。
溫南蕁冷笑一聲:“來人呐!把大夫人帶回靜淑苑!”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由得著你來支配我!”孟思屏從地上艱難的爬起身來,氣的臉色漲紅。
溫南蕁淡淡一笑:“母親,大周有句話不知您聽說過沒有,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將活字的尾音拉的老長,就如一把刀在淩遲孟思屏的皮肉。
接著,她又當著一屋子的人麵說道:“兒媳不才,和您相處這些日子,也算明白一些您的手段,知道您會在回到靜淑苑後尋死膩活,您也不必那樣,沒準兒陛下知道了此事,也會給您一個痛快,您自己死那多寒磣啊!”
這番話氣的孟思屏手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得了,帶走吧。”溫南蕁撫了撫鬢角的碎發:“往日在宅子內外,我若是再聽見誰拿殺人凶手幾個字形容我夫君,不論年齡不論資曆,一律打死,聽清楚了沒!”
眾人一起回答聽清楚了。
通過今日這番作為,溫南蕁的腰杆子算是徹底的硬起來了,府裏的下人再沒敢同她硬碰硬的,連明麵兒上稱呼何明燭為傻子的也得改口叫上一聲大公子了。
不過那都是後話。
何祁安動作極快,換了身衣裳後帶著雷子直奔皇宮,隆康帝聽聞自己這久病的弟弟過來了,心中閃過一道詫異。
見到隆康帝後,何祁安並未提何繡蝶的事情,直說孟思屏找雷子做假證冤枉何明燭。
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何明煜再讓人恨的咬牙切齒,那也是何祁安的親生兒子。
他明白,何明燭若是證實了清白,那不清白的就成了何明煜,兩個兒子總要舍棄一個。
隆康帝聽明白了,他看向雷子冷哼道:“欺君之罪,應抄家滅族!”
雷子哆嗦著回答:“回皇上的話,小的沒有親族。”
“劉智,進來。”隆康帝指著雷子說:“拉出去亂棍打死。”
何祁安不去在意雷子的死活,做假證的人本也該死。
兄弟兩個都在禦書房中,久久無言,何祁安有一肚子想給何明煜求情的話,卻張不開口。
那些年少的姑娘們死狀極慘,他當時是看見了的!既然如此,他又怎能騙自己去原諒那不爭氣的荒唐兒子?
隆康帝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便問:“你是想叫朕輕饒明煜吧?”
何祁安磕頭道:“臣弟不敢啊!”
雖然不敢,但隆康帝問的確實是他想要說的,隻是這話他說不出口。
“朕現在氣的並非是明煜的所為。”
何祁安一聽這話,抬起頭時的眼神之中摻雜著不明。
隆康帝繼續說:“齊國使臣在大周遇刺的事,齊國已經知道了,朕又是賠禮又是道歉,需要派一個皇族親眷去齊國慰問一番,這人選朕想了許久。”
何祁安明白了隆康帝的意思。
因為隆康帝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果在他離世前不能生出個皇子來,那皇位隻可傳給他的侄子們。
但隆康帝心知何明煜和孟思屏母子眼熱自己的皇位,之前並沒有重用過何明煜,但現在齊國使臣出事,派人去齊國的重擔隻有何明煜背上,隻因何明煜是孟思屏這個齊國人生的。
隆康帝之前並不肯這樣下決策,齊國對大周虎視眈眈,放齊國公主的兒子到齊國去,這不是平白給他們增添親近的機會嗎?但現在已經到了撞南牆的時候,何明煜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皇兄是打算,叫明煜去?”何祁安問。
“不錯,明煜的錯處現在不宜聲張。”隆康帝從龍案後走了出來,走到何祁安身邊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病症剛痊愈,別一直跪著了。”
然而坐下的何祁安卻坐不實,心裏總是發慌。
既然隆康帝不打算追究自己的兒子,那難道那些姑娘是白死了?欺君做偽證的罪也抹淨了?
兄弟兩個自小一塊兒長大,何祁安深知自己這位皇兄是個十分記仇的人,怎可能什麽也不在意了?
果然,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隆康帝又說:“可孟氏犯的是欺君之罪,這個朕不可不罰。”
何祁安歎了聲氣,認真的說道:“皇兄,孟氏的所作所為難逃一死,臣弟不想為她求情,但因她為臣弟生下一雙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賜死可否讓她不那樣痛苦?”
隆康帝頗有深意的看了何祁安一眼,回答道:“其實明煜是個好孩子,隻可惜,沒在合適的母親身邊養著。”
這句話說的雲裏霧裏,讓何祁安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齊國使臣剛剛遇刺,孟思若是也緊接著死在大周,齊國難保不會對朕發難,而且賜死這種事不是說說就可以做到的。”
他深知孟思屏身邊有齊國死侍陪伴,他賜死前要派人前往恒郡王府,這些齊國死侍都是能看見的,回頭傳到齊國,還能輕饒了他?
所以他思來想去,準備讓何祁安這個枕邊人對孟思屏下毒手,叫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覺,回頭和齊國交代說孟思屏是病死的,也就無礙了。
後退兩步講,縱然齊國發現孟思屏死的蹊蹺,那也是何祁安自己的事,畢竟人是在恒郡王府中。
所以他用不可商量的語氣說:“六弟啊,你和孟氏做了多年夫妻,這事本不該找你去做。但孟氏實在過分,朕又要估計齊國和六弟你,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罰,還是你想個法子,叫孟思屏死的舒坦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