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衝出清涼門,那就麵臨著強行衝關的罪名,而且很可能碰上撞傷某位秀才公,甚至是舉人老爺,都是了不得的罪過。
“沒關係!”米掌櫃麵對這層顧慮,很堅決地一揮手道,“我問過府衙的朋友,現在守門的不是府差,不算闖關,大不了我們都蒙了麵,衝出門各自散去,誰也瞧不清咱們的模樣!”
米掌櫃的幾句話,立刻將一些人煽動起來。
其實這位米掌櫃在眾人當中並沒有甚麽特殊的威望,也沒有廣闊的交際,事實上並沒有甚麽人認得他。
他能夠被推舉,躋身“中心四人”的行列,最大的一個優勢便是他在府衙“有許多朋友”。
比方剛才他說的那位。
另外三人中有一位本來就對這個籍籍無名之輩不大服氣,故意刁難道:“敢問米掌櫃的這位朋友到底是哪一位,究竟能不能信服?我們弟兄可是賭了身家性命的,不能光憑一句話便衝了這清涼門。”
他這句話說得有理有據,立刻便有幾個人附和。
一時間各種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到了米掌櫃的身上。
米掌櫃抹了抹八字胡,冷笑道:“我的這位朋友,大名是不能亂說的,不過可以教諸位知道,是個老爺,官職不大,也能管得三班六房。”
剛才質疑的那位更加不服了,斜著眼看他,卻對四周大聲道:“既然是個老爺,怕人知道大名怎的,如此藏頭露尾,怎麽叫人信服,對不對?”
“沒錯!”
“這話在理。”
“米掌櫃,此事非同小可,還請你坦誠相告!”
“就是……你莫不是心虛,實則根本沒有這位朋友?”
米掌櫃聽見四周嗡嗡嗡的吵個不停,顯然是被那人煽動起來了。
他立刻沉下臉,不快地道:“做官的姓名可以隨便說的嗎?萬一傳出去連累了我這位朋友,你們誰擔得起?”
質疑的那位誌得意滿地道:“那就不要說姓名,隻說一個姓,一個官職口兒。小弟雖然不如米掌櫃熟識,不巧也曉得幾位府衙老爺的大名,是真是假,你老哥一說便知。”
眾人又七嘴八舌地附和,這次的人更多了,幾乎是眾口一詞。
米掌櫃大概是被擠兌得下不來台,隻好咬牙道“說了不妨,但我若說了,而且說得不錯,不知有幾人肯認!如果我說了人家的官職口和姓氏,再有人出來要我說他的大名他的字號,怎麽辦?我要說了大名字號,又有人要問他的落戶籍貫,怎麽辦呐,還要不要出城啦?”
他最要緊的就是最後一問,在場的自然誰都想出城,而且想得要命。
於是眾人紛紛保證,隻要說了姓氏和官職口,而且說得不錯,他們就信,而且任何人不準再刁難浪費時間。
米掌櫃便抹了抹八字胡,衝那質疑他的家夥冷哼一聲,大聲道:“眾位聽者,我這位朋友就在府衙知事房,姓饒。”
這個饒姓雖然在百家姓中,但很不常見,所以絕不是他蒙來的,要蒙也隻會蒙一些張王李趙的大姓。
質疑他的那位聽完,便吃了一驚,大聲道:“你認得府衙的饒知事饒大人?”
他這麽一說,眾人便都知道所言不虛了,按照剛才的保證,便不可再為難這位米掌櫃,而且都要信服他的話。
米掌櫃卻是淡淡地不答,隻道:“不要外傳,以免不便。”
可他越是如此拿捏,旁人反倒愈發篤信。
這時有個人道:“既然是饒大人所說,想來不假,弟兄們,此時不衝,等這些書生緩了過來,何時才能出城?”
“中心四人”裏麵的另外兩人對望一眼,也都選擇支持這位“神通廣大”的米掌櫃,讚成衝出清涼門。
主意已定,眾人便合計如何衝,衝出去如何,到了城外是聚還是散;沒衝出去又如何,被抓住又如何。
還是米掌櫃道:“清涼門有二十幾個書生堵門,既然要衝要蒙麵,還怕甚麽,要萬無一失,就得把這幾個書生打倒了。這樣即便衝不出去,也不會被抓住!衝出去以後不能聚集,一定要盡快散開分頭逃走,到了家最好閉門不出,靜等消息!”
他一說,眾人都覺得有理,是正辦法,於是有人自告奮勇要朝書生動手。
這些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火,敢怒不敢言的,此時就像米掌櫃說的,既然要蒙麵,又要衝關,還管甚麽秀才公、舉人老爺的,先臭揍一頓再說!
於是更多的人響應,要打頭陣。
米掌櫃當即挑了三十個身強力壯的,教他們先蒙了麵,作為“先鋒”。
一聲號令,這三十人便衝出去,米掌櫃帶人隨後趕上,呐喊壯聲勢。
前後兩路人馬打進清涼門,將那些零零散散堵著門,精神萎靡的書生們打了個猝不及防,三十人的“先鋒隊”三下五除二便將這些養尊處優的書生打得抱頭鼠竄。
米掌櫃趁機帶人衝出城門,到了城外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然而米掌櫃卻沒有隨眾人逃命,也沒有北上去備甚麽勞什子的貨。
他出城以後趁著眾人一門心思逃跑,沒人注意又悄悄潛回了清涼門中,一邊走一邊扯掉唇邊的八字胡,脫下罩在外麵的綢布短袍,露出內裏的一身尋常武人服。
他一麵清理偽裝,一麵急匆匆往古平崗趕去。
他要在中午之前趕回緹騎所千麵總的駐地,交接任務。
……
六角井茶樓上,梁叛誇了康端兩句,讓他先喝茶休息,然後就與對麵的範大成說話。
“倭刀刀法?我可不會!”梁叛搖頭道,“我雖然看過幾招,也記得一些架子,但是都不成體統,沒有正經練過的。”
其實梁叛倒是從倭刀刀法當中吸收了一些東西,比如從大屋大翔那裏偷師來的過肩斬,這是他所見過的背刀情況下最快的出手方式。
他曾經就用這招對付過前來鬧事的駱儉彰,結果對方一個訓練有素的錦衣衛百戶,連刀都沒拔出來,就被他用過肩斬將刀刃抵住了駱儉彰的脖子。
當然了,如果有機會學一些陰流或者一刀流的刀法,梁叛是絕對樂意的。
範大成顯得有些失望,他皺著眉半晌不語,看來這個任務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梁叛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還是多了一句嘴:“請不到會倭刀刀法的,你可以想辦法抓一個啊!南京城裏躲著那麽多倭人,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