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之中兩麵窗戶緊閉,隻能從老舊的窗紙中透出半昏不亮的天光來。

梁叛隻得點了一盞油燈,放在“會議桌”的當中。

所謂的“會議桌”,就是用二樓兩張桌子拚在一處的長桌,梁叛坐在最東頭,其餘人分兩邊落座。

眾人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會議”的形勢聚在一處,起初一個個都有些局促之感,不過話題一談開,很快也就適應了。

梁叛將他上午探查得到的內容向大家仔細傳達了一遍,包括整個案子的起因、由來,還有穿插在其中一係列的事情,先讓大家對季永年一案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他一邊說,謝無名一邊低著頭按照他的要求做筆記,說到一半,謝無名忽然昂起腦袋,問了一句:“大人,查清這件案子的花紅是多少?”

眾人都有些矜持地笑了起來。

因為梁叛之前說過,他們現在是“公司”性質,不再隻是拿死俸祿的錦衣衛小旗和校尉了,這個“江寧信息谘詢服務社”所獲得的花紅越多,他們這些參與人員所得的“提成”也就越多。

因為之前賣詩的生意做完以後,謝無名不僅得到了十兩銀子的賣詩錢,最後還額外得到一筆十兩銀子的提成。

所以雖然大家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最後還是謝無名問了出來。

梁叛也正好趁機拿出他粗擬定的新的人員安排,還有一套對於這群人來說十分新奇的“激勵方案”,也就是提成標準。

“從現在開始,丫頭擔任我的私人助理,大致的工作內容不變,但是以後會更細致。謝無名當秘書。

“老缺作為我們這個信息服務社的經理人,就在茶館坐鎮,以後我會同客戶打個招呼,以後如果我不在這裏,讓他們有甚麽事就找你談,由你負責評估任務的難易程度,來擬定價格以及調配人手。”

“其他人隨時待命。”

梁叛目光掃視一圈,見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接著說道:“至於花紅,我打算視任務的難易程度而定,分別擬定不同級別的提成,最低一成,所有參與的人平分。”

老缺適時地拱了拱手,提問道:“這個‘難易程度’該如何劃分?”

梁叛點點頭,道:“這個問題問得好,就按照危險程度和成功率劃分,從難到易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級別好了,具體老缺和謝無名兩位商量個細致的章程出來,盡快拿給我。”

說完簡單的新組織架構,梁叛開始分派此次的任務,以此為開端,他將級別暫定為“丙級”,並要求全員參與,每個人都有任務。

按照“激勵方案”的規定,丙級任務完成後會有兩成的分紅,之前在介紹的時候已經說過,前期是二百兩銀子的賞金,兩成便是四十兩。

即便眾人分攤也有不小的數目。

機速總除了梁叛以外一共七人,平均每人能夠得到五兩多銀子。

而且這是在每個月月餉以外的額外收入。

所以眾人都有些振奮,都在等著梁叛給他們各自指派工作。

梁叛便一一下達:

謝無名和高大爺負責觀察那棟打旗語的小樓,謝無名將所有進出人等做好對比記錄,如果發現可疑的人出現,謝無名繼續盯梢,高大上前跟蹤。

參二爺和匡夫子將南門東小西湖附近,所有能夠觀察到旗語的位置查找標注出來。

老缺帶著望遠鏡,找一個視野上佳的地點觀察,一旦那棟小樓的樓頂還是打旗語,便要四處搜索這些標注出來的地點,尋找旗語的觀察者。

屠三爺和丫頭待命接應。

梁叛安排停當,便教眾人散了,自己離開六角井,準備朝下浮橋去。

他還是要去一趟漕幫,不過這一回不是為了找全師爺了,而是想要找一個能看得懂旗語的人。

如果說南京城裏有誰下過海懂得旗語的話,梁叛唯獨隻能想到漕幫了。

雖說漕幫實際是河幫,走的是內陸運河,但是仇鎮海的時代畢竟還是走過海路 的,而且和倭寇正麵交鋒過,所以他隻能碰碰運氣。

但是出家門以前,他寫了兩封信,都叫忠義趕車去送。

第一封信是寫給陳碌的,將茶館被封的事情仔細說了,並且讓陳老板安排那個小孟隨時準備作證。

畢竟這茶館也算是有錦衣衛的部分產業。

第二封還是關於出堂作證的,不過這封是寫給冉清。

另外梁叛知道冉清昨天在小西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捐了,所以還特地讓忠義帶了二百兩銀子過去。

不過他既沒有在信裏勸她收下銀子如何如何,也沒有借此機會表白賣乖,說我的就是你的這種屁話。

他甚至根本沒在信裏提這二百兩銀子,但是他知道冉清會收的。

就像如果自己突然窮困潦倒,冉清給自己銀子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收下來。

送走忠義,梁叛一路趕到下浮橋,過了秦淮河,找到河邊那座貨棧。

此時河麵上從西水關進進出出的行船依舊擁擠得轉不開身,河碼頭上吵吵嚷嚷,時不時有漕幫的管事舉著鞭子在那裏大聲喝罵著維持秩序。

梁叛已經在貨棧邊上看到了馮二,正在河邊上同一個頭戴瓦楞帽的商人交頭接耳地說著話。

但是他沒有直接過去找他,而是走到貨棧邊的那座小樓下,向把守的人打了招呼,便立刻被放行了。

把守小樓的漕幫弟兄也不用他吩咐,立刻便有一個人去通知馮二。

如今誰都知道梁叛現在是齊老大的結拜兄弟,同馮二哥也是過命的交情,就連錦衣總老大譚三郎與他也十分親熱。

梁叛現在也早已不是過去漕幫的“恩人”兼“朋友”的身份了,他現在是真正的“自己人”。

雖然他至今還沒有入幫,以後大概也不會入。

梁叛就很有“自己人”的自覺,上了小樓便直奔馮二常常坐的那張桌子去。

屁股剛剛坐熱,茶剛泡好,梁叛就聽到噔噔噔急促的樓梯聲響,馮二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