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狼狽為奸

“見過南河王妃!”張雲翼上前行禮。

“嗯!”鄭氏態度冷淡的應了聲。

張雲翼的臉上掠過些許尷尬的表情,轉而又對旁邊的褚靈韻一揖,“郡主!”

褚靈韻的眸子微微一轉,就整理了衣裙起身道,“母妃,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改日得空再來看您。”

“這才說了沒幾句話呢!”當著張家人的麵,鄭氏是半分臉麵也不給的,臉色始終帶了幾分明顯的陰沉。

張雲翼看在眼裏也不便發作,隻就竭力保持一個平和微笑的表情等著。

褚靈韻笑了笑,卻沒鬆口,吩咐紫維下去準備。

鄭氏看著她的麵子,後麵倒也沒說什麽,也讓顧媽媽幫著去打點行裝,自己又拉著褚靈韻的手叮囑了一些瑣碎的事情,自始至終隻當張雲翼是件擺設,完全不存在一般。

張雲翼是張家長子,亦是定北侯府內定的繼承人,眼下剛過而立之年,為人雖然沒什麽大才,但是較之他嫡親的弟弟張雲簡卻要好上太多,雖然也有個貪戀女色的男人通病,但最起碼為人還算穩重本分,沒什麽惡名流傳在外。

這邊鄭氏和褚靈韻說了兩句話,外麵顧媽媽就進來稟報道:“郡主,車駕都已經準備好了。

褚靈韻是晚輩,自是不能勞動鄭氏親自出門送她,是以便和張雲翼一前一後的從那主院裏出來。

張雲翼在南河王府裏頭始終都能覺出幾分拘謹,沉默著沒有吭聲。

走了兩步,忽而便聽褚靈韻道:“我母妃的性子直,並沒有惡意,世子你別往心裏去。”

張雲翼一愣,旋即抬頭,便是對上她微微含笑的一雙眼。

褚靈韻的笑容很淺,但是她那般姿容,一顰一笑間這一收一馳也是將最好的風采展露出來。

似是開在高處最豔麗多彩的一朵牡丹,迎風一顫,高傲之中更帶幾分柔美風情。

張雲翼的目光呆了一呆,隨後趕緊笑稱:“不敢!郡主言重了!”

褚靈韻笑笑,也不多分辨什麽,隻就步調優雅從容的繼續往前走去。

一行人去到大門口的時候張雲簡還沒到,被張夫人安置在他身邊服侍的小廝滿頭大汗的跑過來,小心翼翼道,“世子,郡主,請你們稍等片刻,二少爺這會兒發了脾氣,不肯走呢!”

張雲翼的臉色一沉,剛要開口訓斥,褚靈韻已經微微一笑道:“不急!你們多順著他一點,哄他出來就是!”

“是,小的明白!”那小廝應了,如蒙大赦撒腿就又往門內跑去。

褚靈韻麵上表情始終淡淡的。

當初她和張雲簡的事,哪怕是張家人也都不知道具體的情由,張雲簡的兩個小廝被延陵君扔了出去,後麵就被褚琪炎給滅了口,後來南河王府給出的說辭是張雲簡酒後亂性冒犯了褚靈韻,被惱羞成怒的蘇霖誤傷。

張雲簡本來就不成器,如今又弄成這副模樣,哪怕是在張雲翼看來——

褚靈韻這是也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褚靈韻過門沒兩天,張家人表麵上對她表現的十分恭敬,暗地裏卻是處處防備,唯恐她會因為對張雲簡懷恨而做些什麽對張家不利的事情來。

但是她的態度卻十分平和,雖然對張雲簡是不冷不熱,但也不曾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對張家上下也算和氣。

張雲翼心裏惋惜的歎了口氣,安慰道:“二弟如今這個樣子,讓郡主費心了!”

褚靈韻看他一眼,似是不想多談此事,自顧已經將話題岔開道:“世子怎麽親自過來了?有那麽多的下人跟著,隨後我們自己回去就是!”

