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榮安堂正廳內,一小丫鬟手拿一封書信,挑了簾子進門。

“回稟老太君,有您一封信。”

正在同王嬤嬤閑聊的老太君有些疑惑的問道:“哪兒的?”

“說是揚州來的信。”

老太君有些疑惑的示意王嬤嬤接過信。

王嬤嬤例行拆開信,大概看了一遍,回道:“回老太君,是揚州江都縣表小姐來的信。說是不日要進京城,想來拜訪。”

“表小姐?”老太君思量了片刻,仍是沒想出揚州的表小姐是誰,正要接過信仔細看時,突然記起了一樁往事。

老太君的娘家亭鄉伯府賈府有嫡出兄妹三人,三妹妹賈貞兒算的上是老太君這個嫡長姐看著長大的。姐妹二人感情自是不一般。

後來,三妹一家因著妹夫被罷官,搬離了上京。妹妹當時有個女兒,老太君很是疼愛,一直想為安國侯聘了進府。可老侯爺不願意,隻得退了庚帖,不了了之。

這個外甥女因著父親被罷官,自己親事被退,匆匆的嫁到了揚州,貌似就是嫁了個什麽江都縣的縣丞。

聽說外甥女也是過的相當不舒心,早早就離世了。

想到這兒,老太君突然說道:“難不成是倩姐兒家的。”

“您是說是三小姐家的?”王嬤嬤頓時清楚了老太君說的是誰。

這個差點就嫁入安國侯府的表小姐就叫李倩。當年她同侯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老太君也樂得成其好事,隻是後來無緣嫁入侯府。

“您是說這個揚州的表小姐是倩姐兒的女兒?”王嬤嬤接著問道。

“有可能,她信裏沒提起嗎?”老太君接著問道。

“並未提起,隻是說是不日前來拜訪,到時敘舊之類的話。想來是不方便在信中提起吧。”王嬤嬤回到。

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麵,擺手示意王嬤嬤下去,一個人待在正廳裏發呆。

揚州江都縣。

“小姐,您收拾好了沒?”一年約四十許的嬤嬤問道。

“張嬤嬤,我有什麽要收拾的啊。左不過那幾身衣裳、首飾,也沒什麽體己銀子,早就收拾好了。”一旁一個年約十四五的妙齡少女正在看著窗外發呆。

“小姐是擔心了?”張嬤嬤問道。

“是啊,這些年沒來往,不曉得姨婆會不會認我。”女子擔憂的問道。

那年長的嬤嬤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姐,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這次去上京,您是著急了。畢竟咱們兩人孤單單的去,沒人作陪,萬一路上有個什麽的可怎麽辦。老奴可怎麽跟夫人交代啊?”

“嬤嬤,你說的這些我都曉得。可不去怎麽辦?”少女眉頭緊促,擔憂的接著說道。“繼母已經開始同劉老爺家商議人選了,不日就有結果。她定是要趁著父親外出的功夫趕緊將我嫁了去。這劉府是個什麽光景您不是不知道。一進門就要麵對三個繼子女,劉老爺也足以做我爹爹了,我如何肯嫁。”

“這些老奴都知道。小姐苦啊。”

嬤嬤看了眼自家長相同夫人格外相像的小姐,無奈的說道:“當年,若是夫人能嫁入安國侯府就好了,小姐也不至於跟著吃了這麽多的苦。夫人也不會早早的就撒手人寰了。”

“是啊,我總覺得依著之前的情分,姨婆對母親的虧欠,不至於會將我拒之門外。若是我能進了侯府,哪怕是以侯府表小姐的身份,也能得個比這好不知道多少的姻緣。”

女子咬了咬唇,堅定地說道:“肯定會更好的。”

這一日,安國侯府的門前來了輛馬車,車上下來了個妙齡小姐。

這女子正是前幾日給老太君寫了信要拜訪的小姐馮詩雅。

老太君身邊的王嬤嬤一早就等在外門了,待馮詩雅一下馬車,便趕忙上前。

“可是表小姐。老太君在榮安堂等著呢。快隨老奴來吧。”王嬤嬤走到近前福了一禮說道。

馮詩雅倒也淡定,隻微微一笑,便對跟著的張嬤嬤使了個眼色。

張嬤嬤忙從懷中掏出了個繡工精致的荷包,遞給了王嬤嬤。

王嬤嬤也是個精明的,她倒也沒有拒絕,隻笑著接了,隨手放在了袖口中。可心裏卻想的是,這表小姐倒是個有眼力的,曉得自己是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先攏著自己再說。

