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這回是真的驚了,他早就料得到欒琦不會輕易跟自己幹休,不但是麵子傷不起,而且劉軍師橋那次本來就有舊怨,這次加上新仇,已經結下死梁子了。

欒琦可不是真的老好人。

可他還是沒想到,這欒琦本事居然這麽大,能夠請的動都察院給錦衣衛發公文,這下他是南京錦衣衛的身份就算半公開了。

要知道錦衣衛的軍法和欒琦的那幾個捕快可不是一個概念。

軍法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也幾乎是無法抗拒的。

說實在的,梁叛還真有點怕這種動真格的東西。

沒辦法,不管是真的有人要對自己動軍法,還是錢丹秋亂扯出來讓自己就範的,既然已經提到了軍法這一茬,自己這次就必須低一次頭。

畢竟,即便沒有錢丹秋壓下軍法這件事,這也算是錢鎮撫從側麵提醒自己:這次再不給麵子,我可以壓下軍法,也可以拿起軍法!

梁叛隻好舉手表態:“好好好,一言為定,等我看完這兩天堂會,絕對開門營業。不過那兩張封條還得縣衙的人去扯了,我可不敢自己扯。”

“陳老板已經叫人帶口信給張知縣了,今天封條就撤掉。最遲明天一大早,各衙門卯時上衙之前你的門必須打開。”

蕭武難得梁叛見吃一次癟,也覺好笑,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梁叛一肚子冒火。

“行行行,明天你讓小孟去開門好了,我叫老缺回茶館去坐鎮。”

梁叛滿麵惆悵,一時間覺得看戲也沒意思了,拉著丫頭道:“走走走,別看戲了,跟我去找老缺。”

這時外麵一聲鑼響,正好是大戲開場,丫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要去,我要看戲,我要看戲……”

“……”

梁叛叉著腰,無奈地搖搖頭:這屆隊伍難帶啊!

蕭武拍拍梁叛的肩膀,大步朝門外走去。

還沒走出齊府的大門,蕭武再也憋不住,仰天一陣大笑。

看梁叛束手無策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

他總算又發現了一個能製得住梁叛的人——錢丹秋。

蕭武一走,梁叛看丫頭坐在地上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打消了拉他去找老缺的念頭。

反正錢老板隻給他規定了茶館開門營業的時間,沒說一定要接受委托。

大不了就把門開著,誰喜歡來坐坐就讓他坐在那好了,有小孟給人端茶遞水,又不要他開工錢,還能安安穩穩賺點茶水錢,有甚麽不好?

“好了,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去看戲罷!”

梁叛沒好氣地說了丫頭一句,自己先走出了偏院。

丫頭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蹦蹦跳跳地跟了出去。

除了偏院的門,梁叛才看見華大夫和小鐵他們都到了,就坐在俞三叔他們那桌的隔壁。

大概是在五台山上玩好了,就在這附近轉悠的,聽到這邊鳴鑼,便都趕了進來。

其他桌上也亂哄哄坐滿了人,大多都是南京城內江湖上有名號的朋友。

梁叛就認得其中幾個,還跟後麵隔桌一個國字臉的大漢打了招呼。

那大漢是南門外金標鏢局的副總鏢頭,梁叛和這人打過兩次交道。

不過那金標鏢局的副總鏢頭看到梁叛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一桌,不由得皺了皺眉,顯得很不解的樣子。

這時齊四終於擺脫掉那幾個老家夥,一路同人打著招呼走過來,到跟前拉著梁叛問:“剛才是那位蕭朋友?”

“嗯,他有公事找我。”

梁叛也沒在齊四麵前避諱“公事”兩個字。

齊四道:“怎麽不留他看戲吃酒?上次在天界寺別院,多虧他出手幫忙,還沒機會道謝。三座師叔也念叨過幾次,想找這位朋友請教請教。”

“今天就算了。”梁叛道,“這裏人多,改天你帶三座大師到我那裏喝茶,我請蕭大哥來玩。”

齊四看看四周,點頭到:“嗯,也好。”

“那幾個老前輩……”梁叛笑道,“怎麽肯把你放了?”

齊四搖頭苦笑:“府縣衙門的人估計快到了,我是出來接官的,他們碰到這種事就不敢留我了。”

梁叛也搖搖頭,這些漕幫的老前輩,在江湖上是威風八麵,可一見了官,還是小老百姓的心態。

說曹操曹操到,剛提到見官的事,馮二急忙忙跑進來,湊到齊四耳邊低聲道:“府縣兩台來了。”

齊四一愣:“都是正印?”

“是的。”馮二道,“陶府尹和欒琦親自到了。”

齊四聽了不由得失笑:“沒想到我齊某人這麽大的麵子!他們的意思,是不肯到前院來咯?”

“是的,他們聽見前麵人多嘈雜,不想多見人,想到後麵談。”

齊四沉吟一聲,倘若來的隻是欒琦和府衙某個小官,他倒是不用給這個麵子,愛進來談就進來讓大家看看,不愛進來請便。

可是現在陶傳都親自到了,這個麵子不能不給。

陶良甫雖然因為“無膽三英傑”的名號,沒少給人背地裏奚落,但是這位老府尹在任上幾年,處事斷案還算公道,其實威望並不低。

加上陶傳這人雖然不能算個清官,但是這人隻收禮不搜刮,在禦史言官那裏也還相安無事,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是精神頭還很好,所以很大的可能是不會再有調動了。

就算要調也九成九是留在南京六部裏做一任尚書致仕,一直到死大概都會是南京的一尊大菩薩。

因此在南京這片地方,陶傳這個人可以輕視,但決不可無視。

齊四道:“那就請他們到後麵書房去……算了,我親自去帶路。”

梁叛道:“我去跟你會會那個欒琦。”

“好。”

齊四一點頭,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反倒是馮二稍稍落後一些,跟在兩人後麵。

廳堂之中一眾賓客都有些傻眼。

“那位年輕人是誰?怎麽跟齊老大一並走?”

“是不是錦衣總的譚三郎,聽說也是個年輕人。”

“不是,就算是譚三郎,也不敢同齊老大並肩子走。”

“諸位有所不知,那是江寧縣捕班的一位好朋友,姓梁,梁五哥。”

“哦?是個快手?”

梁叛的名字很快就在所有客人當中傳遍了。

等到幾個漕幫的管事在各自作陪的桌上說了緣由,大家才知道,原來今天齊老大就是跟這位梁五哥開香堂結拜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