“最近城中也不太平,母親不放心你們單獨回去,就叫我過來看看了。”張雲翼道,“我也隻是順路走一趟罷了。”

“麻煩世子了。”褚靈韻感激的略一頷首,隨後已經淡漠的再度將目光移開。

又等了好一會兒,裏頭兩個小廝才半拖半拽的將張雲簡給帶了出來。

褚靈韻遠遠的看了眼,也沒等對方走近就先行一步轉身鑽進了馬車裏。

張雲翼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遲疑了一瞬,心裏不覺又是一歎,然後趕緊收攝心神,過去幫忙,讓人把張雲簡帶著上了後麵的馬車。

一行人由張雲翼帶隊,急匆匆的往定北侯府的方向行去。

馬車裏,紫維一直縮在角落裏,用一種一半憂慮一半不安的目光不時偷偷的打量著褚靈韻的側臉——

自家郡主對張家人那絕對是恨之入骨了,這會突然就對定北候世子假以顏色,其中絕對是另打了主意的,隻要想想她就覺得不寒而栗,但又偏生褚靈韻那麽個性子,就算明知道對方又動了心思她也不敢點破。

褚靈韻取過茶盞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對紫絮問道:“叫你打聽的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是!”紫絮忙道,爬過去,正色回道,“奴婢問過了,管家說昨兒個半夜李林親自提了個丫頭過去,說是讓一早發賣了出去,後來奴婢又去打聽了,好像說是世子爺身邊的一個侍衛獻美,擅自做主帶了那丫頭去世子的房裏,結果惹了世子的不快把人給扔出來了,那侍衛也被李林當場給結果了!”

褚靈韻皺眉,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滯,狐疑道:“就為了這事兒?”

“是這麽說的!”紫絮道,“是翠姨娘的丫頭杏兒路過世子的院子親眼瞧見的,這會兒都嚇病了,說是世子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

褚琪炎過年也有十八了,雖說西越的貴族男子會拖到弱冠之年以後成婚的大有人在,可是褚其炎這樣的也實屬少見了,他自己平時不去尋花問柳也就罷了,送上門的還要打出來?

“他到底又是哪根筋不對?真是活見鬼了!”褚靈韻道。

褚其炎的是非,兩個丫頭是不敢隨便議論的,聞言隻就紛紛低垂了腦袋不吭聲。

褚靈韻沉著臉喝了兩口茶,想著自己身邊還一堆的煩心事,遂也就很快把這事兒忘了。

如同羅皇後意料當中的一樣,蘇皖的後事拓跋雲姬給推出來了,以需要打點行裝離京為由直接拋給了蘇霖料理。

在這件事上蘇霖到底是帶了幾分心虛,倒也沒說什麽就給應了,悶聲不吭的埋頭辦喪事。

皇帝為了表示對漠北和蘇家的禮遇,賜了分量不輕的唁禮下來。

有皇帝的態度擺在那裏,滿朝文武更是見風使舵,是以蘇皖的身後事辦的便是十分的隆重熱鬧,隻是屍骨難尋,一尊空棺擺在那裏,又怎麽都叫人覺得不對味罷了。

拓跋雲姬請旨初十離京,卻被皇帝駁了,強令她滯留到正月十三,待到蘇皖的衣冠塚下葬之後。

這幾天蘇皖停靈,往來吊唁的客人絡繹不絕。

皇帝那裏是樂水帶了聖旨過來,羅皇後那裏也吩咐了羅予琯帶著她身邊女官過來送唁禮。

長順王蘇杭不在京中,蘇府裏外就都由蘇霖一人把持。

羅予琯過去的時候因為是得了羅皇後的懿旨,蘇霖必是要親自接待的。

雙方在正廳見了禮。

那女官代為傳達了羅皇後的口諭,又象征性的安撫了蘇家人兩句就要回去複命。

其間羅予琯一直垂眸斂目跟在旁邊,這時才也開口道:“人死不能複生,蘇世子請節哀!”

說話間她也一直都垂著眼睛,別人不覺得,雙方當事人卻很明白——

她是刻意在回避和蘇霖的視線正麵相對。

蘇霖的視線幾次若有似無的自她身上掠過,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那女官倒也不曾察覺什麽,轉而對羅予琯道:“三小姐,您不是要回國公府嗎?奴婢先送您回去,然後還要趕著回宮去給皇後娘娘複命呢!”

“好!”羅予琯趕緊應了,似是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蘇霖的目光一閃,便是從容的上前一步,對那女官道:“你要趕回宮去給皇後娘娘複命就先去吧,回頭我派人送羅三小姐回去就是!”

