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蹦起的那骰子還沒落地,九娘一伸手便摘到了手心當中,笑吟吟地說:“嬌嬌,牌九總要四個人玩兒才有意思,這一把就算皋姐姐的好不好?”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這一手是偏幫那姑娘的,明知骰子打得不好,幹脆耍賴不作數了。

梁叛隻是笑笑,也不計較,隻是心想,原來這姑娘名字叫嬌嬌,還蠻有意思的。

那姑娘反倒不依了,惱火地道:“皋姐姐,是好是歹,總要玩過了這一把,你這樣豈非壞了賭桌上的規矩!”

九娘仿佛料得到這妮子一定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也不著惱,更不和她爭辯,隻是將另外一隻拾起來,重新放在那女孩麵前。

那姑娘也不是不曉得好歹,任著性子抱怨過後,便撅起嘴嘀咕:“哼,你把人家的名字都告訴外人了。”

話雖然說得不怎麽客氣,但是語氣已經沒有方才衝了,反而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梁叛假裝沒聽見,說道:“四個人玩也好,請問如何座次,是莊家趙少爺安排,還是打骰子自己選?”

自己選就是各自打一隻骰子,拚點數大小,點數大的先選。

嬌嬌沒作聲,九娘道:“莊家定。”

這是偏心偏到底了。

梁叛倒是沒甚麽意見,反正他玩兒牌九就一個宗旨:一切要看骰子。

骰子打得好生死都是定數,骰子打不好輸贏全看運氣。

甚麽“生死門”、“叫牌喝牌”,都是沒準兒的事情。

隻要牌背記得好,骰子肯幫忙,玩兒牌九沒有輸的時候。

嬌嬌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情不願地道:“那九娘坐上門好了……”

其實照她的意思,還是擲骰子最公平,最合規矩。

九娘嫣然一笑,坐在了她的右手邊,然後不等莊家發話,便對梁叛和趙開泰道:“好弟弟,你們自便好了。”

嬌嬌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

反倒是趙小侯一愣,有點慌了神:“我……我也要上?”

梁叛自己坐在天門,奇怪地道:“怎麽,賭錢而已,你又不是不會。”

趙開泰臉色愁苦,把手一攤:“我確實不會啊……”

“……”

梁叛一陣愕然。

這趙小侯自從走進瀟湘院開始,就一直表現的極端反常,確切的說,是在老狗家聽到“瀟湘院”這三個字開始,就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他納悶地將趙小侯上下打量一遍,問道:“你該不會……真的不會玩兒牌九?”

“真不會!”

趙小侯哭喪著臉,他感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今天算是丟人丟大了!

還好這裏隻有梁叛一個人認識自己,沒有讓那幫混小子看到自己這副囧樣。

但饒是如此,也已經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一世英名啊!!

梁叛比他更加無語,堂堂一個小侯爺,居然連牌九都不會?

他忍著疑惑問:“那你會不會押寶?”

“不……不會……”

“葉子?”

“啊?甚……甚麽叫‘葉子’?”

“我的天,葉子牌啊!”

“啥東西?不會……”

“那雙陸?”

趙開泰連嘴都張不開了,隻能低著腦袋搖頭。

梁叛已經快崩潰了,到底誰是穿越者啊!

他難以置信地問:“你他娘的該不會連麻將也不會罷?”

趙開泰猶豫了一下,低聲問:“我會打倒倒胡……這算嗎?”

太棒了……倒倒胡,老年娛樂版麻將……

在賭博界的地位絕不會高於雙人鬥地主。

或許可以和石頭剪刀布打個平手。

梁叛感到自己老臉一紅,這太丟臉了!

他深吸一口氣,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你該不會連青樓也沒逛過罷?”

趙小侯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逛窯子是不好的,我們家有家訓的。”

梁叛已經懶得搭理他了。

他之前對九娘說這小子是個雛兒,那是說笑話的,哪知道一語成讖,這小子還真就沒進過青樓!

梁叛不由得鄙視起趙小侯來——你混成這樣也算個紈絝?

也不知道那些官家子們怎麽就這麽怕他的。

反倒是嬌嬌美目中泛出異彩來,看向趙開泰時,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麽鄙夷了,反而帶著幾分欣賞之意。

一聽說他們家還有家訓,嬌嬌連忙問道:“甚麽家訓,一定是金玉良言對不對?”

趙開泰見總算有人認同自己,連忙振奮起精神,昂首挺胸,一邊在桌邊打著拍子,一邊帶著一種節奏明快的旋律朗聲唱道:“吃喝嫖賭最傷身,平平淡淡才是真。暴飲暴食壞腸胃,嫖壞心肝脾肺腎。賭博百害無一利,怒氣急躁損精神。修身養性……”

趙小侯唱得賣力,嬌嬌也聽得認真,還不斷跟著他的拍子點頭哼哼。

總算是看到梁叛臉色不善,趙小侯急忙收了聲音。

梁叛揉了揉眉心,現在想鑽地縫的已經不是趙開泰了,而是他。

這他娘的也能算是家訓?

如果不是趙家祖宗缺心眼,就是趙小侯被人給忽悠了。

九娘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趕忙製止了趙開泰兩人的一唱一和,無奈地吩咐小飛燕,讓把今日不曾掛牌的黃鶯兒叫來陪賭。

梁叛隻求這一場快快賭完,早點把趙小侯送進姑娘房裏,他好及早抽身。

嗯,看這個小飛燕就不錯,等賭完了同九娘一說,就把趙開泰留在小飛燕這裏算了。

其餘的事就不用他來煩神了,總不至於熄了燈上了床,還要他在旁邊指點罷!

再說現成有個老師小飛燕在這裏,就是塊爛泥也能給他扶到靶位上,到時候槍炮上膛,箭在弦上,不會也會了。

隻要將趙小侯留下,門一關燈一熄,他這個忙就算幫到了,也不用再覺得對不起趙小侯,明天往城裏一送,五百兩銀子到手!

梁叛已經盤算好,一等“送佛到西”,他就出去另尋一個客棧住下,明天一早接了冉清出來,送趙小侯進城,然後就可以直奔小西湖了。

算算現在身上的錢,接近兩千兩銀子,明天義演他打算全部捐出來交給蔣大娘,至於以後的開銷,以後再說罷。

這時隻聽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人沒進門就聽一聲縱聲嬌笑:“哈哈哈哈,姑奶奶又殺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