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看著紙上的平麵圖,幾棟房屋、如何布局、哪裏是花草樹木,全都勾出了大致的輪廓。
派去探查的斥候還在其中一間房屋上標了個圓圈,表示這個屋子就是那小轎子中的女人偷漢子的地方。
派去探查的斥候畫功顯然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但是梁叛看著看著,卻忽然有了一個靈感——我何不自己蓋一座房子來住?
反正現在有錢,又提不起興致來管其他的事情,不如自己設計自己畫圖,然後找一批工匠來造一座隻屬於自己的庭院?
梁叛甚至已經在心裏快速構思了幾個方案,比如美國經典的流水別墅(落水山莊),比如清水混凝土的小筱邸(Koshino House)。
又或者以大氣、開敞、嚴整、屋麵舒展、門窗樸實的唐式建築為主,加上日式精巧自然的院落的布局。
總之他想拋卻眼下滿目所見的三合院或者四合院的模型,舍棄那些幾進院落的樣板,重建一個屬於獨一無二的家園。
不過要想做設計,得先了解眼下營造施工的工藝和能力。
梁叛想著,便抱著手裏的海碗,兩步登上自家院牆,輕輕鬆鬆翻上屋頂,就蹲坐在屋脊上,居高臨下地觀賞著街對麵少保府的營造。
他看見那些泥匠抬磚、砌牆、抹灰,還有木匠在炮製一根根粗壯的梁柱,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這時工地中間一個穿戴齊整的人爬到一座倒放在地的假山上,舉起手中的銅鑼“咚咚”敲了兩聲,所有人全都停下手裏的活計,迅速向這人聚攏過來。
接著幾個小廝抬著三大籮筐的窩頭菜湯,那些幹活的工匠歡呼一聲,排著鬆散的隊伍一個個去領屬於自己的吃食。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了中午主家奉送的一餐,便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找一些陰涼幹淨地方,或坐或站,就著手中的一碗菜湯啃起窩頭來。
真好啊,大家圈在這麽一個與世無爭的區域裏,埋頭幹著自己的活,吃著粗糙但很有食欲的午飯,平靜而淡泊地渡過自己的一天。
然後每日往複如此,把那些煩惱和愁悶全都化作流淌的汗水,灑在這勞作辛苦的地方。
梁叛坐在屋頂上發起呆來,他忽然一口氣將海碗中已經不脆的炒米喝幹淨,將碗筷擱在自己的腳背上,掏出紙筆,鋪在腿上飛快地畫了起來。
很快完成一幅院落的平麵,他的速寫技法和對線條的超強控製,在這張圖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忽然朝下麵叫道:“忠義,忠義!”
然後他衝著下麵探出來的一個小腦袋道:“去,給我買一套顏料回來,還要削幾根竹管,快去。”
忠義答應一聲,急匆匆向街上而去。
梁叛心血**,便帶著那海碗跳下屋頂,快速回到自己書房當中,又找了幾張紙,開始在各個建築物上補充立麵細節。
就在他畫到一半的時候,小六子忽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進門便道:“五哥,你倒清閑,我跟老八他們都快累癱了。”
梁叛頭也沒抬,順口問道:“你們幾個幹啥了,累成這樣?”
小六子抓抓後腦勺,奇怪地道:“做茶館啊,你昨天不是說要搞茶館嗎?我跟老八他們忙活了一整天帶一上午,差不多快弄好了,你忘了?”
梁叛停下筆,有些茫然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哦對了,他從兜裏摸出那張兌票,點頭道:“還真有這回事,不過不著急,你們慢慢弄好了。”
“啥?”小六子氣得快哭了,又不敢發火,隻能委委屈屈地埋怨,“五哥,不帶你這麽玩兒的,我他媽腿都快跑斷了,你現在跟我說不著急?”
梁叛暗叫慚愧,實際上他在拿到那張兌票以後,就把茶館的事情全給忘了——錢都拿到手了,還管這茶館怎的?
“哦,是這。”梁叛道,“我是想呢,要弄就弄得漂亮一點,著急吃不了熱豆腐,對不對,你去找老八,跟他商量好生裝修一下,二樓弄一個雅間,去罷。”
忽悠走了小六子,梁叛也完成了正堂的正立麵圖,是個地板架空的三開間大屋,唐式、全木結構,可以四麵開窗的通透空間,作為會客和活動的起居室。
正堂兩邊是縱向的兩排幹闌式房屋,一邊六間,一共十二間,作為功能區和倉庫。
他放棄了太過現代西化的流水別墅和小筱邸。
盡管他們融入自然和環境的理念是相當先進和誘人的,但是梁叛擔心這種“奇形怪狀”的建築,會被那些瘋狂的儒學生當做離經叛道的體現,引發不必要的攻擊……
畫到這裏,梁叛停下筆,開始構想整個院落最重要的臥室區域。
要聯係整體效果和使用功能,還要拋卻死氣沉沉的圍合式布局,梁叛一時間也想不出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方案。
這時忽然有人在他打開的書房門上敲了敲,梁叛以為又是小六子回來了,頭也沒抬,不耐煩地道:“敲啥啊,有話說有屁放!”
不過他下一刻便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抬頭一看卻見門口站著一大兩小三個人影,居然是冉清帶著阿慶和阿虎來了……
冉清穿了一身淺絳色的道袍,頭上紮了個粉底繡花的逍遙巾,又是一身男式的打扮。
她這一身如果穿在真正的男子身上,難免有些娘氣,可是被她這個女子穿著,卻別有一股英姿勃發的清新和爽利。
阿慶和阿虎兩人一邊一個,被冉清牽著,朝裏麵探頭探腦。
特別是阿虎,他是第一次來到梁五叔的家裏,也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書房,顯得分外好奇。
冉清板著一張臉,一副雌老虎隨時發威的架勢,梁叛連忙舉起手笑道:“原來是冉大先生,失禮失禮,快請進。”
說完繞到書桌前麵,將阿慶和阿虎從冉清的手裏牽了過來,順便在她兩隻滑嫩的小手上各摸了一把,朝她悄悄眨了兩下眼。
冉清又羞又氣,閃電般縮回手,雪白的臉頰兒登時紅得透了。
“你倆到街對麵的吃食攤子上去,叫丫頭姐姐帶你們買好吃的,去罷去罷,玩兒去罷。”
阿慶和阿虎這幾日被冉清訓得慘了,難得抓到一個肆意玩耍的機會,好像兩匹脫韁的小矮馬,歡呼著衝了出去。
梁叛正打算施展三寸不爛之舌好生哄一哄冉清,卻見冉清走到書桌便,拿起一張草圖,問道:“這是你畫的?”
梁叛連忙走過去,輕輕貼在她的後背,朝她耳垂上輕輕吹了一口氣,笑嘻嘻地道:“不錯,好看嗎?”
冉清臉上本已消退的紅暈再度從耳朵根上泛出來,舉起粉拳就要打,卻被梁叛輕輕握住了她的拳頭。
正當兩人“你爭我奪”的時候,忽聽一個爽朗的聲音在門口道:“梁老弟,在下冉佐冒昧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