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朝哥哥!”楚嫣兒沒有忘記昏迷之前的記憶,一看見熟悉的臉龐,她驚喜得連滾帶爬想要靠近對方:“是你救了我麽!”
身上莫名其妙的沒有一絲力氣,可楚嫣兒顧不上想太多。
然而,男子在她即將觸碰到他的前一刻,明顯不過的閃避,卻讓她麵色有了些許僵硬。
她僵持在原地,這才發現她身處之地不是在端王府,也不是在楚府她的閨房之中。地麵潦潦鋪著幾根幹草,她不過輕微動作,已有塵土四散。
她從未來過此地。
還來不及想明白她的境遇,男子帶著諷意的言語,已在她的腦海中落下一記驚雷。
“被人綁架的感覺如何?”
謝行朝摩挲著扳指,嘴角弧度極淺極薄,是在嘲諷當初信任這個女子的他:“楚二小姐先前自導自演過一次,又讓本王的王妃也經曆了一次,怕不是喜極了這樣的橋段。”
謝行朝已經查清了一切。
楚嫣兒的手段並不高明,以往隻是謝行朝從未懷疑過這個單純固執的“妹妹”。
楚嫣兒還想裝傻。
她明明已經把所有的證據都藏了起來,幫她辦事的人也都已經離開京城,謝行朝怎麽可能知道她背後的動作?
於是她快速噙出兩行淚,偽裝出茫然模樣:“行朝哥哥,你在說什麽,嫣兒好怕……”
謝行朝早知她不會輕易承認。
但事已至此,她是否承認,已經不再重要。
他輕叩了叩牆壁,烈陽帶著一個布袋走進了這間破敗的屋子,不用謝行朝多使眼色,在打開布袋之前,烈陽率先扣住了楚嫣兒的雙臂。
楚嫣兒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來不及撒嬌,來不及喊痛,隨著那個布袋簡易的結鬆開,楚嫣兒頓時目眥欲裂。
布袋裏裝著兩個她最親近之人的頭顱。
布袋已看不出原先顏色,她的母親也失去了曾經引誘她父親的花容月貌,臨死之前,這個女子依舊雙目圓睜。
她恐怕到死都沒想到,她不僅僅沒有成為端王的嶽母,還隨著一次草率的抓捕,命喪黃泉。
而他父親失去神采的眼瞳裏掛滿恨意。
那恨意隔著幾步之遙,燒上楚嫣兒周身,她無法自抑地尖叫了起來,雙手奮力掙紮著,想要確定麵前的一切是否做偽。
扣著她雙臂的烈陽不可能讓她如願。
很快,女子的膝蓋被粗糙地麵磨破,沁出血跡。而她的雙眼紅得猙獰恐怖,許久之後,那雙眼,才從兩個頭顱緩緩移到謝行朝的臉上。
楚嫣兒突兀的笑了。
嘴角咧得極開,笑聲猖狂而又瘋癲:“謝行朝……你好狠的心。”
“你昏迷的兩年間,我父親處處為你張羅,想讓你能夠登上皇位,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楚嫣兒的麵容不複往日美貌,說到最後,已成咆哮。
欣賞著女子瘋癲的模樣,謝行朝目光冷冽:“何必把私通外敵、貪汙受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楚府的密室中搜出了幾萬兩白銀和上百封與南洋外敵的來往信函,足以讓聖上震怒。
那幾萬兩白銀都是官銀,分明是去年洪澇,朝中撥往江南的錢款。
天子一怒,加之事情明明白白,楚尚書一家的罪名在一日之間便被定下,次日行刑。
楚嫣兒昏迷了整整一日。
今日午時,楚家滿門抄斬。
隻有她一個漏網之魚。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謝行朝微微低頭,看著地麵狼狽不堪的女子。
楚嫣兒抬頭望著這個自己欽慕多年的男子,眼中的癲狂日益加深。她竟不顧身後烈陽的掣肘,朝著謝行朝破口大罵。
“你殺了我滿門又如何!”
“父親當年計劃在宮宴上讓你溺水而亡, 誰知你雖然無礙,卻莫名過來與我親近。”
“謝行朝,你認賊為親這麽多年,夠了!值了!”
謝行朝其實一直都知道楚家背後的小動作,因為顧慮楚嫣兒,他被動地幫忙遮掩了不少次。
麵上厭惡深重,謝行朝抬起了手,在落上楚嫣兒臉頰的前一刻,懸在了半空。
“你不配由我親自動手。”謝行朝惡心地麵的女子惡心到了極致。
他一直以來當真是被豬油蒙蔽了眼,居然看不出戶女子再淺顯不過的偽裝。
“把人帶到清平樓裏去。”謝行朝後退幾步,竟是目光都不願意再施舍給楚嫣兒一寸:“讓人每日看著她,逼她接客,不許她求死。”
清平樓是京中最大的秦樓。
他一想到楚嫣兒險些讓他的笙兒遭受那種委屈,他不禁對自己也起了幾分恨意。
身後的女子聽到此處才開始慌亂,掙紮和吼叫占據著謝行朝的耳畔,他不願回頭,淡淡朝前走去。
“你以為除了我就能挽回一切嗎!”楚嫣兒嘶吼著:“你的王妃已經嫁做他人婦,你和阮笙,再也沒有可能了!”
謝行朝猛的止住了腳步。
回眸的一瞬間,他眼裏染上猩紅,幾步距離被他在一瞬完成,他掐住了楚嫣兒的脖頸,力道重得女子昏厥了一瞬:“你說什麽?”
笙兒怎麽可能再嫁,她的心裏一直都隻有自己……
但楚嫣兒半句話都不肯再答。
臉色陰沉,謝行朝擦了擦觸碰過楚嫣兒的手掌,烈陽心知他怒極,未曾耽誤,便喊了候在外頭許久的老鴇入內。
楚嫣兒的第一位“客人”來得很快。
“放過我!”一別方才的囂張,楚嫣兒這才真情實意的感受到了惶恐,驚慌中她甚至踢翻了父母的頭顱:“別過來……”
謝行朝聽著身後的慘叫,翻身上了馬。
“可查到阮將軍的去處?”他勒了勒韁繩,馬匹破風而出。
烈陽的聲音混在風中,讓謝行朝確定了離京的方向。
這一日,中秋過去不久。
一路蕭瑟的飄著落葉,謝行朝整整策馬五日少有停歇,連身下的駿馬都更換了一匹,才挨到了那個溫婉小城。
他到江南時,滿城細雨。
烈陽早打聽好了阮笙如今的住處,他站在雨中,未披蓑衣,癡癡地看著那扇閉合的門扉。
不久,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腹微隆的婦人在青衫男子的攙扶下緩步走出,明豔的雙眸裏滿是暖意。
刺痛了謝行朝的眼,一時間,他幾乎聽不見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