羅予琯一驚,猛地抬頭,訝然看著他,連忙推諉道:“不用,我——”

卻是語氣低弱,明顯的有些底氣不足。

蘇霖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羅予琯心頭一驚,便又再度局促的垂下眼睛。

那女官好不容易出宮一趟,也是想要騰出些時間去辦點私事,倒是求之不得,見到羅予琯自己也沒有明確反對的意思,就含笑對蘇霖道謝:“如此那便有勞蘇世子了!”

蘇霖略一頷首,招呼了管家過來送她出去。

這邊羅予琯的神情顯而易見帶了絲慌亂,一直不敢正麵去碰觸蘇霖的視線。

蘇霖看她一眼,就道:“走吧!”

言罷已經先行一步往外走去。

羅予琯憂心忡忡的抬頭去看他的背影,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是咬牙跟上。

蘇霖走在前麵,步子不徐不緩。

羅予琯垂著眼睛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繞過回廊再穿過一個花園,越走她才越是覺得不對勁,心裏不安的止步四下掃視一眼,頓時就是臉色大變,警覺道:“這——這不是出府的路。”

蘇霖轉身。

羅予琯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他卻已經走了過來,漫不經心的笑道:“誰跟你說這是出府的路了?”

羅予琯的臉色白了白,轉身要跑,卻被蘇霖一把扣住了手腕,又給拽了回來。

羅予琯的神情慌亂,一邊去扳他的手指,一邊焦急的四下觀望道,“世子你放手,被人看見——”

“怕什麽?這裏是蘇府,隻要我說他們沒有看見,他們就什麽都看不見!”蘇霖道,手上用力將她往跟前一拽。

羅予琯腳下一個不穩,撞在他胸口,窘迫之餘連忙抬手就去推他,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滿麵通紅,眼淚就在眼窩裏打轉兒。

她的力氣著實有限,對蘇霖卻是半分也撼動不得的。

左右掙紮無果,羅予琯便是急了,抬頭看向他道:“世子,我們不是有言在先,此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先放開我,這樣被人瞧見了不好!”

“原來你還記得!”蘇霖聞言倒是神情略顯愉悅的笑了笑,還想說什麽,但見她眼中蓄淚的模樣,心頭一軟,就拽著她進了旁邊的一間客房。

羅予琯被他拽的腳步踉蹌,進了屋子,眼前的光線一暗,她心裏一怕,扭頭就往門口撲去。

然則蘇霖的動作更快她一步,抬手已經將那房門合上。

然後他上前一步,剛好是用身子將羅予琯困在了那門板之前,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羅予琯在他手下抖了抖,慌亂的抬手去推他,懇求道:“不要,我們之前說好了的,蘇世子,你答應過我的。”

“怎的?這就要翻臉不認了?”蘇霖的動作一滯,眼中忽而浮現一抹嘲諷的冷笑,手指捏著她的下顎有意的加重了力道。

“我不是——”羅予琯顫聲道,痛的眼淚都滾了出來。

“你不是什麽?”蘇霖道,逼視她的目光,“看來你是真的打算用完了就將我一腳踢開的,你覺得這樣可能嗎?”

他的目光嘲諷之中又帶了幾分明顯的冷意。

羅予琯瞠目結舌,嘴唇動了幾次,最終也隻是喃喃的脫口重複道:“是你答應的——”

“如果我現在反悔了呢?”蘇霖卻是不等她說完就已經出言打斷,另一隻手扣在她腰後將她往身前一壓,俯首下去在她耳邊低聲笑道,“那一晚的滋味兒著實不錯,想想還真叫人舍不得,想不想再嚐嚐?”

羅予琯的身子顫了顫,羞窘的滿麵通紅。

她愕然抬頭去看蘇霖的臉。

蘇霖的手指壓在她腮邊,不動聲色間已經緩緩下滑探入領口,眼底有兩簇灼熱的火苗竄起,完全不是開玩笑的。

羅予琯還不及反應就被他打橫抱起,直奔了裏麵的大床。

蘇霖將她往**一放,就急切的去剝她身上衣物。

羅予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又開始劇烈的掙紮,死死的抓著領口不放,瞬間眼淚就流了滿臉。