可王嬤嬤剛才伸手接過荷包的時候,掂量了一下,似乎不是很重,看來表小姐的身家不豐厚啊,不曉得是不是個來打秋風的。

雖然王嬤嬤想了這麽些,但是她麵上卻一絲未露,仍恭恭敬敬的將馮詩雅帶到了榮安堂正廳。

馮小姐一路上開始還目不斜視,故作清高,後來越走越遠才覺察出這個侯府是真真的富貴,亭台樓閣,奇花異草,無不顯示著住在這兒的人身份高貴。

不由得,馮詩雅心裏有了別樣的想法。

榮安堂內,隻老太君一人等著馮詩雅的到來。

“姨婆在上,請受詩雅一拜。”馮詩雅進了正廳先是給老太君行禮問安。

“快,到姨婆近前,讓我好好瞧瞧。”老太君伸出手,將馮詩雅拉到了自己近前。

這是一張神似自己外甥女的臉,標誌的鵝蛋臉,如秋水般的眸子,眉如遠山,紅唇微張,真真是個美人胚子。

隻是衣著卻著實不配這張臉,她隻著了件半舊的月白色石榴紋褙子,湖藍色的撒花裙竟是早幾年的款式,墜馬髻上簪了枝牡丹金步搖,一個鎏金水波紋鐲子鬆鬆的帶在馮詩雅的手腕上,明顯能看出不是專門為她打造的首飾,想來是其母的。

“跟你母親真像啊。”老太君感歎道。本來,老太君還有些懷疑,畢竟這些年沒來往,突然這個馮詩雅前來,怕是假的。可現下見到人,老太君就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自己那個苦命的外甥女的女兒。

馮詩雅知道自己長的像母親,但仍然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蝶戀花的金釵,遞給了老太君。

“這是前些日子詩雅整理母親遺物時發現的,聽嬤嬤說是姨婆早年賞給母親的,詩雅想著母親走之前還念叨著姨婆的好,便想能來上京看一看您,也替母親盡盡孝。”馮詩雅說完,眼角滑落了滴眼淚。

老太君伸手接過金釵,這是自己那外甥女生辰的時候自己送的,看來這個馮詩雅真的是自己外甥女的女兒了。

“你在馮家過得可還好?”老太君見到神似自己外甥女的臉,那移情的憐惜便落在了馮詩雅身上。見她穿著打扮有些“樸素”,忙問道。

“繼母對我還好。”馮詩雅眼神閃爍,說完忙低了頭。

一旁站著的張嬤嬤忙開口道:“小姐,你為何不告訴老太君。要不是這次老奴拚了命將您帶出來,您現下就已經……”張嬤嬤邊說邊哭。

老太君臉色驟變,看向底下站著的張嬤嬤問道:“還不將你家小姐的事兒和盤托出。”

張嬤嬤將馮詩雅差點嫁給年邁小官做繼室的事兒添油加醋的都說了。讓老太君越發的可憐這個外孫女了。

“既然你來到姨婆這裏,就安心的住下。放心沒人能動了你的。”老太君說道。

馮詩雅忙解釋道:“怎能麻煩姨婆,詩雅隻是想替母親看一看姨婆,等過幾日詩雅就找個偏僻的寺廟做姑子去,免得再被繼母賣了去。”說完馮詩雅淚水漣漣的扭過頭去。

老太君伸手拍了拍詩雅,斬釘截鐵的吩咐道:“說什麽傻話。在侯府安安穩穩的住著。王嬤嬤將榮安堂後的東偏院收拾出來,找幾個機靈的丫鬟伺候,讓詩雅就跟著我住。”

吩咐完,又對馮詩雅說道:“晚些時候讓人給你送幾身婉容的新衣裳,你先湊合著。等明兒姨婆命人給你做幾身新的,到時再挑幾樣首飾。你說你年紀輕輕的穿這麽素淨幹嘛。”

馮詩雅倒也沒再矯情的拒絕,隻更感動的落了淚,倒惹得老太君跟著哭了一場。

不管怎樣,這個表小姐算是在安國侯府“安家落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