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拙還是那個張守拙。

能力有限,操守很好的張守拙。

他之所以突然能夠拿出二百兩銀子來請“外援”,是因為他最近得到了一筆額外的“讚助金”。

這筆讚助金來自魏國公府,準確的說,是徐家小公爺掏錢平事的。

徐家小公爺前段時間找人代杖玩的不亦樂乎,但是自從那個書生被他指使著狀告張守拙被打死以後,似乎終於消停了一段時間。

為此還專門掏了五百兩銀子給張守拙,說是讚助張大老爺翻修衙門。

張守拙老實不客氣的收了,就這還不解氣呢,畢竟他的縣衙被顧野亭帶人圍了大半天,影響極壞,也讓他的心情很不好。

但是他並沒有真的把這筆銀子拿出來翻修衙門,因為小公爺說的明明白白,這是讚助張大老爺翻修衙門,重點是張大老爺,而不是翻修衙門。

而且銀子是直接交到張守拙手裏的,並沒有交給衙門。

說白了就是給張守拙賠禮的。

但是很有操守的張守拙並沒有將銀子裝進自己的腰包,還是用這筆銀子搞了一個小金庫,就是為了應付一些不時之需。

比如這次。

梁叛了解了來龍去脈以後,也就不跟張守拙客氣了——打土豪這種事一向是他所喜聞樂見的。

“還有一件事是甚麽事?”

梁叛又給崔夫子倒了一杯茶,同時發問。

崔夫子看看左右沒甚麽人靠近,便更壓低了聲音,說道:“張大老爺要請你查一查紀昭的底細。”

這個是梁叛沒有想到的。

昨天在馬道街,看張守拙介紹那個新來的吏房書辦時,那副神秘莫測的樣子,還以為張守拙知道對方的底細,隻是不願意跟自己透露呢。

搞了半天他也不知道?

梁叛心想:就說嘛,還南京行人司的路子,南京行人司根本就沒有路子,有也是死路。

誰腦子壞掉了才會賣南京行人司的麵子,因為那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報的。

一個沒有油水,沒有權力,也沒有任何升遷機會的鬼衙門,裏麵不是打死了冷宮的瘟神,就是完全被人遺忘的鹹魚。

躲還躲不及的地方。

“這事他出多少錢?”梁叛問出了一個最核心的問題。

崔夫子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

“行,成交。”

崔夫子聽見“成交”兩個字,露出了完成任務的輕鬆表情,撩開衣角,從腰上解下一個盒子,推給梁叛。

不用打開來看,盒子一入手,梁叛就知道裏麵是二百五十兩銀子,於是老實不客氣地收了。

其實崔夫子身上還有一個小紅袋子,裏麵還有兩個五十兩的銀錠,這是預備著梁叛抬價用的。

兩件事,張大老爺給他的底線,就是三百五十兩銀子。

現在足足省下一百兩,崔夫子著實有些高興。

實際看張守拙的意思,梁叛這個人在錢上麵不是很好說話的,很可能會要求加價,誰知道梁叛根本就沒提這回事,甚至連談都沒談甚麽價格,完全是崔夫子說多少就是多少。

饒是如此,崔夫子也感慨於梁叛賺錢的本事——辦兩件事就能光明正大的賺二百五十兩銀子,已經很不少了!

但是看梁叛始終一副從從容容的樣子,似乎這些錢對他來說也不算甚麽……

崔夫子一邊感慨,同時又感到幾分得意,張大老爺把這件事交給自己來辦,顯然是將自己倚為心腹了。

梁叛將崔夫子送到文海閣門口,就被對方勸著“留步”了。

他也沒多矯情,將銀子拿回家收起來,又回到丫頭那裏,叮囑她以後每天的邸報要及時送過來,並且通知機速總的所有人做好準備,很快又有活兒幹了。

自從和陳碌簽過那個服務協議以後,現在機速總完全脫離了緹騎所,屬於他私人的麾下了,但是至今為止,除了日常的收**報之外,機速總還沒有出過一個任務。

交代完以後梁叛找了老狗和高腳七,讓他們查一查南京行人司那兩位左右司副。

自從趙小侯回城以後,老狗和高腳七便沒有必要留在城外的老房子裏,也跟著回來了。

其實如果是正常衙門的官員,讓機速總去查才是最合適的。

因為機速總掌握著大量官方的情報,老缺他們不但對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門兒清,而且具有相當的政治敏感性,常常能夠準確地判斷信息的關鍵之處。

但是行人司的兩個左右司副根本不必動用機速總,反而派老狗和高腳七這兩人更加靈活一些。

不過梁叛還是要求老狗和高腳七,將他們所查到的內容最後匯總到丫頭這裏,讓丫頭傳遞給老缺他們進行分析。

梁叛自己則又安步當車,回到了馬道街的案發現場。

梁叛還沒走到馬道街,崔夫子已經查到了貼封條的始作俑者。

巧合的是,這個人居然就是張守拙讓梁叛查的紀昭。

具體辦事的則是幾個新來的民壯。

在被崔夫子一頓臭罵以後,那幾個壯班都很委屈,他們隻是聽命行事,其實貼封條這種事完全就不屬於他們的職責範圍。

但是吏房的書辦發了話,他們這些新來的也不敢違拗。

畢竟吏房管的就是他們這些人的編製,可以讓他們來,也可以讓他們走。

其實如果讓他們走的話並不是甚麽壞事,反正壯班也沒甚麽油水,一年六兩銀子的工食完全就是聊勝於無的。

他們最怕的就是吏房卡住他們免“人頭稅”的名額。

要知道壯班雖然沒有油水,但是在衙門服役是可以免去人頭稅的,而且作為一種補貼,縣衙會額外給他們多一個免人頭稅的名額。

也就是在壯班的名冊上多錄一個名字罷了。

當然,這是潛規則,上不得台麵的。

如果吏房硬要卡住這個名額,即便他們把官司打到京師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於是崔夫子怒氣衝衝地去找了那位新來的吏房書辦,然而紀昭的一句話啞口無言:“昨日有兩位縣學生來舉首,在那家茶館中飲茶中了毒,所以我讓人先去查封了。”

崔夫子站在吏房瞪大了眼睛,這也能算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