她踢騰的厲害,手臂一揮,指甲尖銳冷不丁就在蘇霖頸邊劃出一道血痕。

蘇霖倒抽一口涼氣,動作一滯,目光忽而收冷,銳利無比的盯著她。

羅予琯慌亂的裹了衣物縮到那大床的最裏邊,眼神慌亂。

蘇霖冷冷的看著她,諷刺冷笑,“你果然就隻是為了利用我的是嗎?你真的以為那件事可以就那麽完了?這個時候就翻臉,是不是早了點?我若是想要殺人滅口,現在照樣可以。”

羅予琯咬著下唇,麵對他這般冷硬的威脅,忽而便是淒澀的笑了笑。

“蘇世子你要反悔了,那便動手殺了我就是!”羅予琯道,用力的抹了把眼淚就攏著衣襟往床邊爬去。

蘇霖見她這般神情,眉頭不由的皺起,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又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羅予琯使勁試著甩了一下,實在掙脫不開就又頹然的跌回**。

兩個人默然靜坐。

“世子你便是這樣想我的嗎?”良久之後羅予琯才神色哀涼的慢慢開口,自嘲說道:“我的確是怕死,可是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與人苟合,將來東窗事發之後照樣難逃一死不說更是名節不保聲名狼藉。既然都是一樣的結果,我又何苦這般的折騰我自己?”

蘇霖的心中震了震,有些始料未及,唇齒嗡合了幾次,最終卻是未能說出話來。

羅予琯見他不語,便是再度淒惶的笑了笑,抬手去掰他的手指,很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你若真要這樣想,那便就當我隻是為了活命而利用的你吧,現在我要回去了,耽擱的久了我母親該著急了。”

說著就摸索著要下床。

蘇霖回過神來,伸手又將她拽了回去,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禁錮,一麵啞著嗓子問道,“你說你那天不隻是為了活命?”

羅予琯與他堵著氣,便是偏過頭去,咬著牙不肯吭聲。

蘇霖看著她含嗔帶怒的嬌豔麵孔,再嗅著她鬢邊若有似無的香氣,再難把持,幹吞了兩口就又動作粗暴的將她身上剩下的負累除掉。

羅予琯欲拒還迎的掙紮了兩下,後麵再被他熟練的一撩撥就是嬌喘連連,兩人順理成章的滾在了一起。

翻雲覆雨的折騰了一陣兒,蘇霖翻身仰躺在一邊暢快的大口喘著氣。

羅予琯卻還似是帶著怒氣,扯了被子裹著身子就往床邊爬起要拾撿自己的衣物。

蘇霖懶洋洋的睜眼看過來,目光掠過她曲線柔和的雪白後背,喉間就又是一緊,長臂一攬就將她拉到在了身上。

羅予琯尷尬的伸手撐在他胸膛,麵容羞澀的嗔道:“我該走了,再晚我母親該起疑了!”

眉眼低垂,還是不敢去和他的目光正麵相碰。

不知道為什麽,蘇霖每每見到這副模樣心裏就覺得分外受用,手掌惡意的又再想要往她身上點火。

羅予琯低呼一聲,連忙閃躲。

時候確實也不早了,蘇霖也不敢鬧的太過,卻還是攬著她一時沒肯鬆口,隻就啞著聲音在她耳邊笑道,“那我們下回何時再見?”

羅予琯敷衍著沒有回答,推開他,起身自顧穿戴。

蘇霖躺在**看著,唇角帶了絲難掩的笑意,分外舒暢。

羅予琯自顧的打理妥當,待要離開的時候,忽而便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腳步猶豫著一頓,又在遲疑著開口道:“世子——”

“嗯?”蘇霖漫不經心的應了。

羅予琯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的樣子,又再沉默了片刻才是一咬牙道:“我想——還是照之前說的那樣,我們以後還是別再見了!”

蘇霖聞言,唇角笑容瞬時一僵,麵色森寒的坐起來又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原是想要發怒的,抬頭卻瞧見羅予琯臉上不知何時又被眼淚濕了一片。

“世子!”她看著他的眼淚落下來,止也止不住,“您都已經娶親了,我們這樣下去還能怎麽辦?若是讓皇後娘娘和我母親知道,她們一定會將我賜死的!您的身邊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您就當是沒有見過我,放過我吧!”

這種事,對男人而言不過是得一個風流的名聲,對女子——

尤其是羅予琯這樣大家出身的閨秀,一旦事情撞破,那就必死無疑,何況羅皇後又是那麽個眼裏不容砂的性格!

