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道:“你不要去了,留下來幫我,你們的聯絡暗語或者信物是甚麽?”
老狗雖然有些不解,此時三座他們缺人,為啥不讓自己回去幫忙,反而還要將自己抽調留了下來。
但他還是沒有多問,直接說了他門的接頭暗號。
梁叛道:“那行,你明天把這邊客房退了,還住到原來客棧去,把暗號告訴丫頭,讓丫頭走一趟鬆江漕幫,找嶽三跳或者嶽難敵,將朱涇的事告訴他們,他們知道怎麽辦。”
說完將鬆江幫那個茶樓的地址告訴了老狗。
老狗答應一聲,記了下來。
隨後便問:“那你怎麽辦?”
梁叛沉默片刻,說道:“計劃不如變化快,我的新對手們太了解我了,我得改變計劃——明天離開鬆江!”
“啊?”
老狗驚訝地張了張嘴,但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不管老五做甚麽決定,總是對的。
……
天色放亮,清晨的陽光灼灼得有些烤人,但也能很快地驅散人身上起早所沾染的露水濕氣。
樓下的街道上開始嘈雜起來,販夫走卒和起早做生活的、做買賣的,可顧不上客棧裏有沒有客人要睡懶覺,住在這種地方,哪一個不是起早貪黑地為自己的生計掙紮。
鬆江和南京的確太過不同了。
梁叛趴在窗戶上,俯瞰著樓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並目送著剛剛退房離開的老狗,朝他們剛來時所住的客棧方向走去。
眼看老狗漸漸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當中,梁叛打了個呼哨,叫住一個挑著擔子剛剛從窗下經過的行腳小販。
那小販的擔子兩頭都是熱騰騰的,籮筐上蓋著白布,不曉得底下是饅頭包子,還是蒸糕點心。
這讓梁叛不由得想起高大,也是這麽挑著一個擔子,滿南京城地跑。
那挑擔的小販抬頭來,朝梁叛躬了躬身,用又快又難懂的鬆江話說了句甚麽。
大概是在問客人要不要買他的吃食。
梁叛朝那擔子一頭的白布揮了揮手,那小販也很聰明,曉得他的意思,掀開了白布與他瞧。
那白布一打開,籮筐裏騰起的白霧散去,才瞧得清,是一筐包子。
包子個頭都不大,也就半個拳頭仿佛,梁叛伸出一個巴掌,用官話說道:“來五個。”
那小販才知道這位客人是外地人,忙換了一口蹩腳的官話問道:“是小的送上去,還是老客下來拿?”
梁叛既不要他送上來,也不想自己下去拿,而是手一指街對麵一個閑逛的大漢,叫道:“那個誰,把包子錢付了,拿上來給我。”
那大漢抬頭看看梁叛,一陣愕然加茫然。
梁叛冷笑一聲,還裝無辜呢,你老兄一早上已經在樓下來回溜達四遍了。
那大漢隻好認栽,找那小販會了鈔,叫客棧裏的夥計拿了個碟子來,裝了包子,便走進店裏,跟一樓一位躲在角落裏喝茶的漢子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踩著樓梯噔噔噔地送上樓去。
那大漢端著一碗包子上樓以後,梁叛已開了門等他。
放下包子以後,那大漢很光棍,幹脆就不藏掖著了,用官話問道:“梁大人,你老還有甚麽吩咐,請示下好了。”
“那倒不必了。”梁叛拿起一個包子朝大漢虛讓了一下,被大漢謝絕之後便一口咬掉大半個,頓時一股肉香四溢出來,叫人口角流涎,“我叫你不過是因為你恰好在旁邊,真有事需要人做,我可以直接叫隔壁和對門的那兩位。”
大漢這才知道自己這些人的計倆,在方家麵前早已無所遁形,不禁深感慚愧,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梁叛也不為難他,擺擺手道:“行了,多謝你送一趟,給你一個好消息,回去告訴你們上頭的人:我在吃完包子就啟程去浙江了,讓張夢陽給我備一匹馬,親自送我出城。”
那大漢尷尬地道:“張知縣昨夜喝得太多,如今還未睡醒……”
“我靠?”
梁叛有點發懵,那小子昨晚真的隻喝了一小杯啊!
可他要見張夢陽可不是擺譜,或者刁難對方,而是真有事要同這姓張的立個君子協定。
也就是關於冉天罡的事,他需要張夢陽的承諾。
梁叛皺著眉問:“那你們上頭眼下誰能出麵?”
大漢想了想,有點不太肯定地道:“李大人或許能出麵。”
出麵就得暴露自己,所以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到梁叛跟前來露個臉的,何況並不是甚麽好差事。
“李大人是誰,甚麽官職?”
“是本府知事。”
“知事?九品?”梁叛搖搖頭,“不行,官職太低了。”
倒不是看不起九品官,他需要有人做擔保的,如果在他們那個團體當中地位太低,擔保的效力自然不夠,況且一個小小的九品鬆江府知事,也未必就敢做出甚麽擔保。
來了也是白來。
大漢更加猶豫,他在斟酌著,是一次性報個足夠分量的呢,還是報個稍大些的再探探口風?
如果報一個稍大一點的,再被梁叛否決倒是小事,可這又白白暴露一位。
梁叛見他猶豫不決,便幹脆提了個建議:“你這樣罷,我是正六品,隻要不低於這個品階的,你隨便叫一個來好了。”
大漢鬆了口氣,連忙道:“請容職下前往請示。”
梁叛點頭道:“快去罷。”
說罷又一個包子塞進嘴裏。
嗯,鬆江府的肉包子還真不錯!
……
出了南麵的集仙門,梁叛舉目四望,這南城外又是一片全然不同的景象。
茫茫無際的蘆葦**,夾著幾條嘩嘩流淌的河流,間或可見蘆葦中露出幾頂尖尖兜裏帽子,或者撐船的竹篙,緩緩地在蘆葦**中飄動。
“梁百戶,此處便是一別,等此事風波過後,歡迎梁百戶再來鬆江,闔府上下不論官民,必以上賓之禮待客,夏某與常知府必掃榻相迎!”
“夏同知客氣,多謝相送,後會有期!”
梁叛朝來送自己的鬆江府同知一拱手,沿著前路打馬狂奔而去。
一路馳騁了近十裏路,梁叛坐在馬背上,回頭望向鬆江城,早已隱沒在滿眼的桑林和棉田後方,不複可見。
梁叛見真的沒人跟來,便不再催馬,在前方換了個方向,先往驛站去了。
離開鬆江?
不存在的!