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來自江南醫藥世家的醫女肯定答道:“若是有人告知王爺,楚二小姐子嗣艱難的原因是湯藥所致,那麽——”
“那人要麽是個庸醫,要麽,便是故意為之。”
謝行朝死死掐住了冰涼的扳指。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答案。
當夜,當初被他帶到楚家為楚嫣兒診治的那位太醫,便被烈陽“請”到了端王府的地牢。
地牢中氣味不太好聞,牆麵上還撒著昨日行刑留下的血,濃鬱的血腥氣味,以及牆角蜷縮著人事不知渾身血跡的男子,讓太醫瑟縮不已。
“王爺這是何意!”心裏分明有了猜測,太醫反倒更加不敢直接認下。
謝行朝無心與他多話。
積讚了連日的暴虐在看見太醫強做淡定的態度後徹底爆發,他親自上手,掐住了太醫的脖子。
他看著自己手下之人迅速麵紅耳赤,十分不合時宜的再次想起,他對阮笙也曾做過這樣的事。
“本王已經知道,楚嫣兒之所以子嗣艱難,是因為天生不足。”他鬆了手,太醫被砸向牆麵,連連咳嗽間,聽見了他冷冽的問話:“你招,還是不招?”
太醫依舊想要裝傻,他張著嘴:“王爺何處聽來的庸醫誤診,楚二小姐明明……”
“砰”的一聲,是謝行朝將他踢到了牆角。
端王身邊貌不起揚的貼身侍衛上前強迫他抬起了頭,正視他身側那個血淋淋的人影:“大人,您若不講實話,在下隻能冒犯了。”
血腥氣直衝鼻尖。
身上的疼痛是官途一路順風順水的太醫從未經曆過的,他斜眼間又看見了謝行朝陰沉的麵色,和他即將扣上長鞭的手。
“我招,我都招!”
他內心破防,破聲大喊。
“是楚二小姐讓我那麽說的……”
“我的妻女被她捏在手中,不得不為。”
太醫看著謝行朝越發晦澀的麵容,心底更是惶恐不安,驚慌失措的情況下,他說出了另一件自己原先說好封口一生的事。
“王爺饒命啊!”不惑之年的太醫提淚橫流:“當初楚二小姐還令我讓王妃徹底不能生育,我不敢冒犯王妃……並未實施。”
但當時告知謝行朝,阮笙子嗣艱難的,也是這一張讓他痛恨不已的臉。
“在下忌憚楚二小姐威脅妻女,隻得如此謊稱。”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一切都是那個貌似柔弱的女子的計謀,而他因為對阮笙不好的印象,和對楚嫣兒先入為主的好感,踏入了這再淺顯不過的圈套。
男子晦澀的雙眸中密布血絲。
那一日,阮笙暈倒,也是麵前的太醫為她診治的。
“在滑胎之前,王妃是否知曉她已然有孕?”
太醫看著麵前男子的神色稍有回緩,為了繼續討好,毫不設防的繼續答到:“王妃並不知曉,是楚二小姐,她讓我隱瞞……”
他想把自己從中摘出,好讓謝行朝原諒他的罪過。
畢竟他對阮笙手下留情了。
謝行朝聽著太醫的自訴,緩緩靠近了地牢中一麵滿是刀劍的牆。
他隨手抽出一把劍,劍鋒在燭火照耀下映射著太醫瞬間驚恐的麵色,而謝行朝無動於衷。
“你當我不知,你無法動手,隻是因為宮中人眼繁多?”劍尖抵上太醫的脖頸,劃出一絲血線來,謝行朝盯著那絲血跡,語氣嘲諷:“在母後宮中,你無論如何都傷不了她。”
“不……”脖頸間傳來的刺痛讓太醫麵色蒼白無比:“王爺,您聽我解釋……”
謝行朝冷笑一聲,如他所願,手下留情了。
劍鋒沒有直接劃過太醫的脖頸,而是向著男子被束縛住的手臂,一砍而下。
飆出的血跡濺紅了灰牆,慘叫聲充斥在謝行朝耳畔,而他恍若未聞。
“我饒過你,誰又來饒過笙兒和我們未出世的孩兒呢?”
他丟了手中劍,語氣亦如劍刃般森冷:“我不會殺你。”
“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用餘生為你所做所為償還罪過。”
地牢中發生的一切,並未傳到端王府之外。
那位被端王請到端王府的太醫“辭官返鄉”,未曾掀起太大波瀾。
隻因朝堂之上有一位更加讓人咋舌的官員,被人彈劾以至監禁。
楚嫣兒整整兩夜未眠,一向疼愛她的父親被大理寺的人帶走,罪名是私通外敵,甚至連世交都不敢為楚尚書說話。
楚嫣兒未嚐不想去求謝行朝,可巧的是,謝行朝被聖上派出了京城。
她咬了咬牙,隻好故技重施,請了入宮的牌子。
“貴妃娘娘。”楚嫣兒最為擅長偽裝成可憐模樣,她跪在貴妃膝下,黯然垂淚:“我……”
還沒等她為父親進言,貴妃卻打斷了她的話,不容置否的果斷語氣讓她不得不暫時把話往下咽。
“嫣兒,本宮明白你一直心係行朝。”
“可,本宮無法讓你成為行朝的王妃。”
“你子嗣艱難之事,本宮已然知曉。”貴妃看著膝下跪著的女子,眼中亦有惋惜,可子嗣之事,她絕不會讓步。
“若你執意想成為行朝的人……”貴妃歎了一口氣,又想到前朝楚嫣兒父親鬧出的事,心中的不忍很快湮滅:“本宮可許你貴妾身份。”
貴妃縱是單純,也明白私通外敵是多麽嚴重的罪過。
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端王府中再有一個麻煩的女子。
楚嫣兒想不通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地步的。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皇宮,憔悴難掩,這一次,不用偽裝,所有人也看得出她的失意。
“我子嗣艱難之事,行朝哥哥不是已經下令讓人封口了麽。”楚嫣兒百思不得其解。
貴妃的路走不通,楚嫣兒一時也想不出其他方法救出父親。
“去端王府。”她咬了咬下唇,對著馬車外的車夫吩咐到。
哪怕隻能成為貴妾,可以陪伴在謝行朝身邊,她也願意。
當務之急,是讓她見到謝行朝。
馬車上,楚嫣兒抵著額小憩著,連日的疲憊讓她陷入睡意,卻還保存著一分清醒。
有人撩開珠簾時,她便意識到了。
她倉皇地準備睜開眼睛,然而下一刻,鼻尖嗅入一股刺鼻氣味,迫使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出事了。
失去意識前,這是她最後的想法。
她完全沒有想到,再次睜眼,她看到的,會是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