她哭的悲慟,蘇霖看著也是一陣的心煩意亂。

不過就是個**的事,其實說要斷了也就斷了,從理智上講,蘇霖幾乎也差不多要脫口答應了,但是不知怎的,最終還是猶豫了,心裏似是——

有那麽一點舍不得。

他是喜歡褚靈韻那看上去高雅華貴的絕色女子,但是這些年來沾過的美人兒也不少,羅予琯的姿色雖然不差,但是就憑著一張臉也還不至於讓他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那天晚上的事,當時他是被衝昏了頭腦,事後也就什麽都想明白了——

羅予琯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會在那種情況下主動委身於他,使的不過就是一出權宜之計。

她想要保命,而他——

同樣需要她在羅皇後麵前代為作證來澄清蘇皖的死因。

各取所需罷了!

本來就不過隻是異常交易,你情我願的,過了就做一場露水姻緣給忘了也就是了。

蘇霖原來也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可是日次在宮裏見到羅予琯時,她那種極力偽裝的平靜實則有忐忑心虛的模樣卻是莫名勾起了他對那晚的回憶。

羅予琯是大家閨秀,在床底之間遠沒有那些煙花女子或他身邊那些想要攀龍附鳳的美貌丫頭的伎倆手段,可偏就是她骨子裏的那種柔弱和嬌怯最是合了他的心意——

不會太主動,卻自有那麽一種小鳥依人般的媚態。

以往他在褚靈韻麵前,都唯有仰望附和的份兒,幾乎是將自己身為男子的自尊和驕傲全數都捧到她腳下由她踐踏,許是壓抑的太久,如今到了羅予琯這裏,倒是找到了滿足感。

不得不說,羅予琯的確是投了他的心頭好了。

他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淚,皺眉道:“哭什麽?我總不會舍得害你的!”

“那要怎麽辦?”羅予琯道,神色淒惶,“你納我為妾?就算我不介意,您覺得皇後娘娘還有我們國公府的人會答應嗎?”

高門大戶家裏出來的小姐,有低嫁的,卻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猶如門楣的事情發生。

被“為妾”兩個字一刺激,蘇霖突然就是腦袋一熱,想著被人算計抬進門的那個女人,心口瞬間就壓了一口怨氣。

他冷笑一聲,取了件衣服披上,冷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的世子妃並不是我屬意的,那女人隻是空占著個位子罷了,你若是願意,遲早我讓她給你騰地方就是!”

羅予琯聞言,便是露出驚恐的情緒,訝然看向他:“世子——”

蘇霖看她一眼,反問道:“如何?不信我?”

即使沒有羅予琯在,他也是不會任由褚靈秀那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給他長久的添堵的。

其實羅予琯心裏又何嚐不明白這一點?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她才會不遺餘力對蘇霖用了這樣的手段。

起初她會委身蘇霖,的確是權宜之計,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她如今一副不潔的身子還能有什麽指望?唯有死死的扒著蘇霖大可大樹不鬆手。

所以她欲拒還迎,投其所好,總算長順王世子妃這個身份也不低,蘇霖本人也是儀表堂堂,也是值得她放手一搏的。

既然得了蘇霖鬆口,這會兒她還哪有不應的道理,微微一笑,便是小鳥依人般主動靠在他懷裏,輕聲道:“我可以等,隻是不想讓世子你為難!”

同時心裏卻已經在飛快的盤算,日後要用什麽樣的法子可以不動聲色的除掉褚靈秀,取而代之。

蘇皖下葬的當天下午,拓跋雲姬就進宮向皇帝和皇後請辭,帶著拓跋淮安留下來人馬離京飯回漠北。

她歸心似箭,又兼之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子,皇帝雖然心中不悅卻也沒有多做阻攔,直接便放了她離開。

午後褚易安和褚易民那邊將初步甄選出來的幾個可以接替楚州主帥的將領名單呈上來,皇帝又召了幾位閣臣過來,君臣幾人一起在禦書房參詳討論。

在這件事褚易安和褚易民誰都沒有謙虛,提上來的名單自然都是出自自己派係,雙方涼不想讓,各抒己見,討論了將近兩個時辰也都是互不相讓。

傍晚時分,皇帝實在是有些累了,就擺擺手道:“罷了,此事留待明日早朝再議,今兒個太晚了,你們——”

話音未落,外麵忽而有人聲音洪亮大聲的傳報:“報——漠北密報,請皇上親啟!”

