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繼榮點點頭:“我也不知道他為啥要幫我,那些捕快在碼頭上找了一陣,沒找到我倆,便到別處搜尋去了。此後我便一直躲在小曲中,也不敢去找俞三爺。”
梁叛本來也不會知道薑彬為甚麽會幫俞繼榮,但是他已經看到了薑金釧的那塊片石碑,知道薑彬就是小金釧的弟弟,那麽薑彬幫助俞繼榮,自然是看在俞繼榮對他姐姐一片深情。
總算知道了許多的來龍去脈,原來洪藍埠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單一出現的,而是一整張大網,而且這張網從一個月前就已經撒了出來。
俞繼榮不過是較早被網纏住的一條魚罷了!
梁叛最後豎起一根手指,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前兩天你在小曲中找俞二少爺,你跟他說說了甚麽話?”
俞繼榮沒想到他連自己跟俞二少爺見麵的事也知道,不過還是搖頭說:“不對,不是我找的俞二少爺,是他找的我。”
“他找你幹甚麽?”
俞繼榮道:“前天他派人約我到小曲中見麵,說最近他們家裏都傳俞三爺仗著自己俞氏主家的身份,欺行霸市,還低價強收了我的酒樓,問我有沒有這回事。”
原來是這……
梁叛不知道是自己的腦筋變得遲鈍了,還是洪藍埠這塊地方太過邪門,又或者是安排這一連串事情的人手腕太高,他從踏上洪藍埠的渡口開始,所猜所想似乎就沒有一件是對的。
不光是他,就連冉清那種聰明人也事事被人誤導,似乎他們既有的思維定勢到了這裏反而成了累贅。
俞繼榮繼續說道:“我自然說沒有,不過也沒將我那債主透露給俞二少爺,畢竟我是個外來戶,誰知道他們這些地頭蛇隻見有沒有甚麽貓膩。”
“那第二次見麵呢?”
“第二次是俞二少爺聽說我那天也在船上,親眼見到了亭山大盜,來問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便將那天經過照實說了。”
“然後呢?”
“俞二少爺聽完便走了,臨走時跟樓裏的老鴇結了兩天的賬,說在這裏請我吃兩天酒,他自己就少陪了。我想請他替我約一下俞三爺,可他說俞三爺有要緊事就要離開洪藍埠,恐怕沒空見我。”
梁叛想起昨晚在樹林之中,三叔已經準備離開洪藍埠了,想來這也是俞東來的安排。
至於原因,一定是俞東來察覺到有人要對三叔不利,便打算趁著鐵算盤沒到,衝突未起,先將三叔保出了洪藍埠。
誰知三叔還沒來得及走,他自己便中了毒,不省人事了。
俞繼榮道:“我一想,既然如此,反正也是死路一條,就在這小曲中醉死算了。誰知昨天吃了許多酒,不曾醉死,今早卻被老鴇子趕出來了!”
梁叛心想怪不得這人一副頹喪的樣子,原來不單單因為前途未卜,還是被老鴇給趕出來的。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窘迫的事,倒不是吃不起飯,而恰恰是因為付不起嫖資被人從妓院裏轟出來。
“那你接下來怎麽辦?”他問。
俞繼榮搖搖頭:“走投無路,能怎麽辦?”
梁叛想了想說:“這樣罷,我帶你找個地方躲一躲,你再老實回答我兩個問題,如何?”
俞繼榮不假思索地道:“好,問罷。”
梁叛道:“第一,小金釧到底是怎麽死的?”
俞繼榮忽然咬起牙關,拳頭捏得緊緊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地道:“她是被徐家那個畜生打死的!”
他不等梁叛發問,便自顧自說道:“早些年小金釧被人從外地販到小曲中來,賣給沈老鴇,聽說還有個弟弟一起被販了來的。那沈老鴇將小金釧當個寶,一直養到十五歲才放出來見人。小金釧不但長得好,而且天生的溫柔善良。時我和俞三爺還有徐家那個小畜生都瞧中了,後來是俞三爺先下手將小金釧贖了回去,足足花了八百兩!我曉得俞三爺其實並不富裕,那八百兩也不知是從哪裏湊的。”
梁叛一聽不對啊,那老鴇明明說是八十兩強行贖了去的。
不過他轉念想到俞繼榮的債主,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有人蓄意在破壞三叔的名聲。
俞繼榮接著說後來的事情。
先是俞繼榮自己,因為三叔將小金釧贖回家去了,他因為思念嫉妒,幾次喝醉酒大罵俞老三。
後來被俞老三知道了,非但沒有找他的麻煩,還請他到家裏吃了一頓飯,那頓飯是小金釧下的廚,還陪了他三杯酒。
俞老板解了相思之苦,又見到小金釧過得很好,再加上俞老三的寬宏大量,心結慢慢解開,也就跟三叔成了朋友。
另外一個瞧中小金釧的徐家少爺本來也想贖小金釧,可是一時湊不夠錢,被三叔搶先一步。
於是徐家少爺懷恨在心,卻一直隱忍不發,一直到幾年後的一天,這畜生趁著小金釧外出,便帶人打倒了隨從的家仆老媽子,想要對小金釧施暴。
小金釧拚死反抗,那畜生便將小金釧打死,拋屍在了亂葬崗!
梁叛驚道:“有這種事?俞三爺怎樣處置?”
俞繼榮冷笑道:“算那姓徐的小畜生命大,俞三爺派人抓了他,將他一對兒卵子割了。本來想取他的小命,結果被俞家二房奶奶出麵攔住了。你不知道,那小畜生是俞二奶奶的親弟弟,徐家這一代的獨苗!”
梁叛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二房要跟三叔對著幹,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在內。
如果那徐少爺是徐家這一代的獨苗,那三叔把那小子閹了,就等於讓徐家絕了後!
雖說這等人殺了也是輕的,可徐家人不會這麽想,特別是二房不會這麽想。
從來姐弟最親,姐姐天性護著弟弟,二房為了親弟弟,恐怕早不知布置了甚麽手段來對付三叔。
梁叛緩緩問出第二個問題:“好了,最後一問,你的債主,究竟是誰?”
俞繼榮腮幫子抖了一下,似乎一想到那個人,便不由得害怕起來。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艱難地說道:“他……他是我們鎮上一個很奇怪的人,大家都叫他‘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