這個時候,拓跋淮安最快也是剛到漠北,漠北能有什麽事?

皇帝的眉頭皺了一下,下意識的沉吟。

外麵的探子未得回應,就又重複了一遍。

褚易安見狀,便是幹咳一聲對皇帝道:“父皇,漠北密報,呈上來嗎?”

“哦!”皇帝這才回過神來,略一點頭道,“呈上來吧!”

“樂水,呈上來!”李瑞祥衝殿外吩咐,不過片刻樂水就雙手捧著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小跑著進來,呈送到皇帝的禦案之上。

皇帝將他揮退,親自拆了火封查閱,看過之後就是勃然變色,腮邊肌肉抖動,目光死死的盯著那信紙,鋒芒畢露,似乎已經可以在那紙上燒出幾個洞來。

他的神情憤然而冰冷,整個身子都隱隱帶了顫抖之勢。

“陛下?”李瑞祥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試著喚了一聲,“您還好嗎?”

皇帝手裏捏著那份密報,幽暗的瞳孔已經縮成一條線,麵有熾烈的火焰焚燒,片刻之間已經蔓延成了燎原大火!

“好好!”他咬牙切齒,一個字出口的語調較之前一個更輕,卻分明帶了更加狠厲的情緒在裏麵。

下麵的褚易安等人都被他這變化莫測的神色震住,一時誰也不敢開口說什麽,隻是懷揣了十二分小心的看著他。

“好一個拓跋淮安!”皇帝隱忍了許久,待到最後還是忍無可忍的一夕爆發,一把將手中揉皺了的密信用力往桌上一拍,神情陰冷的笑道,“跟朕來玩這套金蟬脫殼的把戲,簡直可惡!”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下一刻,皇帝已然是惱羞成怒,霍的抬手往殿外的方向一指,眼底泛著森森寒意,怒吼道:“馬上傳旨捉拿拓跋雲姬一行回京,如遇抵抗,格殺勿論!”

來自漠北王庭的密報,拓跋淮安已經於六日前抵達漠北,並且那種聯絡了草原邊境臣服於漠北王庭的部族,神兵天降,將整個王庭收入囊中。同時以謀害王世子之名將漠北王妃軟禁,並且以雷霆手段一舉將被漠北王妃收買麾下的一萬王軍斬殺。

漠北草原之上生存環境惡劣,人口本就不豐,這樣大規模的血腥屠戮,在漠北王權統治之下的三百年間還是獨一份。

本來因為漠北王世子的死而蠢蠢欲動的其他皇子也盡數被他震懾,一夕之間皇帝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不可遏止的爆發了——

雖然老王尚在,但是整個漠北王庭實則已經大半落入拓跋淮安之手。

他怎能不怒?又怎能不氣?

李瑞祥得令,片刻也不幹耽擱的就下去傳旨,整個禦書房內外的氣氛瞬間冷凝,人心惶惶之間又似是冷肅的厲害。

褚易民第一個不可思議的開口道:“這怎麽可能?六日前他才離京多久,怎麽就——”

話到一半,他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麵色鐵青的猛地閉了嘴。

是了,拓跋淮安沒有通天遁地之能,更不能是插了翅膀飛回去的,這麽快就傳來漠北王庭被他控製的消息,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大婚當日離京的,而是早就逃出生天,先行回了漠北。

如果他是那當天走的,拓跋雲姬說她不知情還有情可原,可他分明是提前走了五六天了,這麽長的時間——

拓跋雲姬那女人分明就是和他裏應外合,將皇帝給戲耍了!

皇帝咽不下這口氣是一定的!

大殿當中的氣氛一片肅然,包括褚易安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斂聲屏氣,誰也不去觸黴頭。

夜幕楚臨,整個京城都一片陰霾籠罩。

“馬失前蹄,陛下此生運籌帷幄,自認為這天下萬般皆都掌握在他手中,這一次勢必要龍顏大怒了。”皇宮正南門外的岔路口,褚潯陽裹著厚厚的大氅目送那一騎快馬飛速駛入宮門,唇角揚起一抹微涼笑意。

“戰場上猶且沒有常勝將軍一說,更何況是玩弄陰謀者!”旁邊延陵君懶洋洋的坐在馬上,垂眸把玩著手裏馬鞭,“他縱橫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該嚐一次自釀的苦果了。”

褚潯陽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想起了什麽,忽然就是話鋒一轉側目看向他,半調侃道:“我記得有人曾經對我說過,男人都不喜歡玩弄權術的女人,而我這一生,已經注定不會拋開這些了。”

這話,是褚其炎說的。

那時候他半真半假的對她說了這番話,她也不過一笑置之。

現在想來——

確乎,也是帶了個警告的意思在裏頭的。

延陵君對蘇皖和褚靈韻的那些伎倆一直都是毫不掩飾的厭倦,卻唯獨是對她一味的縱容,這樣的區別對待,有時候叫褚潯陽想來就有些忍俊不禁——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

虧得他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延陵君抬眸看她,卻沒有如她預料之中的那樣調侃著與她插科打諢。

他看著她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道:“若是現在我讓你罷手,從這些權謀算計當中抽身而退,你會答應嗎?”

褚潯陽微微一愣,隨即便是坦然一笑,搖頭道:“自是不能的!”

“為什麽?”延陵君道,神色之間還是極為認真的模樣,“這些爭端算計,難道就是你心之所向?我是不喜歡這些,那麽你呢?”

“我?”褚潯陽抿抿唇,唇角揚起的戲謔笑意慢慢斂起,蘊藏於眼底最深處,她移開眼睛,看著身後籠罩在暮靄層層之下的華麗宮闕,“不管喜與不喜,也都避無可避。如今,我要爭的,不是這山河天下,而是屬於我父兄的家和國!”

她的父親是東宮太子,不上位,就唯有身死!

有人說爭名奪利,其中種種算計總需要費心取舍,但以生死為準繩——

一切就容易解釋的多!

若不是身陷其中,她才不管這天下大局如何變動更替。

可是如今身在局中,卻已然沒了她退讓選擇的機會!

延陵君沉默不語的看著她。

少女的麵容依舊明豔生動,渾身上下卻透出冷毅而狂傲的不羈姿采,風骨卓然。

他眼底的笑意再度泛上來,握了她的手指在掌中收攏:“同你一樣,不管喜與不喜,你需要的無論家與國,便是我責無旁貸需要陪你去爭的天下山河!”

這話說來狂傲,仔細聽來也不過一句討好賣乖的玩笑罷了。

褚潯陽的眸子彎起,也不點破,隻就衝她展露一個笑容,道:“走吧,拓跋雲姬此行凶險,陪我再去送她最後一程,略盡地主之誼!”

延陵君與她相視一笑,兩人調轉馬頭,剛要策馬離開,身後又是一騎快爬踏破這日暮紅塵而來。

馬蹄飛揚,激起路邊碎雪如花飛濺。

“八百裏加急,楚州戰報!”馬上有人聲如洪鍾,刺破天際雲朵。

宮燈之下,馬上探子手中金色令牌閃現奪目光彩。

“快開宮門!”宮門守衛匆忙讓路。

馬蹄聲聲漸行漸遠。

天幕中又開始紛紛揚揚的飄雪。

褚潯陽的眉心擰起,回望身後還不及閉合的宮門,喃喃道:“又是八百裏加急?你說——這一次又會是什麽事?”

“先走吧,等我們回來就知道了!”延陵君道,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卻不甚在意唇角微揚再度洋洋灑灑的笑了笑。

褚潯陽莞爾,也不多想,依言收回視線,狠抽了一下馬股,清聲喝道:“走!”

“駕!”延陵君沉聲一喝,打馬跟上。

兩人離開之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身後皇宮的大門再次洞開,三千禦林軍得皇命風馳電掣奔馳而出,往被追擊漠北離京的使團儀仗。

片刻之後,皇城西北角又有形如鬼魅的黑色影子四縱,無聲融入龐大的建築群中。

夜幕拉開。

東宮一隅的偏門無聲洞開,八名喬裝過後的幹練侍衛護衛著一輛不起眼的灰布馬車無聲駛出,從東城門出城。

同時一隻信鴿自身後的巷子裏無聲展翅躍入空中。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南河王府中又一隊人馬無聲潛出,夜色茫茫,飛快的隱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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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章節湊了個整數,明天轉第二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